13 奶糖
“好,明天走,但我希望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说完这句话后,宁初的身体不自觉地紧绷起来,因为他可以明显感觉到,燕淮周身的气压都因为这句话而降低了。
他靠在床头,仰着脸看他,心里其实有些摸不准‘现在’这个燕淮的脾性,他认为就算对方此刻可能对他有一点点喜欢,但总归已经不是七年前少不经事情窦初开的年纪了。
此刻站在他面前的燕淮,是一个呼风唤雨的、习惯别人唯命是从的人,面对这样几次三番斩钉截铁的拒绝和排斥,心里要是产生什么戾气,不知道会不会一怒之下把他给弄死。
宁初心里打鼓——他要的只是陌路,而不是死路!
但这人静默半晌,脸色却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只是平静地扭头对苏意抬抬下巴吩咐。
“去拿杯热牛奶过来。”
“好好好……我马上走……马上去拿!”
苏意连忙抱拳领命,对助手飞快挥手,带着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地迈出房间。
再贴心地关好门。
隔绝了里面的画面和声音后,才慢慢松口气。
开玩笑,他虽然八卦,但也仅限于背后八卦,要让他观赏燕淮感情纠葛的现场直播,他的确是想看,但更怕没命看!
……
偌大安静的屋子里顿时只剩两个人,宁初紧攥着床单,太过凝滞的气氛让他感觉有些呼吸不畅。
但燕淮很快俯身弯下腰来,一手撑在他的身侧,渐渐压低靠近,近得宁初几乎可以细数上方那根根分明的睫毛。
他眼底闪过一丝恼怒,伸手用力抵在对方的胸口。
“燕淮!你发什么疯!?”
宁初偏过头避开,身心都有点儿无力,简直想一巴掌打醒这个人。
但燕淮只靠近他的侧颈停留了几秒,便又缓缓直立起身,笑了一下:“没发疯,我只是想当着你的面确认一点事情。”
宁初面露警惕:“什么事?”
“嗯……你身上淡牛奶的味道,很好闻。”
“!?”
一句话让宁初的心脏霎时间狂跳起来,看着紧紧盯住他的男人,第一次庆幸这些年的演艺工作给他带来的自我掩饰经验。
他咬了下舌根,眼神淡然地回望过去。
“就这?谢谢称赞,上个月刚买的香水,大白兔奶糖的气味,燕总喜欢?我买一瓶送你,就当这次的谢礼了。”
“嗤!”燕淮笑出了声,饶有趣味地俯视着他。
“宁初,什么香水在人已经泡了几小时冷水热水、又过了一两天之后,还有这样的味道?牛啊,你把牌子给我说说,我考虑收购。”
宁初不想说话,刚刚说出口的瞬间他也想扇自己一下,让自己能清醒一点,这种狗屁不通的借口都想得出来,他莫不是脑子被烧傻了?
燕淮也没想得到他的回答,继续说:“前几次见到你的时候,好像都被烟味儿盖住了,但上次在古苑吃饭,你大概几天没抽烟,烟味变淡之后,被我闻到了,至于这次,就更能确定那个味道。”
“那又怎么样?”宁初索性破罐子破摔,“这跟香水有什么区别?”
“区别可大了,”燕淮勾起唇角,“在你身上的似乎更熟悉更独特,我曾经闻到过。”
宁初垮下脸:“是吗?在哪里?”
“在梦里。”
“……你耍我呢吧!?”他难以置信地翻了个白眼。
“不信就算了,”燕淮低头无所谓地笑笑。
“反正我被失眠困扰了七年,每晚都是靠一杯牛奶才能勉强睡着的,那味道在梦里就像抓不住的丝线一样,常常缠在我周围,醒来之后就不见了。”
宁初的手指猛然攥紧床单。
“怎,怎么可能……”
失忆了不就应该什么都忘记了吗?没有记忆的人,哪会有困扰。
燕淮的眼神在夜灯的幽幽荧光中晦涩不明:“不信很正常,我最开始也不信,但我以前明明是不爱喝牛奶的,现在这东西却似乎成了我天天离不开的药……”
“……但我每次喝的时候,却都总觉得不够。”
“什么不够?”宁初有些失神。
“那感觉就像需要吃饭的人,每顿却只能吃太妃糖,那些牛奶作为退而求其次的替代品,根本无法从源头上解决我的问题。”燕淮看着他。
“什么破比喻,”宁初垂下眼,睫毛恹恹地轻颤着,“明明是你自己每晚喝牛奶,味觉嗅觉紊乱了。”
“可能吧,每个结果都有它的原因……”燕淮点点头,眸色深沉。
他带着一丝希冀:“那我们身上这些巧合的结果,是不是因为我曾经或许见过你?”
又是这个问题。
“呵!”宁初无奈地撩起眼皮,语气笃定地不留余地。
“没有。我可以很明确地说,我没见过你。”
“燕总既然说自己发生过车祸,脑神经受过损伤,那嗅觉想必也很有可能被影响,与其不停纠结这气味是在什么地方闻到的、在什么情况下被你记住的,不如找个好点的医生治一治……”
他平静地看着燕淮:“……相信燕总请得起。”
房间里一时沉寂下来,静得只能听到彼此浅浅的呼吸声,宁初的身体有些发冷。
沉默了许久,燕淮才垂下眼帘敛去眸色,低沉着嗓音开口:“多谢建议。”
随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宁初盯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轻叹一声,觉得自己有些心狠,但这次快刀斩下过后,燕淮大概就不会再跟他见面了吧,也算是各自都能重回正轨,不再相交。
……
过了几分钟,门外传来敲门声,苏意端着杯热牛奶探头探脑地走进来。
“宁先生,这牛奶……燕少让你先喝点儿垫垫,不然等会儿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
“谢谢,你就叫我宁初吧,”宁初朝他笑了笑,目光落到牛奶杯上,又变得无奈,“我觉得我喝点粥就行了。”
身体又晕又疼的,也吃不下什么东西,他现在只想吃止痛片。
“诶,要我说其实不喝也行,”苏意像是个自来熟,走到他面前,就捧着个杯子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还不是燕少总爱喝,不喝就常常整宿整宿睡不着……”
宁初微怔,垂眸低喃一句:“居然是真的……”
“啊?是真的啊,”苏意以为他不信,“失眠是好多年的毛病了,燕夫人当初给他找过好多医生,个个都说身体正常,非常健康,通通没辙,后来就开始找心理医生了。他喝牛奶能缓解一点,不然真的很难睡着。”
这人的语气像个活泼过头的纨绔,宁初瞥他一眼:“你老板的隐私,不用跟别人说得这么清楚,当心他开了你。”
“我知道啊,但你肯定不算别人嘛!”苏意理所当然地挑眉。
“……”
宁初看了眼医生手里的牛奶,啧了一声,烦躁地偏过头。
高中那会儿,两人在一起之后,燕淮总爱像某些敏锐的大型动物一般,找到机会就把他抱得很紧,然后埋在他的颈窝处深嗅,黑发扫着他的皮肤,每次都很痒,总是让他咯咯笑个不停。
而问起原因,燕淮起先一直卖关子不说,后来才告诉他是因为喜欢他身上的味道,像个没断奶的小孩儿,又像一颗白软的奶糖,想咬一口,看流的是血还是牛奶,但舍不得。
宁初骂他神经病,那明明是奶奶在超市里买的洗衣粉的味道。
然后隔天就偷偷给燕淮买了两袋塞进课桌里,结果放学被人逮住,摁在昏暗的小巷子里啃咬了好一阵,求饶地喊了无数声哥哥,才被放了一马。
现在恍然间想起来,他却不知道这气味对于燕淮来说,居然有这么大的影响,一时半会儿都有些茫然了。
苏意像是没注意到他的心不在焉,一张嘴叭叭个不停。
“你跟别人不一样!燕少在国外读大学的时候我刚好在读研,自那会儿认识之后啊,就没见他对谁动过心思,简直比和尚还心如止水,真的绝了,我觉得他对你肯定是真心的,不然不会这么在意,你都不知道,昨晚燕少一直在这儿守着……”
“别说了!”宁初抬手抵住额角,低喊一声。
“我头要炸了……”
他不得不承认,内心深处静如死海的那片地方,竟然已经掀起了一点波澜。
要不怎么说病中的人最脆弱呢,心防大概也变弱了些,宁初叹息。
苏意担忧地走上前:“要不我给你进行个全面检查?你这痊愈的速度实在是慢了些。”
暖光映照下,抵着额角的那只手手背上还有输液留下的青紫,宁初的皮肤薄,又白,那一大片痕迹看着格外骇人。
苏意想起拔针时燕淮落在上边儿的眼神,又是生平头一次在这个冷酷无情的老板身上,察觉到了难过心疼的情绪。
“不用,”宁初蹙眉冷淡地摇头,“秋天病好慢点很正常,谢谢你。”
“唉,也对……不用客气,我是燕少付钱雇的嘛,照顾你也很正常。”苏意的态度十分真诚。
宁初噎了一下,但想着反正明天就走,便也懒得解释了。
不再见面,时间就是最好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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