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今天，好像犯了一个错呢。”
几个月过去，又是一年春季开学。张卉的生活又恢复到了之前单调却充实的状态。
在衢州市本地，三月十六号有一个登高节。
每年本市里面都有大批人会聚集在这一天去桃花山上登高游玩。
桃花山海拔不高易于攀登。每年到了三月份，漫山遍野都开满了粉白相间的桃花。
张卉一向是不喜欢凑这些热闹的，但志愿者协会这天有活动，主题是组织所有人去协助清洁阿姨收集登高游客随手乱丢的垃圾。
所以张卉便在登高节这天，特意换好耐脏的常服，一早背了个便捷小书包坐车到山脚等待队友汇合。
一下车，张卉就看到零零散散已经有人在往山上爬了。
太阳不大，照在身上的阳光带来丝丝的和煦温暖，迎面拂过脸颊的风都带有独特的早春气息，夹杂着清淡的花香。
“张老师，想啥呢？”
一声粗犷且熟悉的声音在张卉耳边炸开，张卉侧脸看过去。
刚刚下车没注意，郭锦樟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自己跟前。
他戴着一顶鸭舌帽，穿着一件淡蓝色的拼接衬衫一边咧着嘴笑一边高举着手臂朝张卉热烈挥舞着。
自从上次生日过后，紧接着就是过年。
都比较忙碌便没有联系，所以张卉看到郭锦樟的一瞬会感觉有些诧异。
没来由的多看了郭锦樟几眼，发现他好像皮肤变黑了一些。
张卉也不搭话，只是朝着郭锦樟礼貌一笑。抿着唇慢慢移动脚步朝郭锦樟身后的志愿队伍集合。
带队组织者清点人数之后，将带来的干净手套与黑色大垃圾袋分给给每个人。
分发清楚之后就是协会成员分小组出发进行登高捡垃圾。
张卉还没来得及约同伴，郭锦樟已经悄咪咪凑到跟前。
“走，张老师，我们俩一个组吧。”
张卉望了一眼已经迅速组队的其他同伴，只得在无奈的看着一脸喜色的郭锦樟后耷拉着脑袋点了点头。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张卉便背着包与郭锦樟出发了。
顺着一路有些陡峭的山路向上走，张卉总能眼疾手快的将看见的垃圾拾起来扔进手提的塑料袋里面。
而跟在张卉身后的郭锦樟就显得有些敷衍了，张卉甚至觉得他就是单纯过来登高看风景的。
桃花山的特点便是越往上走山路越陡峭。
有些地方甚至还需要俯下身才能钻过去，但看到的风景确实是极美的。
青翠的绿叶满山挂着迎风飘荡，嶙峋的怪石也在眼底形成一种独特的视觉冲击力。
就会油然生出一种少有的感慨，惊觉亮眼的绿色与单调的灰色可以恰如其分融合的这么巧妙。
还有春天那特有的丝丝凉风，轻轻柔柔一下一下划过身体，再折回几转后绕过满山的桃花携来花香。
不仅给登高疲累暂歇的人送来一阵清凉，还夹带着清甜的沁人心脾的桃花香。
一阵风拂过的瞬间顿时让人感觉神清气爽了起来。
郭锦樟跟在张卉身后也不多说话，只是默默的一个人跟在后面。
一会儿捡两颗路边形状怪异的小石子看两眼又扔掉，一会儿又用手极大力的一次次拂过路边盛开的植被叶片。
两人都很默契的选择沉默，大概走走停停爬了两个半小时，终于登顶了。
张卉看了山顶周围的游客一眼，人也不算太多，大概很多都已经下山了。
剩下在山上的人也陆陆续续寻了座椅正在休息。
但还有小部分年轻人在一边闲逛一边吃着自己带的各种零食或便当。
张卉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一点了。
抬起头四处搜索着人少的位置，心里盘算着也休息下吃点东西填填肚子。
东瞅瞅西瞅瞅后发现斜前方有一条狭窄的小道那边逗留的人比较少。
便不话不说迈开腿就向那边走去，郭锦樟也紧跟其后的跟上。
绕过几条弯弯窄窄的小径之后，眼前出现的景象惊呆了张卉。
根本不知道，原来隐蔽的道路后面居然还藏着一个小型的花园。
排列整齐的低矮桃树张扬舞爪的在灰黑的枝干上满树绽开一朵朵浅粉花朵。
粉色花朵的桃树旁边还并排栽种着樱花树。
那将谢未谢的白色樱花与浅粉桃花交叠绽放排列的画面美成了一副天然的画卷。
张卉张开鼻腔深深的呼吸了一番，想要将这满满的花香全都吸入肺腑。
沿着一排排花树再往后走几步，张卉发现背后还有一棵高大粗壮的玉兰树深扎在地。
大朵大朵的白色玉兰花在枝干间争相开放，绿色的叶片繁重而茂密。
一朵朵雍容富贵的白色花朵点缀在其间也不显得突兀，只感觉一种浑然天成的厚重磅礴之美。
张卉略有些好奇地看了身后的郭锦樟一眼，发现他的眼神也是在专注的欣赏着周遭的景色。
都说男生不爱花，但她感觉身后的男生，也是足足被这粉白的世界吸引了。
肚子在此时不合时宜的咕噜噜响了起来，张卉便从身后取下书包掏出里面准备好的海苔肉松三明治。
四周看了看，张卉寻了一个可以坐的位置，随手拍了拍附在表面的一层灰尘便一屁股坐下。
打开三明治包装盒，张卉拿起一个三明治的同时抬起头看向站在一旁的郭锦樟一眼。轻声询问了一句。
“你没有带吃的吗？”
眼神定定地看向郭锦樟，明显感觉得到站立在旁的男生微微局促了起来。
“没带，出门就走了。”
郭锦樟嘿嘿憨笑一声，眼睛从张卉的脸上转移到别处。
张卉也不再问。掏出一张纸巾将手上的三明治掰成两半，将分量比较多的那一半装在包装盒的盖子里面递给郭锦樟。
张卉一边张开嘴狠狠咬下一口手上的半块三明治，一边催促着身旁一动不动的郭锦樟赶紧来拿。
“快点拿诶，别不好意思。”
郭锦樟想着待会儿下山可以带张卉去吃好吃的，便也不再假装客气，接过张卉递过来的三明治也跟着吃起来。
张卉突然灵机一闪，嘴里虽然嚼着三明治，但还是勉强开了一句玩笑。
“或者说，这半块三明治，就当做我上次欠你的生日礼物吧。”
说完笑得有些把控不住，身体发生有些轻微一下一下有规律的移动。
“那可不行哈，你别想耍赖。”
郭锦樟吃着三明治的手听到张卉的玩笑话突然就停顿在半空，眼神有些认真又有些着急的盯着张卉。
“哈哈，逗你的，别当真。”
张卉笑得直起身，努力忍住不笑之后再接着吃手上的三明治。
郭锦樟看到眼前女生的举动之后，有些后悔且懊丧的情绪悄悄溢出来，不由得转过身背对着树干沉思。
“自己怎么就被这样轻易拿捏了呢？”
就着春日清风，身处清香四溢的秘密花园之中，张卉与郭锦樟在疲累的登高之后美美吃了半个三明治后休息了一会儿。
休息够了，张卉收拾好一切，背上背包将刚才收集到的垃圾在垃圾桶里面放好后就下山了。
下山路走了一会儿之后，郭锦樟突然在后面声音充满好奇的询问。
“我说，张老师，晚上想吃什么？我请客。”
张卉不用回头看都能够确定，他一定是咧着嘴在笑。
“不吃。”
张卉毫不客气的一口回绝。
郭锦樟也不生气，依然还是那样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保持着厚脸皮。
“别啊，张老师。实在不行你请我怎么样？”
张卉没想到那个人可以不要脸到这种程度，轻笑了一声，没好气的回答。
“你真是···”
“在做梦”三个字张卉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只是就那样如同噎住了一般卡在喉咙不愿再说出口了。
郭锦樟马上就察觉到走在前面女生的异常。
因为张卉不仅话说到一半止住了，而且不知从何时就停住了下山的脚步没有再移动了。
郭锦樟顺着张卉木然的视线看去，一对熟悉的人影映入眼帘。
就在离他们所站位置的不远处，苏冉正挽着江轻舟的胳膊在前面走着，看样子也是登高完正在下山返回。
“他们什么时候复合的？”
“张卉看到不会受什么刺激吧？”
郭锦樟看着前方那对举止亲密的男女一路有说有笑的甜蜜样子，心中不间断升腾起无数个问号。
有些不知所措的郭锦樟迈出腿走到张卉跟前，斜睨着眼睛悄悄试探性的看向呆若木鸡的女生。
果然不出所料，此时的她脸上全然被一种难以掩饰的悲伤情绪笼罩，丝毫没有遗留下刚才的半点笑意。
迷茫的眼神只是直愣愣且空洞的看着那个越来越远的背影。眉毛极其不自然的紧皱成一团。
可以感受到她的牙齿有在暗暗发力紧紧咬着下嘴皮，因为可以明显观察到脸部肌肉的紧绷。
郭锦樟站在一旁也是暗暗着急却无从下手，只得反反复复的用手一遍又一遍的用力扣头皮。
一直等到苏冉与江轻舟已经走到没影，郭锦樟才敢小心伸出手碰了碰张卉僵直的胳膊。
“走吧，小爷请你去喝酒。”
张卉没应答，只是木然的跟随着郭锦樟下山的背影一摇一晃萎靡的向山下走。
郭锦樟想着张卉那样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觉得将她带到酒吧去不怎么安全，但感觉她这状态需要去醉一场，思考后还是决定将她带到自己的火锅店。
火锅店包间里面，郭锦樟叫服务员先抱上来了两件啤酒，还叫她拿来了几瓶白酒。
他今晚打算与她一起，大醉一场。
醉了就可以不用管这纷扰的思绪了。
张卉在这之前是滴酒不沾的，但今天心中堆积的愁绪实在难以排解。
看到摆在桌上的酒居然会强烈生出要猛灌几瓶下肚的冲动。
郭锦樟瞥了张卉一眼，又是那样一副克制隐忍的冷静模样。
平白无故的让人格外心疼。
郭锦樟收回目光，用开瓶器打开两瓶酒后，先给张卉满满当当的倒了一杯酒。
郭锦樟借着给张卉递杯子的契机，顺势坐到了张卉旁边。
张卉径直端起眼前冒着白色泡沫的啤酒，没有过多的思考便将手中的液体往嘴里猛灌。
咕噜咕噜的声音一阵阵响起，因为喝得太急，张卉马上便被呛住了，一下一下断断续续忍了一会儿后却爆发式的剧烈咳嗽了起来。
郭锦樟听到后眉头紧锁，有些手忙脚乱的慌张，但却懊恼于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只能坐在一旁装作无事发生一般端起酒一饮而尽，脸上丝毫没有任何情绪变化。
张卉初次喝酒，但明显预感到自己是能够接受这个味道的。
倒说不上这东西好喝，只是随着喝下肚的酒越多，就感觉自己越发享受头颅微醺的状态。
“还想，再多喝一些，就能更晕一些。”
桌上的两人也不言语，都只是静静的喝着酒。
也不碰杯，只是很有默契的不住给手中见底的空杯重新倒满酒。
连续喝了六瓶啤酒后，张卉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
肚子感觉被充了气一般肿胀，但是手里拿到酒杯又会忍不住的往嘴边送。再接连喝了几杯酒后，张卉彻底失去理智。
意识变成空荡荡的一片，隐隐约约感受自己大脑的神经中枢正在激烈的突突跳动，似乎在提前预示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
突然，张卉随手扔掉了手中的杯子，失去平衡的玻璃杯子在桌面上东倒西歪碰撞发出噼里啪啦的哐当声。
郭锦樟倒酒的动作被杯子刺耳的撞击声打断，立即朝张卉那边看过去。
视线扫过，发现张卉正整个人已经犹如一滩烂泥一般绵软的倒在座椅上。
眼睛将闭未闭，头歪歪斜斜的随意耷拉在肩膀上。
有些昏暗的灯光投下微微发黄的光线，女生冷漠且面无表情的侧脸竟无端让人看得愣住神。
郭锦樟侧着头伸出手托着下巴，眼睛一动不动的直直盯着身旁喝醉的女生。
“终于可以明目张胆盯着她不怕被发现了。”
“那不妨多看几眼吧。”
没曾料想到，郭锦樟刚刚有些丝丝暖意流经的内心却顿时揪成一团。炽热的视线在看到那晶莹流出的液体后不由得戳心的黯淡下来。
张卉就这样被郭锦樟一直看着，由于脑袋晕得一塌糊涂所以也看不到郭锦樟那关切的目光。只是没注意到不知从何时起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郭锦樟从没见过这样的景象。
一个女生在醉后既不吵也不闹，只是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的任凭那汹涌的眼泪冲破眼眶的阻隔顺着脸颊横扫四溢。
大概是哭得有些凶，张卉流出的眼泪都一串一串地顺势流淌进脖子里和衣领里面。
哭得有些累的张卉感觉一阵痒痒麻麻的，心理上还是想继续哭。
所以再痒也不擦，后来直接索性一股脑的双手环抱手臂当做枕头躺在桌子上默默接着哭。
郭锦樟看着张卉这个异于平常的样子，不免更加感到挣扎心痛起来。
心里的感性战胜了理智，不顾一切地拿起酒瓶接着喝酒，一心只想把自己灌个烂醉。
连续喝了十多瓶之后，郭锦樟的大脑已经处于一种完全空白的状态，有一种轻飘飘的自己在外太空飞翔的感觉。
虽然已经喝到失去意识，郭锦樟还是坚持东倒西歪的站起来。
其实脚已经软掉了，但郭锦樟还是勉强扶着桌子绕了一圈来到张卉的右边。
头已经沉重的如同灌了铅，郭锦樟却还是抑制不住的俯下身停滞在半空出神幻想。
想着想着还鬼使神差般凑到张卉的耳边语气轻轻地告白。
“张卉，我-喜欢-你啊!”
说完这句藏在心里的悄悄话之后，郭锦樟脚一软终于支撑不住地向身旁的座椅跌坐上去
已经断片儿的脑袋还在像被烧糊涂了一样继续思考着一些有关于她的莫名其妙的疑问。
“趴在桌子上哭泣的女生应该早就已经睡了吧。”
“或许刚刚哭泣的泪水现在在脸颊上都已经变成泪痕了吧。”
意识渐次消失，郭锦樟眼里的张卉变成了一团巨大的光斑在闪烁。
一闪一灭的光斑却好像在焦急的提醒郭锦樟一个事实。
“今天，好像犯了一个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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