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她仿佛听见了自己心跳加速的咚咚声
河边的风依然轻柔的吹拂着滨河路旁坐在凉椅上的食客的脸庞，刚开始探出头的月亮在一片片乌云的遮蔽下逐渐隐去了光华，街角路灯在暗沉的暮色下一盏盏交错亮起。
张卉吃饱了便停下筷子，一只手捧着下巴眼睛上扬偷偷瞟着对面坐着的江轻舟微微发呆。
“老江，你和苏冉最近是怎么回事啊？”
郭锦樟一手抓着小龙虾，一边脱口说出那个名字。
“没啊，就见了几面。”
江轻舟闻言剥虾的手马上停顿住，答了简短几个字后便匆忙拿起近旁的啤酒咕噜咕噜灌了两口下肚。
“哦，我那天在糖果店碰到你们，感觉你们俩都挺异样的。”
郭锦樟揣着明白装糊涂，别过头来眨巴着眼对着张卉暗暗使眼色。
贱兮兮的样子好像在说：“看吧，歌说了要帮你，就会说到做到。”
张卉无奈的假装没看见，微瞟了江轻舟一眼，他正低垂着头。
张卉有点心虚的移开目光看向桌面摆放的纸巾，依然面无表情的冷着脸。
“没什么，别多想了。”
江轻舟说完便一口将手中正在冒着白色泡沫的啤酒一饮而尽。
没有丝毫大动作的轻轻起身，将后挪的凉椅向前倚靠折叠桌子摆放得整整齐齐。
而后再一个人慢悠悠走在滨河路的石阶前站着，背对着郭锦樟看着平静的河水低头不语。
江轻舟看着脚下的波涛陡然睁大了双眼，抬起手臂用力揉了揉有些发麻的太阳穴。
眼前缓缓流动的河水像极了那年冬天与苏冉分别时那阵轻轻飘飞的雪花。
轻柔而残忍。
江轻舟悬在半空的手微微有些抖动，相似的场景令他想到了那个尘封多年的关于冬天的记忆。
那是江轻舟高中毕业之后第四次去找苏冉。
心急如焚的少年提前蹲点抢票，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到了熟悉的体大。
专门抽了寒假的末几天，实验室难得空闲了一下。
此时的北方早已变得凉寒彻骨。全然不似南方的天气，迅猛的风仿似要将人吹倒过去。
江轻舟穿着厚重的羽绒服，戴着一顶灰色毛线帽。围着去年冬天苏冉送给自己的卡其撞色围巾。捧着双手哈着气站在校门口给自己取暖。
眼睛在一个个走出校园的男女身上停留数秒，仔细观察着行人。
不一会儿，天空飘起了小雪。
细细密密的，给人耐心等候的内心平白增添了几分愁绪。
“你在哪儿呢？”
“我在你的校门口等你”
江轻舟拿起手机给苏冉发去一连串消息。
自从上次她生气赌气后，已经很久没有发过消息了。
“等一会儿。”
“马上到。”
不出所料，苏冉不多时就回复了消息。
即便她现在还是生气，但江轻舟知道她看到消息就会回复。
说到底是一个直白热情的女孩子啊。容不得半点掖掖藏藏的。
尤其是关于感情的事儿。
此时的雪越下越大，已经不再是之前绵绵乎乎的丝絮状，而是大滴大滴的雪团子直接往下砸。
江轻舟走得匆忙没有带伞，身上的衣服已经湿了一大半，深一块浅一块的。
无奈只得退到门口旁的大榕树下面躲着。
站了没一会儿，苏冉举着一把小黄伞从校门口出现。
还是熟悉的可可爱爱模样。
苏冉穿着一件驼色的毛呢大衣，中间围着一条白色的毛绒围脖，浅色的高领毛衣再将脖颈裹得严严实实。硬生生没有给朔风留下一丝一毫的机会。
下身穿着厚厚的深色铅笔裤，一双马丁靴踩在地面发出轻微的细碎响声。
难得的是苏冉今天没有将乌发高高扎起，而是随意的披散在肩后。平添了几分慵懒气息。
头戴一顶米色格子贝雷帽。鼻梁上驾着一副圆圆的黑框眼镜。
仔细端详才发现，她黑色的瞳仁在镜片后一下一下地闪动着怒光。
“我不是叫你别过来吗？”
苏冉走近，一手举着伞为江轻舟遮着雪，一面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江轻舟接过近旁的小黄伞，看着少女勉强举伞的样子暗自觉得几分好笑。
“这不是有误会吗？我过来看看你。”
江轻舟看着苏冉还是一脸搵色，知道这次她好像真的挺生气的。只得小心回答。
“我已经跟你说过无数次了。发消息不回复，打视频不接。你这样真的会让我很没有安全感的。”
“我有时候做实验太忙，就会来不及回复消息的。”
江轻舟听到苏冉的数落，眉头不自然的拧成一团，一字一顿说着自己的理由。
“我最近家里面的事情你也知道，我真的很需要有一个人的理解与陪伴。”
江轻舟看着少女白皙的脸蛋已经因为生气而胀得通红，眼泪已经在眼眶里面左右打转。
一个没忍住想抱住眼前脆弱的少女，可理智还是让他停住了前移的脚步。
“我知道你的难过，可是我······”
话到嘴边，江轻舟已经说不下去了。
两周前，一直陪着苏冉长大的外婆去世了。
他知道这是苏冉最亲近的人。
从苏冉的讲述中他知晓对于苏冉而言，外婆的重要程度是高于父母的。
少女得知这个噩耗在第一时间便给江轻舟打了电话，可少年没接。
实验做完后他回过电话才知道。
苏冉父母为了不影响孩子学业。连举行葬礼都没有通知苏冉回家。
苏冉在江轻舟的电话那头哭得声音嘶哑，或许她的父母远远低估了她对外婆的爱吧。
江轻舟只得用自己的方式安慰着她。
做到每次看到消息就回复；寄去一箱箱零食与玩偶；每晚睡前给少女讲一讲白天发生的趣事。
可是啊，这都是江轻舟的幻想。
现实却是，江轻舟那段时间做实验太忙很少回复苏冉的来信，睡前视频少得可怜，邮寄礼物更是力不从心容易被玩掉。
少女关于恋爱的心思，或许就是在这样一次次的失望中慢慢走远的吧。
“我们分手吧。”
苏冉看着江轻舟温润如春的脸，面带遗憾的率先说出口那句话。
江轻舟暗自懊恼自己的无能为力，却也明白自己已经没有什么资格劝她留下。
只得堵着嗓子眼哑着声不情愿地回复一声。
“好。”
苏冉说完便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江轻舟看到纷纷扬扬的雪花掉落在离去少女的肩头，感到一阵不忍。
正要条件反射的举伞为她遮雪的时候。
苏冉突然调转方向，戴着眼镜的眸子神色平静。
一脸严肃的模样与平时喜笑颜开的样子浑然不同。
调转的头颅向后匆匆瞥了一眼，神色冷漠的仿佛不曾相识，看完便加快脚步三两下匿于人群。
江轻舟在那棵大榕树下扔掉伞站到了天黑，想不明白只得拖着疲倦的身子买了末班车的票回了学校。
硕大雨滴在眼前重重滴落。
江轻舟猛地惊醒，才恍然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还矗立在滨河路口。
回过头一看，郭锦樟还在吃小龙虾，贱兮兮的笑着与张卉说着话。
张卉放下素日往常的矜持，撸起袖子正打算抡过去一拳。
江轻舟看到这一幕没来由的发出一声轻笑，暗自想着也不知道郭锦樟这个混球又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她可真是，在他面前俨然另一幅面孔呐。”
眼看着掉落在地的雨滴越下越密，江轻舟折返后打算叫坐着的两人回去了。
谁料郭锦樟居然叫来老板娘在河边搭了一个简易的伞棚，一个人仍是吃得火热，丝毫不被外面窸窸窣窣的落雨声打扰。
张卉没办法，只能挪一下位置与江轻舟挤一挤。避免外面的雨丝飘进来将衣服淋湿。
靠近江轻舟身旁后，又是闻到一阵熟悉的淡淡草木香。
闻着香味，张卉暗自感慨。
“吃了这么久的街头夜市，居然丝毫没有沾染上那浓重的浓油重酱的烟火气息。”
没来由的，一阵奇异的感觉袭来，张卉忽然觉得很惬意。
在这一方伞盖之下，闻着身旁之人散发出的淡淡味道，耳畔涌动细微的落雨刮风之声。
抬眼一看便是深不见底的河水在暗暗蓄着力准备涨潮。
对面那个男的依然不为外物所动悠然地吃着美食。
他的面目，居然渐渐变得熟悉可爱了起来。
一切都是那样的魔幻与不切实际。
她仿佛听见了自己心跳加速的咚咚声。
只是连自己都说不清楚，这心跳声究竟是为着近旁那个一直低垂着头的江轻舟心动呢？
还是为着自己居然会感觉那个一直以来的讨厌鬼变得可爱起来而带来的错愕。
他刚才站在河边石阶上落寂的背影，像极了自己每每在深夜趴在窗台看云的样子。
那熟悉的落寞令张卉感觉。
“他刚才，大概是在思念某个谁吧。”
郭锦樟的手机突然响起，原来是小女朋友打来电话了。
郭锦樟连忙摆出一副浪荡子模样，好说歹说才将小女朋友哄好。
挂完电话郭锦樟急忙掏出钱包付了钱就打算开车送他们回去。
张卉看着郭锦樟那副风流公子的样子，暗暗生气于自己刚才的心跳加速，仔细想想绝对应该是自己的错觉。
毕竟，这样子的郭锦樟，自己从来是不愿多瞧上一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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