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你担心我啊？
路奚准备下堂课教材的手蓦然一顿，抬起头。
同桌也“呀”了一声，用手肘推了推他。
上面男生还在讲，讲的那叫一个激情四射，口沫横飞，仿佛刚才在一班教室上课的不是他，灵魂已经飞到了操场上：
“大小姐摔得可惨了，听说立刻就被抱到了医务室止血，那场面，说不出有多瘆人，就大小姐那身娇贵的皮肤……”
同桌往里面挪了挪凳子，道：“去看看呗。”
路奚紧紧地皱着眉，最后还是站了起来，教室里的人自动让开，还有人喊：“路奚你看过情况了回来给我们讲啊。”
路奚走出了教室。
他之前一学期都没进过医务室的大门，就这两周已经赶上一整年的数量了。医务室里面敞开着门，可以听到里头有人说话的声音，还有女孩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关切。
路奚一走进去，就看到朱妤坐在一枚小板凳上，正晃着腿和躺在病床上的人说话，见到路奚进来，她脸上露出惊喜，一下从凳子上跳下来，嗓音清脆地道：
“路奚你怎么来了？”
“……”
路奚从上往下打量了一遍他，道：“听说你在雨中跑步摔倒了？”
“啊？没有啊，我就跑了一会，天还没下雨我就跑回去了。啊，不过，有同学摔倒了，我扶了她一把。现在手臂倒是有点酸酸的。”
她扭着胳膊说。
医生正在给床上的一个女生挂水，闻言抽空道：“你这是手臂缺乏运动，稍微紧张一点就酸胀。”
“知道了。”朱妤头也不回地说，忽然间，她皱了皱鼻子，抬起脸看向路奚：
“不对，你听到我摔倒了过来看我。”
“你担心我啊？”
路奚：“……”
“咳咳。”医务室里面的还是上次那个医生，他都不明白了，为什么每次这两人秀恩爱的，受伤的都是自己。
“那个，没事可以回去了啊。”
“哦，那我就先回教室了，路奚你带伞了么？”
路奚点点头。
“那我们一起走啊。”
两人走出医务室，路奚的伞是黑色的，很大，伞柄也很重。朱妤身高也不低，但躲在里面，莫名地显得小巧。
朱妤半抱怨地说：“突然就降温了。”
“嗯。”路奚嗯了一声之后，看着她揉搓手臂的模样，又难得地多说了一句：
“多穿点衣服。”
“知道了。”
路奚走进教学楼就收了雨伞，朱妤先到三班门口，挥了挥手道：“我进去了。”
“嗯。”
路奚拿着雨伞往一班走，他明明只是正常地走着，三班，一班，乃至二班的人都探出脑袋看着他，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世界显得很安静。
等到路奚回了教室，同桌问他：“怎么样，大小姐没什么事吧？”
“没事，没摔倒，以讹传讹罢了。”
“那就好。”
前桌俩女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这雨没有下很久，没到中午就停了，雨后初霁，校园里空气特别得好。朱妤比平时多吃了半碗饭，摸着肉嘟嘟的小肚子开始日常补习。
路奚发觉朱妤真的算是个很乖巧的学生，不仅交给她的作业全做完了，准确率高，而且她还会主动预习，很快就能理解他讲的内容，让他莫名有种欣慰的感觉。
朱妤在路奚检查题目的时候望着他发呆。
“路奚，你觉得，我能考上华大么？”
“不知道。“如果说是普通一本，路奚肯定会说：只要努力就可以。但华大地位特殊，就连普通尖子生都不能打保票，更不要提这个不知道能坚持多久的大小姐了。
朱妤用手掌托着下巴说：“可是大家都在传我要考华大，我就真的很想考进去，然后大家就：‘哇，她真的成功了’。”
路奚丝毫不为所动，态度如一：“如果你要上华大的话，需要更多倍的努力。”
“呜，我试试吧。”
话题到此结束。
路奚以为关于朱妤的话题，今天就该结束了，没想到到了晚上，班上又开始传起了跟朱妤有关的话题。
“你知道么？大小姐在操场跑步。”
“什么什么？”
“听说已经跑了两圈了，一圈是400m，那她就是跑了800多米了。”
“难道，是在为长跑做准备？”
“……”
好多人听到这个消息时还不信，以为又是以讹传讹，毕竟他们被骗的次数太多了，人世间已经没有信任了。还是路奚前桌两个女生跑去看了，回来说道：
“大小姐真的在跑步，一直在跑，听说，她要在运动会之前每天晚上跑一次。”
“大小姐这次好努力啊。”
路奚眸光微动，但还是没有任何动作。他是走读生，现在已经两节晚自习结束，走读生是可以回去了的，路奚背上书包，走的时候没有直接往门口去，而是往操场绕了一圈。
他到的时候，操场上没多少人了，不是回家了，就是回教室上第三节课，借着操场幽幽路灯，可以看到一个女生艰难地在红色橡胶操场上跑着，她跑的几乎跟走差不多，气喘吁吁，满脸绝望，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她始终拖着迟钝的步伐跑着……
路奚在不远处看了一会，转身往校门口去了。
第二天是周五，这一天，大多数人还没进教室，就听到了他们大小姐的最新动态：
“大小姐今天早上很早到学校，一早就在跑步了！”
“天，大小姐终于疯掉了么？”
“大小姐也没失恋啊，她是受什么刺激了？”
众人齐齐转头看向坐在角落的路奚，左看右看，也没看出和往常有什么不一样。
倒是有人担忧地说：“大小姐一大早就跑步，还有力气上课么？”
有人解答：“我听说早上大小姐只跑了1km，所以还好。”
“那还好吧。”
大小姐反常的举动不止惊动了一二三班的人，连老师都感到很疑惑，还是英语老师和朱妤说得上话，课间的时候找了个名目把她叫来办公室，慈眉善目地问：
“朱妤同学，听说你最近在跑步？”
朱妤跑完了1km，虽然跑的时候很累，但跑完神清气爽，特别年轻活力地回答：“对啊，我报名了运动会长跑项目，最近在锻炼。”
“这样啊，锻炼很好很好。”
朱妤一走出办公室，几个老师就立刻关上门脑袋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朱妤是真的改性子了？”
“最近上课都没有看漫画或者化妆了。”
“我还看到她在课后做作业！”
“我甚至看到她帮助同学了！！”
众人一齐感慨：“是长大了。”
有个老师冷不丁地说：“是恋爱了吧……”
“嘘！”
“不要让张主任知道好么？”
“嗯嗯。”老师连声点头。
朱妤的异常没有消失，周五晚上两节自修课后，他又在操场上跑步了。几个班的同学已经见怪不怪，也只是说了一句，不再成为热议话题。
路奚在操场边上的林荫树下看了一会，转身走了。
第二天早上是周六，路奚是这天值日，来的比较早。他打扫完卫生，扔完垃圾，本该回去教室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往着另外一个方向去了。
这几天天气都比较凉爽，可以感受到初秋的清凉。到操场的时候，路奚看到有不少晨起运动的人正绕着操场，或是跑步或是散步，还有的人在练习跳远。
人群中，少女迎着阳光，仰着头稳步而缓慢地跑着，她的步伐不算轻快更算不得矫健，但是气息比起之前平稳了许多，甚至还能抽空调整呼吸。她没有看到路奚，她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跑道前方，和所有跑步的人一样。
有晨跑结束的人走进一旁超市买了瓶水，路奚从超市走出的时候，手上比进去的时候多了一瓶水。
“……”
他低头看着手上的水，神情莫名，仿佛是不理解这瓶水怎么到他手上的。过了会，他的表情变得坚毅，转身毅然而然地朝着教室的方向走。
他刚刚一定是被白光糊了大脑，他怎么会想要给朱妤送水，朱妤根本不缺他一瓶水。
他回教室的路上也要经过操场，少年大步流星没有注意到操场外圈上有个女生正慢悠悠地走着。忽然间，她眼睛一亮，看到了向这边走来的少年，然而，当她看清他手上的东西时，喜悦的表情顿时蒙上阴翳。
她看了眼还在斜对面圈跑步的朱妤，抿着唇小跑出去：“路奚！”
路奚正从操场边上走过，猛地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看到叶季姝的那一刻他下意识地想把水往身后藏，幸好他的理智及时回归，阻止了这个愚蠢的行为。
“路奚。”叶季姝跑到路奚面前，脸上杨着单纯的笑容，道：
“你是来给朱妤送水的么？谢谢你，你真好。”
路奚：“……是。”他咬着牙承认。
叶季姝热情地说：“小妤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跑完，我帮你把水给她吧。”
“好。”
心中的想法被人揭穿，路奚反而变得坦然。他的确是有点欣赏朱妤这种为了目标努力的行为，就算是她，也有让人欣赏的点，这并不能说明他对她这个人已经改观了。
想通了这一点，路奚无比自然地把水交给她。
“放心吧，我一定会给到朱妤的。”
叶季姝跑了回去，过了两分多钟，朱妤也气喘吁吁地跑到了终点。
“老大好棒！”郑星琦跳起来，几步跑过去。
“老大，喝水。”郑星琦把早就准备好的水拿出来，结果他刚伸出手，一旁的池青青就用力把他的手拉了过去。
“你干嘛？”
“什么我干嘛，是你干嘛？！”池青青用力地瞪了眼他，转向朱妤道：
“老大，刚刚路奚给你买了水，交给小姝了。小姝，快，把路奚买的水给老大！”
“啊？”叶季姝蓦地一震，指甲用力嵌进肉里，显然是没想到她竟然看到了那一幕。
她本来是想把水藏起来，如果是朱妤主动喝了别人的水，那就跟她没有关系，现在池青青这么一说，她不得不把水拿出来，勉强露出笑脸。
“小妤给，这是刚刚路奚交给我的。”
朱妤受宠若惊：“给我买的么？”
是铁树它终于开花了么？朱妤接过水，转念一想，懂了。
是被他的毅力折服了。
他以前公司里有个特别讨人厌的男偶像，虽然他们两个人各个地方都不对盘，但那个人十分努力，每天每天花常人两倍的时间训练。就算是自己，也不得不承认那个人的努力，但这并不能说明他就不讨厌他。
对于某人某一方面的认同，和对于他整体的厌恶是不矛盾的。
不过，总归是好事。
朱妤接过水，咕咚咕咚地喝了小半瓶。
“走，我们回去了。”
这天上午课程结束后，教室里的同学开始陆陆续续离开学校，朱妤按揉着他饱受磨难的腿，慢吞吞，慢吞吞地往外走。正好路奚从走廊对面过来，两个人迎面碰上。
现在天气转凉，但也正是不冷不热甚至中午的时候还嫌热的时候，朱妤虽然没前两周那样穿的清凉了，身上也没穿得很多。
他上身套了件中长袖的罩衫，一条蓝色短裤在罩衫下摆若隐若现，可爱又性感。大腿往上部分穿的这么少，到了大腿往下却十分严实，蓝白色运动长袜，黑色护膝，再加上短裤，三种不同织物层次分明，每两段中间露出一点白，就像是嫩绿中的花树中开出的花苞。
怎么说呢，那明明是为了保护腿和膝盖做的措施，这么看着，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就是说不出的那个。
路奚目光在她膝盖附近扫过，抬起头道：“要回家了么？”
虽然朱妤知道他对自己有点改观了，但来自男主角的主动搭话，还是让他受宠若惊，他愣愣点头。
“看到你最近都有跑步，还好么？”
“好，好，很好啊。就是……”
少女脸庞忽然扭曲，两条腿兢兢地打起战来：
“就是，有点废腿。”
“……”
少年神色一瞬展开，脸上闪过一道转瞬即逝的笑，朱妤疑心自己看错了。就听到对面少年道：
“下周见。”
“哦，下周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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