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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白雪红梅


  战华仪复问:“她这一天可吃饭了?”

  老嬷嬷答:“她早晨不曾用饭,中午也不曾,只黄昏时分接了饭食进去,想必待久了饿了。但还是不让人进去伺候,门也不开。”

  “如此?”战华仪思索。忽道:“坏了”。她连忙一边吩咐亲卫跑去门口传令封宫门,一边带着一众人往怡心园走去。

  亲卫将门踢开,只听哗啦啦桌柜倾倒声。屋内果然没有人,有些首饰物件也不见了,衣橱打开,阿满的多件衣物也没有了。

  老嬷嬷惊:“这这这…女君去哪里了?”

  守在门口的众侍女也心惊慌乱,连忙跪道:“奴婢等一直守在门口,不曾见女君出来,公主恕罪。”

  战华仪瞧着打开的雕窗,挥了挥手道:“无妨,不是你们的责任,是本宫忘了,阿满经常喜欢溜出去。本宫还想,她怎么就肯吃饭了呢?原是为了溜出去养力气。”说完,她跨步出了门,吩咐亲卫侍女们四处去寻。而自己带几个人往宫门口走了去。

  战华仪一群来到宫门口,众侍卫及侍婢们也纷纷寻到了宫门口,都战战兢兢上前来报,不曾见到女君。

  阿满躲在一辆马车的座台下,此时马车上还坐着一位男子。阿满只瞧得见他绣了祥云锦边的袍脚搭在马车地板上,适才马车将要出了宫,忽有侍卫传令封锁宫门,于是这辆马车便停在了这个档口。

  听到外边的动静,阿满明白是战华仪来了,她惊慌抬头,欲想通过雕花看看外边的情况,却不小心将头轻轻碰到了隔板。下一刻,她就被人一把伶了出来。是一个身着洁白华袍的男子,身上还搭了一件厚厚的洁白裘衣。长发半搭在背后,半用小玉冠束起,洁白玉簪固之,洁白的缨带随披发垂下,额前还束着饰玉额带。眉如远峰,眸若星辰,鹰钩鼻,朱唇玉面。

  “好俊俏的一个翩翩公子!”阿满心叹。来带这个世界上,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物,华贵又儒雅,骄傲而不嗔,阿满惊讶,却看到那公子盯着她漏在外边的手臂深深皱了眉头。阿满的衣服向来是刚好合身的男装,领子被他伶起,不免衣袖往后缩,露出了她满是痕迹的一截手臂。阿满羞愧,拍下他拎着自己衣领的手,忙扯下自己的袖子。

  那位俊俏的华衣公子正是北国第一卿相白见欢。

  他缓缓开口:“原来是你。”

  阿满惊:“你认识我?”

  “见过一面。“白见欢声音冰凉。

  阿满能明显感受到,眼前这个人好似很讨厌自己。“见过一面应属正常,都在北宫活动,现下不也碰到了么?”她此刻惊慌,也不欲多说,便不再说话。

  这时,马车门口传来战华仪的声音。

  “耽搁见欢回府,华仪罪过。皆因宫中溜了个淘气人,怕出事,本宫出来寻寻,不知见欢可见着她?”

  白见欢欲下车去,被阿满拉住衣袖,她眼神哀求。

  车外白见欢与战华仪见礼,后凉凉开口:“见着了,此时正在臣车上。”末了,继续缓缓开口道:“养淘气鬼最是费人心神,不安分者更甚,不如见欢帮公主拿出去丢了?”

  阿满瞪大眼睛,似乎没想到这位翩翩是这番可恶模样,又似惊恐。

  门口战华仪轻笑:“多谢见欢好意了,本宫自己的人,她的性子本宫早也知晓,养养便好了。”说罢缓声道:“阿满乖,自己出来。”

  阿满听此,惊慌不已,完全没了头绪,欲再次钻到坐台下躲起来,她不想再见到她了。正要爬进去,战华仪已经撩开帘子进来了,她伸出双手将阿满揽过。

  战华仪将阿满抱在怀里,走过白见欢身边之时,轻轻道了声谢,并道待自己得空便亲自给他赔罪去。随后携一众人离开了。

  剩下白见欢站在宫门口,望着她们远去,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还记得那一年,合欢树下,那惊鸿一瞥,他从此对她情根深种,而她却一点不知。

  白氏是北宁国最为卿贵的世家之一,祖上四代为北宁国大将,守护北宁。到白见欢这里,更是登上了北宁国相的权位,可算是为北宁呕心呖血。因而,在北宁国,皇室之外,最受人钦佩,最为尊贵的,便是这白家了。

  五岁时,白见欢与父亲白生颜进宫面见北宁宣帝,到了殿前的合欢树下,却见一个小姑娘坐在合欢树下跪着看书。年纪和她差不多大小,身着华丽的紫色梨花袄,外披一件白色的裘衣,跪得笔直,头微微低下,十分专注的看着她的书,神情不悲不喜,和满地的雪一样,既高傲,又淡然。身后站着一大群侍从。

  “怎么会有人跪在雪里看书呢?”小白见欢十分迷惑,站在父亲身边悄悄打量她,等待着北宣帝的召见。他先瞧了瞧她手里的书,是《国策论》,再看了看她聚精会神的脸。如墨如黛浅弯眉,像冰河一样熠熠生辉的狐狸眼,小翘鼻,菱角分明的艳唇。他心口一滞,久久盯着她回不过神来。直到殿内传来召见声,他被父亲拉着进殿里去。

  白家原是个将门世家,白见欢此前的理想也是和父祖一般,成为戎马卫国的大英雄。但自见了她后,他开始研究国策,研究诡术,研究权谋。后他陪她研究谋略,陪她平定国乱,陪她戎马他国。同时凭借自己的才华谋略,坐上了第一国相的位置,成了她不可或缺的栋梁,但也仅此而已。

  白见欢乘车离去,靠在车上琢磨着阿满的来历,自在暮关城见她的那一面起,白见欢就十分不喜,现下,更是觉得此人是个祸害。

  怡心园,阿满睡到第二日天大亮,醒来,见战华仪坐在她屋里看公文。于是,继续装睡。直到中午,战华仪也没有离去的意思,还吩咐侍从在她屋里摆了一桌子的菜来。

  实在是饿得不行了,毕竟昨晚吃饭吃得有些早,加上今早也滴食未进。阿满掀开被子,自个儿穿好衣服,径直往门口走去。

  “阿满,来吃饭……”战华仪在桌边叫道。

  阿满没理她,掀开帘子就要往外走,被门口的化冰给挡去了去路。

  她于是打开窗子,欲想从窗子里翻出去。战华仪起身将阿满拉回食桌上,耐心道:“不论怎么着,饭总是要吃的,不然身子受不起。”

  阿满仍旧不说话,只满眼眶蓄满了泪水,就要给滴了出来。也不拿东西吃,只坐在位子上埋着头,一动不动。

  战华仪继续道:“阿满,你气还没消呢?以前你的气性可没有这么大的,你不自己吃,是要我喂着你吃呢?”

  昨日一起来的时候。那种崩溃让她脑子混沌,心里疼,怎么绕也绕不出去,只眼泪一直往外涌着,睡了一天也模模糊糊。

  这睡了一觉之后,心里仍旧难过,但脑子里经过昨日里想着逃走的事,绕了一下弯,好歹现在可以听清了一些话语。

  先始阿满心里就是十分生气的,再加上战华仪这么一番话,心里更是气得不行。实在忍不住,便抬手扫了一个桌上放置的空碗。

  瓷器落地,清脆声音响起,屋内陷入了沉默。

  门口的侍从闻声而入,将碎瓷片收拾走,换上了另一副碗筷。战华仪将自己的碗筷放下,给阿满盛了一碗粥,给她递了过去。

  阿满不接,自己伸手取了桌上的馒头吃起来,没有说话,也不看战华仪一眼。

  战华仪将粥放下,道:“阿满,你知道吗?你我原就是两情相悦的。”

  说完,她站了起来,继续道:

  “你的母亲吴氏,原是我的乳母。在我四岁时,乳母将你生了出来。彼时,我还是一个四岁的孩童,看到刚出生的你,喜欢得不得了,亲自给你取了“阿满”这个名字。因为我们都不晓得你的父亲是谁,乳母也不肯说,所以你没有姓氏,大家就只叫你阿满。你、我、乳母,我们三人从此便一直一起生活。直到你10岁的时候,宫里发生了宫变,乳母因我而死。此后,你就一直跟在我身边,成为我的随身侍女。

  你知道,我不是一个真正的女子,亦不是一个真正的男子,而是一个双性人,这是整个北宫秘事。因而我的侍从,尤其是贴身侍从,选得万分小心。几年来,知道我这个秘密的侍从也就只有你和一位老嬷嬷。

  你我朝夕相处,情愫渐生,一早便偷食了秘果。4年前,你我暗潜南安,为了掩人耳目,你我扮做姐妹,生活在雪梅斋。一年后,我因事潜进南安皇宫,你继续生活在暮关城,在我与北宁之间传递消息。可是三年后,我从南安皇宫回到暮关城,你便不见了。我遣人四处找你,丝毫消息都没有。直到七月份,雪梅卫在暮关大道发现了满身是血的你,将你带回雪梅斋。你知道吗?当时我都快心碎死了。大夫说,你刚刚失了孩子,因失血过多,危在但夕。但我想着,没关系,只要你能活过来,我就可以什么都不介意。一连过去10余日,你才醒了过来,但是却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于是哄骗你说我们是姐妹,也不算骗你。我们在暮关城,一直是以姐妹的身份生活。我们真正的关系,雪梅斋的人都是不知道的。只是你忘记了,我伤心了,我便一直没有向你说明白我俩的关系。我为什么会一直不让你出门,又为什么吩咐那么多人看着你。一是因为我们是北宁人,二就是我怕你出去,便再次消失。你也知道,这些天,我不顺心的事儿太多,所以前晚没忍住,才对你做了那样的事。阿满,你我明明是两情相悦的,缘何我才离开三年,你便怀上了别人的孩子,我不过是忍不住做了一次以前我们长干的事,你就生这么大的气,还当着我的面摔盘摔碗,甚至,我都亲自给你盛了粥,你都置之不理。原来,这世上的情感,都如这般脆弱不堪的吗?还是你现在才开始嫌弃本宫这个不正常的人?”说完,一副非常难过,又十分生气的模样。将阿满极深的看了一眼,便摔门出去了。

  阿满听完,既震惊极了,又疑或极了,将要入嘴的馒头悬在半空,连被人玷污的难过也暂时抛开了,她思索着:“天啊,难道事情的真相是这样子的吗?那个阿满和姐姐阿春,啊,不对,和那个公主是情侣关系。天啊……这也太……太令人震惊了吧。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是真的,那以后该怎么办才好呢?如果是假的,那那个公主为什么要骗她呀。堂堂一国公主,没有给她编这么一个故事的必要呀?加上那晚,的确像极了情难自控的模样……还有,暮关城里,那群人叫她夫人,该不会是那个阿满消失时候发生了一些其他的事情……不会真是这样吧?这位前身姑娘的故事竟然这么神奇?”

  将手上的馒头啃了几口,阿满心里继续想到:“可是有什么用呢?前身姑娘已经不在了,现在是我唉,我一个清清白白的人,哦不对,身子已经不清白了,可是感情清白呀……该怎么办才好呢?”

  “可是,可是终究是占了别人的身体,该怎么面对这个身体里之前承载的感情呢?姐姐……哦不对,那个大公主好似很痴情,加上她这样原本就不是正常的人,心里好似有些敏感,该怎么办才好呢?”阿满皱着眉毛思索着,仍旧不得结果。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罢,毕竟以前的事,算不上我的事。加上,日前所遭遇的事也是前身的人的情债。这样说起来,也没有太多可以责怪别人的地方。要怪就怪,自己来这个地方,来得莫名其妙。也罢也罢,日后,遵循内心的想法走就好了。”阿满不愿过多纠结在这些个事情里面。

  如此想罢,她心里也好受了一些,于是开始认认真真吃起桌上的饭菜来。

  10月,正是北宁雪厚梅艳的时节。阿满翻出了一个红色的裘衣,仔仔细细梳了一个简单的女式发式,再往脸上上了一些脂粉,后打开雕窗翻了出去,往梅林深处走去,化冰跟在她身后不远处。

  白雪皎如月,红梅艳甚风。在这样红白交映又相得益彰的景色里,再复杂的心情也可以抛在脑后。阿满踏着梅花清香自在的漫步,时而踢一踢堆得老厚老厚的白雪,时而伸手够了够繁盛艳丽的梅枝,时而蹲在地上随手捏出个雪球来,然后往梅树根下砸去,引得梅树摇曳,下出一片红色的花雨来,点在洁白的雪上,形成一幅美丽的画—白雪红梅。

  一个人自娱自乐,虽然自有一番情趣。但踢了5、6处雪堆,压过7、8枝香梅,点过10余处白雪红梅后,阿满觉得有些淡淡的清凄。于是她寻了一颗开得繁盛的梅树,将自己的裘衣解下,靠在树根下发起呆来。不一会儿,便不知不觉的睡着了。林子里的冷风随着日头的偏斜越吹越烈,树枝上的红梅花瓣也不再需要雪球丢掷便满天飞扬,落在树根下的阿满的红色裘衣上,与裘衣融成一体。

  闲谈声逆着寒风,由远至近飘进阿满的耳朵里。她睁开双眼,一白一紫华裳飞扬,便见战华仪和马车里的那位白衣公子由远及近走来。“其实,她俩登对极了,郎俊女美。如若战华仪是个正常的美人,那该多好!”阿满不禁感叹。暗暗叹了口气,又不知不觉摆出一副十分老成的模样默默摇了个头,她将裘衣往上扯了扯,将自己整个儿的盖住。只可惜她忘记了裘衣是红色不是白色,在雪白的厚雪之上,一大片的红色极为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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