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云芝芝半跪下来,想要和他平视。
骆危没有给她机会,往后半退一步,警惕。
小少年有着自己的尊严和倔强,以及掩藏在心底的恐惧。
云芝芝叹道:“我不是来取你血的。”
她是骆炀身边的丫鬟,骆危确实该害怕她。
骆危抿着嘴,沉默,似乎在等她下一句。
云芝芝看着药碗里自己的倒影,面容没有变,还是她原本的面容,又看了看骆危陌生的眼神,心下一沉:“你真的不记得我么。”
骆危:“不记得。”
云芝芝:糟了,这可如何是好。
她原本以为,上一轮幻阵中,骆危冲过来将骆炀杀死,是知道自己是谁的。
可现在,骆危好像失忆了。
回到了曾经的记忆里,所以迷失了吗?
云芝芝斟酌用词:“你和我,本该是很好的朋友,在以后。”
骆危:“以后?”
就是你成为剑主以后。
但她肯定没法这么说,只好继续哄道:“我们俩是朋友,我不会伤害你的,我还会保护你。这里是一处幻境,我要带你出去。”
“不是幻境,”骆危语气认真:“这里是骆府,是我的……”
家这个字,他是说不出来的,只好沉默了。
云芝芝:“我知道对你来讲,这里是事实。但其实你已经长大了,是修真界很厉害的人,名叫骆危。而我叫云芝芝,是你的……你的朋友。”
朋友?
他从未有过朋友。
骆危眼珠子一错不错的看着她。
但她的话,就有一种令人信服的感觉,有一种力量。
令他心里暖暖的。
“谢谢你告诉我。”骆危却还是无法相信,仍是满脸警惕:“你不要靠近我,别人会对你不好。”
云芝芝望着浑身竖起刺的少年,只好继续蹲着,与他平视。
这样一双清透如琉璃般的琥珀眸子,在凡尘界,肯定与其他人十分的不同。
不知道该受多少人白眼。
云芝芝声音很轻,像耳语一般:“骆危,我们会一起出去的,你跟在我身边,不要乱跑,好不好。”
骆危面色微冷,云芝芝却固执地还是不肯离开他。
云芝芝其实不只是安慰他才说这些话。
更多其实是安慰她自己。
她在骆危的记忆幻阵中,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来的,更不知道出去的关键是什么。她怕她也迷失在其中,一辈子都困在这里了。
骆危也不答话,面色沉沉,看起来像个小大人。
云芝芝打起精神,正想牵着骆危离开,身后一个大丫鬟跑过来,见她如此磨蹭,劈头盖脸地骂:“还不快点把血采了,拿去给少爷喝了!这都快过时辰了!”
云芝芝面上微冷,却是不敢惹事,怕这一轮幻阵也稀里糊涂地过去了。
这骆家的秘密,她还没开始挖呢,就这么没了可不行。
不过拼演技并非她擅长的,只好讪讪道:“我得去找个趁手的小……”
刀字还未出口,那大丫鬟竟然伸手夺过她牵着的小手,另一只手从袖子里亮出一截锃亮的刀尖。
云芝芝一惊,下意识伸手去挡,大家动作都特别快,大丫鬟的刀尖就划伤了云芝芝的胳膊。
大丫鬟怒极:“你作什么!”
云芝芝这完全是无意识的动作,都还没想出什么托辞来。
她踌躇着,旁边的小少年倒是动了,伸手猛推了她一把,小小身板力气却大,一下把她推到一边,踉跄好几下才站住。
然后云芝芝目瞪口呆中,就看骆危展露胳膊,冲着刀尖迎了上去。
云芝芝手里的碗也被大丫鬟抢了过来。
她采完血,对着云芝芝翻了白眼,骂一句:“真磨蹭!”便赶紧离开送药去了。
云芝芝白皙的胳膊上划了一道伤口,丫鬟随身揣的小刀,没那么利,但也划出了一道口。
泛出了些血丝。
骆危盯着看了一会,移开了目光。
刚那一眼,云芝芝感觉到了熟悉,像极了平时的骆危。
想关心又有些责备,不知该说什么的模样。
但也只一眼,那眼神就散了,恢复了小少年原有的懵懂模样。
云芝芝不禁失望,却没想到,这小少年见她的伤口,竟然簌簌开始掉眼泪!
骆危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触目惊心的伤口,一阵懊悔和愧意涌起。
眼泪就这样一时没忍住。
云芝芝大惊:“别哭了别哭了,你这伤口很疼吧,我们去包扎一下。”
她这伤浅着呢,没一会估计就好了。
倒是骆危,直直朝刀刃迎上去,划拉出一个大口子,血肉外翻。
云芝芝真是又气又心疼。
云芝芝可能作为大少爷身边的丫鬟,还算能说得上话的。
加上府里的人都有些木讷,她问什么,他们答什么,多的一概不讲,也不猜。
真真是提线木偶,若不是还能出声,云芝芝都觉得这府里上下,是一窝死人。
云芝芝拿到了药,找来了纱布,认认真真地给骆危扎了一圈。
小少年也不喊疼,小脸绷着,倒也不是忍。
而是他真的……习惯了。
她最初见到骆危的时候,少年有着绝世样貌,气质清冷,无论是肤色还是肌肉,清瘦中又透着力量感。
不会像小少年般的他,清瘦脆弱,两条胳膊竟都是伤。
云芝芝皱着眉,心里一阵阵刺疼,垂着眼把他胳膊包扎好了。
这府里逛了一圈,云芝芝越发明白,人跟人不一样。有的人就死气沉沉,低头干着自己的事情,像个行尸走肉的傀儡,对她的疑问也只负责一问一答,不知道的事就沉默没有下文。
只不过刚刚那大丫鬟和大少爷骆炀倒是有生气的。
还有之前跟骆危说心窝话的乳母刘氏。
这倒是好事,除了那些木讷的人,云芝芝倒也很快能看出来,哪些人是值得探究的,而哪些人是并不需要多去查探的。
幻阵受阵之人所影响。
云芝芝看着身旁的小少年,忽然觉得,是不是在他小时候,眼里的人就如现在这样。
在小孩子的世界里,面对这么大的家族,偌大的府邸,有些人对他视而不见,低头干着自己的事情,从不跟他这个小少年扯上关系。
他从小便领略到了这府里人心冷暖。
因此才如此死气沉沉。
只跟他有直接关系的人,才如此生动。
包扎好了,云芝芝问他:“你是同你乳母住在一起吗?”
骆危摇摇头:“她跟骆川住在一起。”
云芝芝:“骆川?骆家排行老几?”
骆危不说话了。
云芝芝隐隐觉得,这小少年并不喜欢骆川。
她只知道骆家大少爷骆炀,而骆川,是谁啊,这骆家又有几个骆小少爷?
云芝芝到周围一打听,才知道,骆家真真就这一个大少爷,其他都是小姐。
所以骆炀,其实是骆家独子。
因为男丁并不兴旺,乳母刘氏的儿子也被赐了骆姓。
就是骆川。
外戚过继了好几个小少爷,却都突发急症去世了,排最后的活下来的,便是骆七,也就是小时候的骆危。
告诉她这些的人,是个木讷的管事姑姑,知道的不少,一板一眼地全部都同她讲了。
明明如此诡异的事情,云芝芝却无法从她的神情举止中看出来什么。
云芝芝只得就着他们木讷不会撒谎的方便,问了好些人,但都不如这个管事姑姑知道的多,问起来,不知道内情的人更多。
看来只能问出这些了。
若要想知道更多的事情,只好同那些生动有生命力的人打交道。
而在他们面前,云芝芝又得小心翼翼,旁敲侧击才是。
她叹了口气,看向身边的骆危。
骆危跟在她身后,对她的行为也不曾过问,也没有什么疑惑。
云芝芝没有办法,便再度问他:“骆危,你想起什么了没?”
骆危没有说话。
云芝芝刚刚也是这么问他,却没有回答。
他也不说他不知道。
云芝芝瞧着,小少年满脸写着抗拒。他恐怕知道什么,可就不想说,似有心结,似有恐惧。
忙活了一整白天,云芝芝算是搞清了骆家的脉络。骆家的主母和老爷却没法见,其他下人倒见得差不多了。
最后到了晚上,云芝芝终于见到了骆危的乳母。
乳母笑得和蔼,对待大少爷房内的丫鬟毕恭毕敬的,却有着防备之心。
她把骆危揽走,温和地朝云芝芝笑道:“骆七给你添麻烦了。”
云芝芝心想,骆炀身边的丫鬟真是府邸里地位高的,连乳母对她都这样客气。
瞧着乳母是真心对骆危好,不会苛待他,云芝芝有些欣慰。
这骆府也总归有个人会对骆危好。
云芝芝其实不愿意与骆危分开,可她是骆炀身边的丫鬟,总待在骆危身边,怎能不叫人起疑。
回去的时候,又给大丫鬟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云芝芝尽管听着,倒也没什么恼怒,因为这里不是真实的地界,她一个修士,干嘛至于跟幻阵里的人较真。
等到了第二日晨起,她一早就跑去看骆危。
却被刘氏拒之门外。
刘氏对她其实并无好印象,又知道她是骆炀身边的丫鬟,以为她是来采血,来伤害骆危的。
云芝芝问刘氏:“今天怎么了,怎么不让见人?”
她见刘氏脸色不好,心里一揪,是出什么事了吗?
刘氏叹了口气:“姑娘请回吧,骆七生病了。”
云芝芝一听,便不继续与刘氏周旋,直接把门撑开,动身要往里屋去:“生病了?!怎么忽然就生病了,是昨天伤口感染了吗!”
刘氏以为她这是不信她的说辞,才这样急躁地想往里头确认。
骆炀身边的人都习惯了不把骆七当人,每天都得来采血,此时她肯定也误会了云芝芝的意图。
可刘氏也不敢拦云芝芝,就任由云芝芝朝着里屋走,看到了床上躺着的骆危。
云芝芝伸手摸着额头,滚烫!
小少年紧闭着双眼,满头是汗。气息也轻一阵重一阵,看着像是喘不上来气。
她顾不得,连忙掐了一颗血珠,凌空画了一张符贴在骆危额头上。
她画的是疗愈符,对凡尘界的人来讲,一张血符足够了。这一贴上,骆危的温度就慢慢降下来,甚至脸色还红润些。
还好还好,她的灵力和符文,在这幻阵里还有用。
云芝芝一回头,看到了旁边惊异万分的刘氏。
她伸出食指抵在嘴边,做了个嘘的动作,故作神秘地小声说:“可别把这事告诉别人。”
刘氏呆呆地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见云芝芝就这样守在骆七身边了。刘氏惶恐地看了看她,默默退在一旁。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哪个仙人吗?
云芝芝决定在这守到他醒来。
刘氏看她是真心实意在意骆危的安危,不像少爷身边其他的丫鬟,看她的目光也柔和起来。
只不过还没等到骆危醒来,这偏院忽然有人闯进来,原是骆炀身边的大丫鬟带着人过来了!
大丫鬟和身后几个小厮来势汹汹,见到云芝芝直接指着她说:“正好,你赶紧把骆七扶起来,把他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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