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第三百九十八章
等我们悠闲走过去的时候,胖子正怒气冲冲地压着千军万马,屁股结结实实地坐他身上,拿着袜子的手被小张哥格在半空,离千军万马的脸不过毫米。
千军万马脸色涨红,让袜子熏的直翻白眼,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仿佛已经心如死灰。
天真和瞎子一左一右站着看戏,幸灾乐祸的不能更嚣张,只是师徒俩都一身的淤泥烂叶子,像在泥潭翻滚过的土狗,天真其实还好,脏归脏,但没受什么伤,胖子就头上蹭破点皮,真正让我大跌眼镜的是木安。
“你——”我看着眼前脏兮兮的泥猴儿,以及他脖子和下颚暗红色的血痂,头发凌乱,没看到明显伤口,却有血渍侵染过的痕迹,最严重的是手臂上有条长口子,像是硬物剌出来的豁口,还在往外冒着血珠,非常狰狞。
胸口如同被一团棉絮堵住,我刚消下去的火气腾地又升起来,转头怒不可遏地望着小张哥,心跳突突砸在耳膜上,要不是胖子还杵在面前,我绝对闪现过去一巴掌呼死他俩。
小张哥正跟胖子纠缠不休,见我忽然大怒,一时不明所以,木木地望向木安,面色闪过一丝讶然,紧接着就看回我,大声道:“我不是我没有!你弟弟自己受的伤,跟我没关系,真的!骗你我出门被车碾成虾条!”
木安老实巴交地看向我,语气飘忽:“对,跟他没关系,路上的坑和底下的竹箭确实没写他俩名字,是谁呢?可能是山里的有缘人。”
坑?
竹箭?
张海盐你是水里的王八要翻天!是我太给你脸,让你在我雷区转着圈蹦迪。
眼神如果能杀人,现在的他俩早已化蝶飞,我呵呵一声,小张哥顾不上胖子和千军万马,飞速往小哥身后一缩,急切道:“族长,你小舅子在栽赃陷害,你知道我一向有分寸的,他在演我!你劝劝夫人!”
小哥淡淡瞥他一眼,没吭声,胖子坐着千军万马,乐呵呵道:“翻译一下,他不知道。”
“谁说谎谁王八蛋好吧。”
小张哥的狡辩简直以假乱真。
雨后的森林,树木都呈现出极其鲜艳的绿意,像重重泼洒在山间的绿色颜料,凝露坠到叶尖,滴在苔藓上,被迅速吸收,天真嘲弄般一看小张哥,回头向瞎子道:“他戏不错。”黑瞎子郑重其事地点点头:“他水壶混着土彝烧酒,男人三分醉,演到你流泪,你好好学学,日后留着骗小姑娘。”
天真晃晃头:“我有良心,不当双面人。”
阴阳师徒上线,小张哥一脸的有苦难言,只能愈发缩紧身子:“我真没有。”
顿一顿,他向木安苦口婆心地劝道:“木安,四舍五入咱们都是亲戚,前面坑你是我不对,我认错,保证下不为例,以后你就是我亲小舅子,我们化干戈为玉帛,友谊长存,有明器我都给你,百分之百关爱晚辈。”
半晌见木安不为所动,小张哥一跺脚:“族长都不和我计较,你要不要跟我死磕下去,而且我跟你姐干起架来,对你有什么好处,真没必要,男人格局要大。”
木安转头看着我:“乐乐,他威胁我。”
“神他妈我威胁你?”
眼看我越走越近,小哥又没有要帮他的意思,小张哥深呼吸一口气,倏地转过话头,语速起飞:“夫人,我要戴罪立功,族长几十年前在南疆有相好,我见过,年纪轻轻就前凸后翘——呸,是姿色绝佳,族长吃得一口好菜,行径却是狂徒,到处给人看纹身聊理想,还不善后,让我们在街上给人认出来,追着我俩好一顿追,不信你看我肩膀,还有牙印,张千军能作证。”
千军万马脸黑的五彩斑斓,被胖子压的眼珠子都要凸出眼眶,气息艰难道:“谁、谁他妈要给你作证,你的破台词几十年前就诓过我一遍,夫人你别信他,族长一直为你守身如玉,肯定还是童子——”话没完就被胖子一掌呼脑门上,喉咙登时卡的半死。
“童你妈个头,嘴上没门就跟狗聊去,咱们小哥不要面子的?”胖子骂骂咧咧,袜子还晃在他脸蛋旁边,千军万马万分痛苦的憋着气,我脸更阴沉,走向小张哥,微风忽地轻起,一股辛辣的臭气霎时迎面而来,吹的我呆住两秒,脑子嗡嗡一响,开始隐隐发胀。
求生欲暂时战胜对于小张哥的怒火,我默默退后两步:“瞎子,要注意卫生,小心得脚气。”黑瞎子轻笑道:“小姑娘,老汉脚是深山行军的标配,你哥哥们命苦,让他俩坑的两天没睡过一次好觉,脚臭是正常,等过两天你去脱哑巴的鞋子,保准你当场失恋。”
好久没吱声的刘丧一听就跳出来:“胡说,我偶像放屁都是香的,况且我们脚臭是物理的臭,黑爷你脚臭是生化武器的臭,都不在同一级别。”黑瞎子耸耸鼻子:“理智追星。”
小张哥看风向转变,想趁无人注意继续向后缩身,被小哥钳制住后脖拎到我们跟前,他缩一缩脖颈,不知是真不敢面对我还是装的,憋在胸腔的火气又一下子升的老高。
我迈出魔鬼的步伐,气势汹汹向他进发,小张哥下巴微微一动,皮肤鼓起,我眼风下意识就向他嘴唇瞄去,在我分神的瞬间,他闪身一蹲,径直从我腋下滚出去,姿势之妖娆,如水蛇一般,关节的柔韧度极高。
躲过我后他唰的站起来,直奔木安,我大骂他不要脸,逮着一只羊薅。
木安的身手虽然矫健,可小张哥有着近百年的履历,常年在高压的环境下生活,极限早就高于常人,他袭击的突然,木安根本无法防御,被小张哥一下捉住手腕,用力在伤口上一碾。
“是颜料!我没有动他!清者自清!”
小张哥喜极而泣,糊着一手的血红向我举起来:“夫人,刚才我百口莫辩,你现在信不信我?你弟用心险恶,分明是要置我于死地!”
木安不屑地一瞟他:“没本事就偷袭。”
“你有本事你用颜料骗她?”
小张哥竖起眉毛,在衣服上糊干净手掌。
木安选择装死,小张哥目不转睛地盯向他,忽然得意洋洋地笑出来:“小朋友,借刀杀人我才是祖宗,你还得且练着。”
好错乱。
为什么会有甄嬛传滴血验亲的既视感。
看见木安没事,我只得轻轻瞪他两眼,没有更多的话,因为心底的放松多过被戏弄的无语,我明白有因才有果,真正的罪魁祸首是小张哥,要怪也得先怪他。
刘丧走上来隔开他们:“你俩闹够没有。”
木安和小张哥显然相看两生厌,鼻子都不约而同哼出一声没好气的响声,千军万马身处战乱之外,心却被胖子坐的稀碎,具体表现为嘴歪眼斜流口水,天真见状就让胖子起身,别真给他坐成半身不遂。
雨停后天色渐渐暗下来,森林被日暮剥离成更加昏暗的色调,花花草草都萎顿在阴影中,我们向前寻到一处呈断崖式的空地,三面环山,草木稀疏,积水断断续续流向崖下,没有林间的潮湿,适合安营过夜。
用攀岩绳爬上去,生起无烟炉,胖子烤着最后一袋子苦荞粑粑,我们啃干粮的啃干粮,歇脚的歇脚,小哥端着刚煮好的热水走过来,塞进我手里,冰凉的掌心瞬时暖和起来,又拿走我湿漉漉的衣服去火前烘烤。
火光映亮小哥深刻的眉眼,眼底明焰闪烁,和夕阳交融的天衣无缝,我支着下巴,陷入日常的花痴时间,黑瞎子在此时凑近我,轻声道:“长得再好看,脚不还是臭。”
“……瞎子,我保证回去不黑你,答应我,放过脚臭的话题好吗?”我感到窒息。
“一点就通,我欣赏你。”
“用不着。”我用眼刀剐他,刘丧咬着苦荞粑粑,从胖子刑讯逼供的现场走到我俩身旁坐下,他道小张哥坦白是用气味控制的猴子。
在森林里,有一种特殊的香料,可以吸引猴子,寨子内外都有他们埋下的机关,除去香料,其中还有麻痹关节用的草药,会使它们行动滞缓,达到吓唬我们的效果,如果我们去追,会触发陷阱,总之在进林子之前,他们不会让我们见到猴子的真面目。
进森林之后,引猴就靠我们身上的防虫药膏,他们动过手脚,只要下进三分之一的香料,白天风大,猴子可以始终锁定我们的位置,好令我们疲于奔命,腾不出空来思考。
黑瞎子可能早有猜测,面不改色的听完,嫌弃地“嘁”一声,我心想真是好潦草的计划,果然是邪魅却没脑子的小张哥能干的事儿。
“你之前告诉我,小哥还要体罚他们,是什么?”我百无聊赖地问刘丧,喝口热水,开始给小哥烤干粮,他思索半秒,不确定道:“好像是负重蛙跳和负重深蹲。”
蛙跳和变速跑是我体育课最讨厌的项目,又受罪又累,不过他们张家啥都缺就是不缺体能,或许我们觉得要命的运动,对他们而言轻轻松松。我如此想着,两声尖利的呼喝陡然入耳,气场凶恶:“你他妈没吃饭?膝盖弯下去!再弯,再弯,给老子跳起来!”
拿着苦荞粑粑转过头,嘴巴逐渐张大,大风呼呼的灌进嘴里,都没能让我再度合上。
只见小张哥正驮着胖子往前奋力的跳去,神色苦不堪言,在地上踩出的凹坑,深的可以种花,胖子骑着小张哥,意气风发,脸上的肥肉幸福的颤动着,如同猪五花。
负重蛙跳,真的好重。
我又看向坐在千军万马肩上的天真,突然觉得,一笑泯恩仇,的确可以存在于现实。
因为我笑的好大声,他们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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