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又一次来到病房前,这次是张响自己来的,他起得比江锐还要早。
站在床前,赵楚楚已经醒了,在玩着毛绒玩具。
张响搬来一个椅子坐在赵楚楚旁边,就这么看着她,像在看着一个小孩似的,并不是很上心。
赵楚楚玩累了就要喝水,伸手去摸水壶发现里头没有水了就朝张响晃了晃,张响没打算要给她续水,反倒问:“你不会是装的吧?装了多久了?”
他是最难接受赵楚楚已经成了一个傻子的事实,至今还在认为她是在装傻充愣。
可是她装这些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张响自己也清楚,赵楚楚就是个金钱至上的人,如果真的要装傻,就她这蓬头垢面的样子谁会怜惜她啊。
她住的房间都是极其普通的病房,一日三餐也和其他病人一样,简简单单。
赵楚楚像个哑巴一样发不出声,只是一个劲儿的朝张响晃着水壶,张响很不情愿的接过续上了水,然后说:“其实你这样也挺好的,再怎么样我们都是一个种的。同一个垃圾父亲生的。”
“其实我很不喜欢同父异母这个词,尤其放在你我身上。但没办法,你是个冷血的人我却不是,这可真是奇了怪了。”张响说话的时候赵楚楚只顾着喝水,边喝边漏,被子都被打湿了一半。
张响转头,不想继续看了:“我不想再来看你了,今天是最后一天了。以后你就在这家精神病院呆一辈子吧。”
赵楚楚忽然不喝了,傻傻的看着张响。
张响察觉到视线也看过去,“怎么,你听得懂人话了?”
赵楚楚吸了下鼻子,拿被子擦脸,张响垂眸,有点失望。
就算赵楚楚听懂了又如何,她都变成这个样子了,老天爷已经对她够好了。
良久,太阳悬在正空中,张响走出病房凑巧与江锐对视上,江锐冷哼道:“我以为你去哪儿了,没想到还真的来这儿了。你和赵楚楚聊完了?”
“能聊什么,只能看着她过家家对着空气傻笑。”
“行吧,你们姐弟的事儿跟我也没关系。”江锐说完又坐回到走廊上的长椅上。
“饭我不等你吃了,各自解决。”江锐见张响点了个头,就走到厕所里头。
江锐今天没怎么有食欲,坐在长椅上看风景,要不然就闭目养神,偶尔有路人走过也没有在意,大家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做。
江锐现在很擅长一个人呆着,毕竟他都呆六年了。
六年来的每一天每一夜,他都在渐渐学着与孤独共处,他很明白,要想达到目的这就是应该面对的。
但偶尔他静不下心的时候就会拿出萤火虫照片看一看,很管用,比镇定剂还有效果。
张响从厕所出来的时候发现江锐还在,他没理,径直走到病房,长叹了一气才坐在赵楚楚面前,说:“你要不告诉我你爸在哪里吧。”
赵楚楚不答。
张响又问了一遍,说:“赵楚楚,你个傻子是怎么负担的起这里的费用的?”
赵楚楚持续缄默,呆呆的望着天花板。
“诶诶诶。你谁呀你,怎么这样对这个小姑娘啊。”一个小护士端着药盘子进来,呵斥道,“你难道看不出来这小姑娘是精神病人吗?就算问人态度也要好点吧。”
江锐站在一侧,笑嘻嘻地把护士带走,“他们是姐弟俩,姐姐正常的时候弟弟一直是这样的。”
清瘦俊朗的男人朝着自己笑,护士稍稍羞涩,交代他们看着赵楚楚吃药,然后又端着药盘子去下一间病房。
张响沉重道:“锐哥,赵楚楚真的是傻子了吗?她真的会一辈子都这样吗?”
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拍了拍张响的头发,赵楚楚微张嘴牙牙学语一般安慰着他,张响紧咬牙,努力压抑着眼泪。
江锐很有眼力见地走出去,轻轻带上门。
“从小到大我就讨厌你,明明什么都有了还不知满足的要求这个要求哪个。”张响说。
“你上高中离开的那天,我和我妈才终于算是自由了。可是没过几年安稳日子你又回来了。你和你那个父亲一样,一直欺负着我妈,你曾经要我叫你一声姐,我不喊,你骂我没良心你爸也跟着打我妈和我。”
张响一直很想带着妈妈离开平县,但妈妈已经老了,走不了太远想落叶归根,于是就找邻居借钱开了家白事铺子。
张响想,他这个妈妈什么都好,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性格也温温柔柔的。
就是遇人不淑,找了个爱家暴的对象,命不好。
“你说你过的不好,找我妈要钱,说你缺少父爱只有母爱了。”手指骨被攒的泛白,张响继续说,“你为什么不想想,你和你那个混账父亲,到底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还想着贩毒多捞钱,过好日子,简直白日做梦。”
“但是你后来给我妈发了一条消息,消息是我看到的,没想到吧。如果换成我妈,她应该会不惜一切代价的找到你这个‘宝贝女儿’。”
赵楚楚在地震前发了一条消息,张响不知道她是怎么发出来的,但是收到消息后已经是地震结束的三星期后了。
赵楚楚只发了五个字:【妈妈我想你。】
这条消息,后来还是被张响不留情面的删除了,这是赵楚楚精神正常时,唯一一条吐露真心的话。
可是,赵楚楚明明有那么多机会,明明可以回头是岸的,但偏偏还是这么冥顽不灵地走了下去。
她渴望的一切关爱,还是如泡影般消失了。但这怪不得任何人,这是她自己选择的,尽管结果是这么的可悲。
江锐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没办法,隔音太差了。
第一次了解到一个人的身世的时候,人们总是会左耳进右耳出,再象征性地安慰一下就算结束了。
因为没有人能做到完完全全的共情,成年人总是会明白一个道理:抱怨是没用的,比你惨的大把,努力活下去才是硬道理。
再者,张响是说给赵楚楚听的,他也不需要他的怜悯。
墙的另一头没再传来声音了,江锐也准备继续执行计划了。
—
江锐早就注意到一个男人站在楼梯间抽烟,那个男人是和他一起来的,但没有进任何的病房。
男人脚边好几根烟头,想必是待了许久。
江锐故意路过哪儿,一股浓重的烟味袭来,他装作一副厌恶烟味的样子,紧捂着鼻子。
男人瞥一眼,继续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继续抽。
江锐离开一段距离,余光看了看,而后停在一侧蹲下系鞋带,男人就这么掠过走到他前面。
应该是要回去了。江锐和男人一起下楼梯,男人也没什么反应,自顾自的吞云吐雾,江锐在后面一个劲儿的避开飘来的烟雾。
逐渐放慢脚步后,男人步伐加快,貌似在给谁回消息,路过保安亭的时候又和昨天一样,和保安寒暄几句。
江锐见状,眉头轻蹙。
那个保安接过男人的烟也开始吞云吐雾起来,两个烟鬼聊的差不多了,男人这才离开。
“大爷,您怎么和那个大叔认识吗?”江锐走过去,故作闲来无事模样,“我看那个大叔有点凶哦,刚才我下楼梯都被他的气势吓到了。您居然不怕,真是佩服。”
老保安猛吸一口烟,说:“其实那人也挺好相处的,我一开始见他也有点怕。但心肠是好的,隔一段时间就来看女儿,还不忘给我捎上几根烟,特会做人。”
江锐点点头。
难怪,他想到张响说的话,外表凶悍但内心细腻,有这种反差也难怪张响的母亲会信以为真。
“今儿探望完啦?”保安大叔问。
江锐拿起一支笔,在登记表上寻找什么:“刚才那个男人有女儿吗?”
保安大叔以为江锐好奇心重,反正一天天也闲得无聊,就给他指了个名字:“那个人姓什么我不知道,但他每次都只留两个字。喏,就这个,写的工工整整的。”
与其他歪歪扭扭鬼画符的名字不同,男人写的字工整的格外显眼。
“显树?”江锐停顿片刻。
保安大叔点点头:“名字挺好听的,是吧。”
江锐朝那男人走去的地方一瞅,随便找了个理由离开,跟到那个男人的身后。
等红绿灯时,一辆面包车闯绿灯开过来,停在男人面前。
行为举止简直嚣张过分了,在监控探头眼皮子底下抢绿灯,全然不顾周边人的安全。
男人忽然看过来,江锐与男人对视上。
江锐被盯着心里发毛,这个叫显树的男人看人的眼神太过于渗人,江锐感觉到自己被一只年老的狮子王盯着。
那双眼江锐在电视上看到过,有的上战场的老兵就是那种眼神,杀了太多人,有一股杀伐之气。
虽然江锐当过兵也被训练要有杀气,但在这种人杀人不眨眼的人面前,他如同蝼蚁。
男人看了他几眼,全然不在意,面包车走出来四五个人,统统下来站在男人身后,直到男人迈腿进了面包车才井然有序的跟上。
直到车子开远,江锐才缓过神来,倒吸一口气。
方才那几秒他仿佛被定住了,浑身冒着冷汗,他摸摸后背,湿了一片。
—
“真的是奇怪了。”孟媛懒懒的坐在沙发上嘀咕道,“我们怕不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吧。其他人也没中什么vip票啊。”
苏林替孟媛放行李箱,一下飞机孟媛就赶到她家,在沙发上就这事儿猜疑了好一会儿了。
苏林有点纠结,不知该不该告诉孟媛真相。
孟媛忽地冒出一句:“苏林,你该不会和他们认识吧?”
苏林脚步一停,思虑着措辞,孟媛却忽然反驳自己的话,“不对不对,你应该没有机会会碰到的,圈子不同怎么可能呢。”
片刻,苏林还是认为不说为好,若真的是姜玫,见面了互相介绍一下就可以了。
毕竟圈子不一样,更没什么利益往来,没必要带孟媛深度认识。
“我这次出差,骨头都要给散架了。我是万万没想到,对方会那么的磨人,我现在一看到咖啡就烦。”孟媛在苏林沙发上伸懒腰,心情愉悦,“还是你家的沙发最舒服。”
“我可能是水逆结束了吧,这一回来,什么事儿都顺利起来了。现在就等着画展开始了。”孟媛无比期待的vip票会有什么内容,毕竟是vip,绝对差不到哪里去。
孟媛完全没有注意到苏林的反应,苏林一直背对着人,她想发消息给姜玫,这几天她也一直有在发消息,但姜玫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
可能是忙于画展,苏林这么安抚自己。
她有从网络上查询关于姜玫的消息,以前苏林只知道姜玫是个有钱的自由画家。但她那天查询出结果的时候,还是震惊了许久。
姜玫在网上格外的神秘,没有人知道她的消息,只知道国籍与性别。
但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内容而受欢迎,国外美术学院没少拿她的作品当作教材分析,她的神秘只是锦上添花。
所以,这样一个神秘又广受好评的画家宣布开画展的那一刻起,注定要受到非议及吹捧。
像孟媛苏林这样的圈外人,和普罗大众一样,去画展只是学习审美,膜拜膜拜艺术品罢了。
“对了,马上就到那什么日子了。哦,重阳节。”孟媛笑嘻嘻道,“我记得你去年的时候傻乎乎的在重阳节送粽子给你爷爷,今年可别犯傻了哈。”
苏林无言。
但孟媛提醒到她了,她看看时间,这个时间点爷爷也许还没睡,苏林立即打了通视频电话过去。
“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凝重?”孟媛的眼力见终于回来了,走到苏林身边,苏林打了好几个视频过去,无一例外,统统没接。
孟媛耸肩,语调轻快:“哎呀,可能是睡觉了吧,老人都睡很早的。”
但是苏林有种不好的感觉,她又等了五分钟左右,拨打爷爷房间里的座机,仍是无人接听。
苏林有点着急了,打电话询问池一,“喂,您好。”这不是池一的声音。
“我找池一。”苏林说。
苏林听到经纪人不耐烦地“啧”了声,经纪人解释说:“池一现在在拍摄杂志。你如果要找他等他回国吧。麻烦你体谅体谅池一,他现在倒时差还要熬夜赶行程很累的好吧。”
一说完就挂了。
孟媛甩着手里的水从厕所里出来,见苏林还是一脸严肃,只好没收手机让苏林好好睡一觉。
天光大亮,苏林坐在床上沉思,时间滴答滴答的流逝,她现在有点无力,什么人都联系不到。
她很担心爷爷。
“苏林苏林。有人给你打电话了。”孟媛敲了两下门就走进来,“哇你起这么早。这是你的电话,我还要睡回笼觉呢。”
苏林不认识这串电话号码,谨慎的询问:“您好?”
“我是温渡,你应该记得我。我打电话给你就一件事儿,你买的画展门票是我通过系统操控的。”温渡说,“关于姜玫,她对你的感情你应该很明白。如果你接受不了就不要去看画展了。”
说完就给挂断了,像完成一件任务一样。
果然是,苏林已经清楚了,这种东西没必要去逃避,姜玫对她恩情极大,’恋林‘画展她会去参加的。
但她对姜玫的情绪,只存在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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