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昌宁定了一下,使自己平静下来。
“两位爱卿说的道理,朕岂会不明白,然而表扬嘉奖什么的都是虚的,若想他们真的有所行动,内心又信服,不至于说朝廷以权压人,势必要给点实际的好处。”
“再者,商人也并不全都是利欲熏心之辈,也并不都是一无是处。”
“商人纵然是贩卖物品的,但是有的商人也事生产,他们也给老百姓带来了便利。”
“假如利用得当,一来从他们那得来的赋税就是普通农民的几百倍,二来,商人生产出商品多了,有些物品就不会那么贵,老百姓也能过上好日子。”
昌宁转身,走到堂前,坐下,“你们说的都有道理,可我也只不过允了他们二十年,并且做官期间,不可再插手生意上的事,如有违反,将会被重罚。”
“就这样,难道我们的世家子弟还都比不过那些整日里在市井里混的商人之子吗?”
“就算商人真的当官了,难道我朝的官员就想不出好的条例去约束他们了吗?更何况如何因为他是商人就不能当官了,只要有德有才,谁都可以当官。”
“好好坏坏,我们姑且一试。”
一番话说下来,周维和石砚交换了下眼色,都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们甚至觉得以前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皇上,也未曾发现过原来他们的女皇有自己这么独到的见解。
石砚向皇上行了个礼,说道:“是,皇上言之有理,是臣等多言了。”
周维也行了个礼,“那臣等先行告退了。”
昌宁点了点头。
石砚和周维缓缓退出了书房。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昌宁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然后一下子便像没了力气似的摊在了椅子上。
“哎呀,总算打发走了这两个人了。”
桂花从身后走过来,替昌宁捏了捏肩膀。
“公主刚才真威风。奴婢看两位大人最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昌宁倒是很冷静。
“他们未必真的是都服我了,也未必是相信了我说的话。只是事已至此,我的态度又很坚定,他们知道再与我争也难以改变,给我个台阶下罢了。”
桂花听完,有些不解地摇了摇头。
朝堂上的事真的好复杂,弄不明白。
走出宫廷的石砚和周维,倒没有立即上轿离开。
两人并排走在官道上,周维首先说道:“皇上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石砚两手背在身后,看着前方。
“是啊,当年她临危受命登上帝位之前,只受过一个多月的帝王教习,初登大宝时对朝堂之事几乎一无所知,刚开始对诸事也不常表态,常常要百官去提醒她怎么做,如今竟有了自己的主意。”
周维又接着说,“皇上在当公主时就是个出了名的温婉贤淑,人善心软,大家都怕她镇不住百官,镇不住天下。”
“是啊,不只百官担心,就算是亲授她帝位的先皇都担心啊,但到如今,你看朝堂上已有超过一半的人真心服她了。”
“想不到她一个柔弱女子,却凭借着自己绵柔之力慢慢瓦解了人心,也掌握了朝堂。”
“之前皇上在处理政事时,在不懂之事上,一向多会听取群臣的意见,不会自己妄下决断,也做到了任人唯贤,虚怀若谷,礼贤下士,在朝堂上不偏不倚,对真正有德有才之辈十分敬重。”
“是啊,大概就是的这样宽厚贤良之名,才赢得了不少大臣的信赖和敬重吧。”
“石大人,您说是否是因为太傅罗江的缘故?”
石砚沉思一下,接着道:“谁也不知个中缘由,或许之前是我们小看皇上了。”
俩人口中的太傅罗江正是昌宁的老师。
罗江是两朝元老,学识渊博,桃李满天下,之前一直是翰林院学士,后来给太子当老师,之后升作太傅。
直至昌宁登基前的一个月,才来做昌宁的老师,前后教过三任储君,因此在朝中的威望很高。
昌宁拜罗江为老师时毕竟已经二十岁了,读书习字该学的也早就学了,除了一些实际的经世治国之论,也没有什么可学的。
不过,饶是如此,兼听则明,偏听则暗,昌宁每月初一、十五,还是要和太傅上课,讲一些治世治国之道。
上半年的江南大旱给了昌宁一个很大的警醒,还在江南之时,她就命人雇佣灾民加紧水利工程的建设和维修,并且根据颜为的建议,在江南实行了一些举措,最后灾民问题得到了很好的解决。
到了八月底的时候,旱灾情况得到了许多缓解,各地一些地方都开始可以重新耕种一些干旱作物了。
是以朝堂中不少人对皇上的信服又加深了一些,许多人以为皇上此举定是因为在背后得到了高人的指点。
他们不知道这些建议皆来自颜为,都以为皇上背后的高人就是罗江。
九月初一,又到了与太傅上课的日子。
在书房听完太傅讲的《孟子——梁惠王上》中一篇之后,两人一起到御花园中休憩品茶。
在园中荷塘边的凉亭中,内侍和婢女都站在一边。昌宁和罗江面对面端坐着。
两人前面是一个大的矮桌,桌上放着茶具,桂花斟过茶后,杯子里的茶水缕缕生烟。
“朕每次听到孟子对于治国的一些见解,都觉得甚妙。”
罗江放下手中的茶杯,听皇上说下去。
“竟然能说出,‘焉有仁人在位,罔民而可为也?是故明君制民之产,必使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饱,凶年免于死亡’,这样的话。”
“即仁君不该陷害百姓,明君规定民众财产,让他们纳税时,要让他上能伺候父母,下能够养育妻儿,好收成时终年温饱,坏收成时不至于饿死。”
“还有他说的对植物的种植,对牲畜的蓄养,要勿夺其时,如此百姓便可免于缺衣少食;要认真兴办学校,把孝悌的道理反复讲给百姓听,这样年长之人也能老有所依。”
“可叹,一千多年前的古人就有如此的胸襟和见识。”
听完这番话,罗江知道昌宁已经坚定了自己的政治主张。
“皇上既是认同孟子的思想,能从他的主张中看出仁爱思想,可见皇上也是个贤明仁爱之君。”
“如果是一个残暴的君王,大概会认为孟子的‘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样的话是以下犯上,大逆不道。”
昌宁拿起茶杯,“太傅过誉了,他既说‘人人皆可以为尧舜’,谁都可以为圣君,又说‘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事,治天下可运于掌上。’,以此心度彼心,怀有怜悯体恤别人的心情,才能施行怜悯体恤百姓的政治。如此才能治理好天下。”
“朕既为君王,就应当做到。”
罗江伸手一拜,道:“皇上如此看重百姓和江山社稷,是黎民百姓之福,定当民归如水之就下,沛然无人能御也。”
“多谢太傅,朕知道自己该学的还有很多,以朕一人之力恐怕也是不足,还需要您和百官的帮助才是。”
“臣定当竭尽全力。”
说完这番话,两人都停下来喝了口茶。
过了一会儿,罗江放下茶杯说道:“皇上,此次灾情处理得很好。”
“其实这次多亏了一个人,是他帮朕出的主意。”昌宁一点也不将功劳据为己有。
罗江:“哦,是哪位大人,您之前派了陈科和刘辉去江南主持赈灾事宜,可是他们中的一人出的主意?”
“不是,他是江南之人,而且是商人出身。”
罗江沉思片刻,“想不到一介商人竟有如此的见识和才华,倒叫人刮目相看。”
“是啊。”
“这样的人不能为朝廷所用实在可惜了。”
昌宁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此人名叫颜为,是江南第一大富商,在此次灾情中捐出了自己大半的家产。由此看出他也是一个心怀天下之人。”
罗江很吃惊,“竟有此事?”
“对。”
“听说皇上还特许了今年的恩科,在此次旱情中捐款的商人都可以来参加?”
“您也听说了?”
“是啊,朝野上下都传遍了。”
“太傅也不同意我这样做吗?”昌宁问道。
罗江:“这种先例自古以来虽从未有之,但是谁说就一定不好呢。既然人人都可以为尧舜,也没有谁说商人就一定不能当个好官,也不定就说他对江山百姓就不能有所贡献。”
“只是在殿试取士的时候一定要慎重才好。”
“太傅说得是。”
“臣多言了,想必臣不说皇上也是晓得的。”
昌宁拿起茶盏又敬了罗江一杯。
“嗯,不过考不考得上也得看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臣还有一个疑问?”
“是什么?但说无妨。”
“皇上可是为了那个江南才子得以入朝为官,才给了商人这个恩惠的?”
昌宁摇了摇头,“不是,朕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还不认识他。”
“哈哈哈哈”罗江笑出口,“原来如此,看来孟子说的‘得道者多助,多助之至,天下顺之’乃真言,这不仅是天下顺之,也是上苍助之,大概这也是他的造化,命运安排如此啊。”
“太傅此言尚早,他也未必会来参加科考。”
“哦,这么好的机会,他不想抓住?”
昌宁笑着摇了摇头,却未再说话。
不见得所有人都想入仕途为官,颜为非常低调,身为江南首富,本该是像挂在进士榜单上受人仰望的人物,然而现实却是许多人都不曾识得他的真面目。
立了大功,哪怕只是求给他的任何一个产业冠上皇家的名义,或成为贡品之选,都可使他更为名声大躁,赚得盆满钵满,甚至还有可能在将来跃居为大荣国第一富商。
然而颜为却什么也没有求,由此更可以断定他虽是商业奇才,但并非是个钻进钱眼里,只知追名逐利之辈,既是如此,应该也不在乎什么官威官声的。
再者他家境又如此富裕,求而不得的已是少有,有那个时间和精力财力,不如去游山玩水,又何必一定来要来求这个官呢?
若真的当上了这个官,家中生意再也不能料理了,如何舍得万贯家财,又如何会把所有赌注压在这个官场仕途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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