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护卫帮她推门, 沈亦槿走进来,护卫很贴心的关上了房门。
李彦逐抬头看见沈亦槿端着托盘进来,又将上面的菜品摆在了桌子上, 用一双含笑的眼睛看着他,福礼道:“那日允诺殿下要做这些吃食,今日才兑现, 还望殿下见谅。”
这些天他刻意躲着不见,甚是想念,有些贪婪的看着眼前的女子。
气色好多了, 应是用了他买的胭脂, 百里透粉好似熟透的仙桃。身姿也不似之前那般单薄了, 穿着他买的罗裙, 雪青色的烟笼梅花百水裙,外罩浅青色纱衣,瞧着楚楚动人。
女子看着男子审视的目光, 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殿下,可是我刚才下厨时沾染了什么污物?我这就去换一身。”
说着她就要转身出门, 李彦逐起身道:“无妨, 坐下一起吃吧。”
“啊?”沈亦槿没准备自己那份,菜品应是够了, 但饭却只有一碗。
李彦逐似是看出了她的顾虑, 继续道:“我没什么胃口,吃不多的, 只是你今日做的都是我喜爱的, 还是要尝尝。”
他走到桌前坐下, 将那碗饭推到沈亦槿这边, “这一碗饭不够?”
“够,当然够。”这可是男子的分量,这么一碗饭,她肯定吃不完的。
“那还不坐下?”李彦逐笑着道:“不愿意和我一起吃饭吗?”
她怎么敢!虽说她给李彦逐送过无数次药膳和吃食,但这还是第一次李彦逐主动邀请她一起吃饭,是之前她想也不敢想的事。
“愿意,愿意。”
沈亦槿轻轻坐下,显得有些拘束。
李彦逐为她夹了一块鸡肉,“快吃吧,你重伤刚愈,要多吃点补身子。”
沈亦槿看着自己做的一桌子菜,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好像不应该是李彦逐给她夹菜。
她忙拿起一旁的空碗给李彦逐盛了一碗鱼汤,“殿下没胃口可以先尝尝这鱼汤,很鲜的。”
李彦逐嘴角始终衔着笑意,接过鱼汤喝了一口,赞叹道:“的确很鲜。”又夹了一块菌菇放入口中,嚼了两下,觉得味道和他之前吃的有点不一样,自从卫安告诉沈亦槿自己喜欢菇类,沈亦槿也时常送耳丝拌鲜菇到府上,怎么今日的味道和之前吃的都不一样了。
他不由道:“今日这耳丝拌鲜菇似乎比之前的要清淡些。”
沈亦槿猛然想到,之前的菜品都是她让后厨做的,自己根本没动手给李彦逐做过吃食,可她是打着亲手做的名号送去六皇子府的,不能露馅。
她关切地问道:“那殿下喜欢口味重一些还是清淡一些?”
李彦逐道:“都不错,各有滋味,但我更喜欢今日这道菜品。”
沈亦槿在心里腹诽,这么说来,等回到上京,她就要真的亲手给李彦逐做吃食了。
好吧,谁让她有求于他呢,等救下了父兄远离上京后,她要好好游山玩水一番,才不要困在一个地方扮演着爱慕者。
这次从上京到北地,一路上经过很多地方,她都很想去看看,可身在那方小小的马车里,她哪里也去不了,就算是如今身处清水县,她都未曾走出过这间客栈。
前世,太子被废前,父亲送她去南地待了几月,那段时日她过得很自由欢喜,现在想起来,还十分怀念。
李彦逐又尝了一块红豆糕,入口软糯,口齿留香,甜度适中,正好和他的口味,“这红豆糕也做得很好。”
得了李彦逐的肯定本应该高兴,但沈亦槿首先想到的是回上京后,自己恐怕整日都要在后厨忙碌了。
但只能顺着李彦逐的意思道:“殿下喜欢,我今后就常做。”
李彦逐看向沈亦槿,想到这一年多来她为自己付出的,桩桩件件都让他心疼,而自己呢,没有给过她丝毫回应。如今身处清水县,他还可以同她像朋友般相处,等回了上京,他是不敢同她亲近的。
自己有了软肋,在一切尘埃落定前,又怎敢暴露。
但他实在不想让她再这般付出了,“这一年你为我做的够多了,今后不必再如此讨好我,回到上京,也不用日日送药膳。”
沈亦槿心头一紧,以为李彦逐又要拒绝他,这人怎么能这样呢,他不是说救命之恩他认的吗?
“殿下,你又要把我当陌生人?”
“不是,不是。”李彦逐慌忙解释,现下他不敢也不能接受沈亦槿的感情,却又舍不得再伤害她,更狠不下心将她推远。
“你是沈誉的女儿,你父兄支持太子,我们本该没有任何瓜葛,只是如今我们一同经历过生死,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已经做不回陌生人了。”
“作为救命恩人,你不必再讨好我,不管过多久,这份恩情我都不会忘。”
“你也知,太子登基后不会让我活命,我心仪……”李彦逐顿了顿,“心仪马姑娘,我们是不可能的,你实在不必因为我惹太子不悦,回到上京后就别再来往了,也别总和陈言时四处乱逛,好好待在将军府才是最安全的。”
此时,只能先拿马青荔做挡箭牌,局势混乱之际,沈家父子才是最能保护沈亦槿的人。
李彦逐说得可谓是苦口婆心诚意满满,可沈亦槿在听到“不管过多久,这份情我都不会忘”就激动地后面的话都没怎么听,一心琢磨着怎么说才能把那日在无忧斋未问出口的话问出口。
若她认真听了后面的话,就应该能知晓,李彦逐其实早就知道了太子要杀她,这么做都是在保护她。
“殿下不会死的!”沈亦槿稍作思索就想好了说辞,只剩下完美的演绎了,“虽然父兄支持太子,但我并不认为太子能够成为好君主,在小女心中,殿下才是帝王之才,此番遭遇刺杀,殿下同杀手周旋,装病之事我已知晓,殿下作何打算,我也猜到了,但殿下放心,我不会告诉父兄,我只想让殿下知道,从殿下十五岁带兵出征开始,小女便认为这天下非殿下莫属。”
李彦逐自知装病的事定然是瞒不住她的,他还想着找个机会解释,但一直没找到好的说辞,没想到她心中竟然是这么想的,实在是令他有些震惊。
“你凭什么觉得我所作的打算,就是你所认为的?”
沈亦槿抿一下嘴唇,“因为我不想你死。太子要杀殿下,五皇子也不会放过殿下,只有你登上皇位才能活,这些我都知晓。”
李彦逐笑一下,“你的愿望是好的,可我们都不能未卜先知,这些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回了上京万不可对旁人再说,会引来杀身之祸。”
他是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这场争夺中,是胜是败。
沈亦槿继续道:“我坚信殿下一定会赢。”
李彦逐却突然失了笑意,严肃起来,他盯着沈亦槿问道:“难道你就不想想,我赢了,沈家会如何吗?”
沈亦槿的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她等的就是这句话,在此之前她想过很多遍,究竟该如何问李彦逐,可无论怎么问都会显得她接近目的不纯,所以由李彦逐自己问出口最好不过。
沈亦槿酝酿了一下情绪,带着泪眼看向眼前人,“我为什么要想这个问题?我的父兄一心保家卫国,他们可有做错任何事吗?”
她没有正面回答李彦逐的问题,反倒是将难题抛给他。
李彦逐哑声,沈亦槿可能真的没想过这个问题,在她的心里,自己父兄为大兴出身入死,不论是谁成为了帝王,都不应该处置沈家,因为他们对大兴,对大兴百姓确实没做错过任何事。
可她一个被骄纵惯了的女子哪里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帝王要的不仅仅只是保家卫国的将军,而是即能真心臣服又能保家卫国的将军。
将军很多,真心臣服的臣子却不多,一个手握重兵却不能真心臣服的将军,必将被除去。
这些他虽然无法告诉她,但也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或许之前她没有想过,但从他问出这句话开始,她便猜到了,否则也不会红了眼眶。
他需得安她的心。
“若真有登顶极位那日,我会罢免你父兄朝中职务,但只要他们在大兴安分守己度日,看在你救命之恩的份上,我会留他们一条命。”
留他们一条命。
这句话真的是从李彦逐口中说出来的吗?沈亦槿激动不已,但仍旧强压着内心的情绪,故作生气道:“既然我父兄没做错事,又为何要罢免官职?”
李彦逐沉吟片刻,对于不懂朝政的女子来说,他又该如何解释呢,他真有些后悔这一路都给她找的是些逗乐的话本子,合该让她看些有着残酷朝堂斗争的史书。
“沈姑娘,我不指望你能明白,只希望你能知道,这是我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李彦逐说得太过诚恳,沈亦槿一时不知还要如何回应,李彦逐说她不明白,她又怎会不明白,父兄为太子鞍前马后这么多年,都不一定能得这个结局,可李彦逐却愿意留父兄性命,她又如何能过多奢求。
再抬头看向李彦逐时,才发觉北地这一路走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不那么怕他了,好像他们真的可以做个朋友。或许不能同陈言时那般听曲喝酒,也不能同宋有光那般品茶闲谈,更不能同林惜那般说贴己的闺房话,却可以君子之交淡如水。
再为李彦逐盛一碗鱼汤,沈亦槿缓缓道:“殿下所言小女明白了,小女感念殿下的让步,小女愿殿下,终能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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