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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林惜马上道:“宣平侯府岂是那么容易去的?江锋是你的左膀右臂,  而我如今就是你的累赘,实在不必为了我让江锋去冒险。”

        李彦逐眼神坚定,“姨母,  你知道你劝不住我的,就如同我也劝不住你一样。”

        他身边只有林惜一个亲人了,怎么能让她有任何闪失!

        “姨母,  今日我还约了宋将军在无忧斋相见,就不陪你了,我让卫安给你准备好银两,  你和沈姑娘去金玉楼逛得开心点。”

        说完,  径直出了房门。

        沈亦槿不想让林惜等,  午膳都没回府吃,  只和芷宁在外随意吃了碗面,就等在了金玉楼门口。

        刚过晌午,路口出现了林惜和又晴的身影。

        她像只欢快的小鸟,  高兴的跑了过去,“夫人,您真的来了。”

        林惜看着面前的沈亦槿,  不但粉黛未施,  罗裙还太过朴素,不由说道:“今日你该穿得娇艳些,  一会才好配饰品。”

        沈亦槿浅笑,  “我打扮的好看有什么用,反正喜欢的人也看不到。”

        她叹口气,  “之前给他送药膳,  我都会好好打扮一番,  期盼能见到他,  现在我知道,都是无用的。”

        说完换上苦涩的笑脸,“不说这个了,夫人,我们去金玉楼吧。”

        原本她穿的朴素只是为了衬托林姑姑的美,没想到又表了一回对李彦逐的真心。

        或许是这么多天以来,她已经习惯了,那些让人害羞的表白话语,已经让她不那样害羞了,反而越说越顺口。

        反正自己已经是上京各世家小姐茶余饭后的笑柄了,还有什么可遮掩的呢。

        主仆四人一走进金玉楼,掌柜看见沈亦槿连忙上前招呼,“沈姑娘,今日要看什么?”

        沈亦槿是金玉楼的老顾客了,她的金银首饰大多都出自这里。

        “都看,珠钗金簪耳坠玉镯都看,听闻最近新做了一批饰品,都拿出来,给我们夫人选一选。”

        掌柜方才就觉得沈亦槿身边的妇人不一般,能让护国将军府沈姑娘说出“我们夫人”这样的话来,定然是贵不可言。

        哎呀呀,掌柜心中一惊,这怕不是宫中的娘娘吧,忙道:“两位先到二层雅阁喝茶,我这就去准备饰品。”

        掌柜忙叫来个伙计交代一番,匆匆往后院行去。

        伙计引着两人来到二楼雅阁,坐了没一盏茶功夫,就有人端上了茶点,各式小糕点足足六七盘,银绿的碧螺春,浅褐的普洱茶,清透的茉莉花茶各一壶。

        沈亦槿一看这架势,没明白是怎么回事,自己来了金玉楼那么多次,也没见掌柜的有过一次如此隆重的招待。

        “看来沈姑娘常来,没想到第一次来就能跟着沈姑娘有这样的待遇。”林惜看着摆了一桌子的茶点,不由说道。

        沈亦槿十分确定,掌柜这样做绝对不是因为自己。她不由看向林惜,端着茶杯喝茶的林惜,举止高雅,稳重自持,举手抬足之间皆是贵气,且她为了讨好林惜,一直站在她身侧,将她让在主位上,任谁看都会觉得身份不一般。

        她笑了笑,若她是掌柜,恐怕也会如此。

        猛然之间,她意识到这位林姑姑绝不只是李彦逐的府医这么简单,若仅仅只是一个郎中,身上是不会有这种气质的。

        可她还是猜不出林姑姑的身份。

        沈亦槿笑笑,不知该如何接话,干脆换个话题,一边给林惜续茶,一边问道:“小女瞧着夫人今日戴的是翡翠如意簪,想来夫人很喜欢这样小巧别致的样式,也不知金玉楼的新款有没有入夫人眼的。”

        话音刚落,掌柜小心翼翼端着一个大托盘走了进来。

        掌柜将托盘放在桌子上,沈亦槿打眼瞧去,只觉得满目琳琅,金耀银闪的,很是晃眼。

        托盘上摆着各式珠钗簪子耳坠玉镯,看着都是极贵重的,光是那支九凤绕珠赤金缠丝珍珠钗,就得几百两银子。

        她不由担心起来,李彦逐已然是今时不同往日,府上看起来那样寒酸,仆人都没几个,宅院也冷冷清清,没什么装饰,也不知林姑姑能不能买得起这样贵重的饰品。

        下意识抬头看了芷宁一眼,早上出门的时候,让芷宁多拿些银子,也不知她拿了多少,够不够她送林姑姑一件贵重的首饰。

        同沈亦槿不同,林惜的心思全然都在眼前的首饰上,根本没想别的,她拿起托盘上一支镶嵌了红宝石的金雀钗,在沈亦槿发髻上比划了比划,“这支金雀钗很适合姑娘。”

        沈亦槿看着林惜手中的金雀钗一惊,这支金钗和上元节那支很像,只是她那支金钗上的红珊瑚石已经碎了。

        林惜说着就要戴在沈亦槿的发髻上,“这支金钗就当是我送给姑娘的礼物。”

        沈亦槿忙往后推了推,躲开了林惜的手,拒绝道:“不不,我不能要,夫人还是给自己选。”

        这只金雀钗可比她那支贵重多了,她不过用了普通的红珊瑚石,可这支金雀钗用的是红宝石。

        掌柜一看高兴的说道:“夫人真是好眼光,这款金雀钗所镶嵌的乃是极少见的红宝石。所谓十红九裂,红宝石有裂是常态。”

        他指着金雀钗上的红宝石道:“但这颗红宝石不一样,两位可在阳光下细细看,这颗红宝石是看不见裂痕的,极为难得,实在是珍贵非常。”

        林惜一听,立刻把手里的金雀钗给掌柜,“掌柜的,包起来,就是这支了,多少银两?”

        掌柜的道:“八万两。”

        林惜平静点头,神情没有丝毫改变,从怀中掏出帕子,打开后,十枚金叶子显现在眼前,“这些可够?”

        沈亦槿看着林惜手中的十枚金叶子有些不敢相信,六皇子府不是寒酸得很吗?上元佳节李彦逐头上戴的是样式简单的银冠,就连腰间佩戴的也是普通的玉佩,林姑姑怎么一下子拿出了十枚金叶子?

        掌柜两眼冒光,“八枚就够了。”

        林惜数出八枚递给掌柜,掌柜恭敬地接过来,马上有人拿过来一个精致的妆奁,他将金雀钗小心翼翼地装进去递给林惜。

        林惜一手接过妆奁,一手抓起沈亦槿的手,将妆奁放在她的手心,“我和姑娘一见如故,是真心要送姑娘礼物的。”

        上元佳节发生的事,她听江锋说了,自己外甥摔了人家姑娘的金雀钗,那就让他这个做姨母的赔一个新的吧。

        沈亦槿实在震惊,她和林姑姑不过是第二次见面,怎么就要送她如此贵重的东西呢?再说,今天分明是她要给林姑姑送礼物呀。

        “不不,不敢当,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你就拿着吧。”林惜紧紧握着沈亦槿的手,用慈爱的目光,很是语重心长说道:“姑娘有所不知,我也活不了多久了,钱财对我来说都是身外物,能在上京遇到姑娘,我真的很开心,这枚金钗再贵重,只不过是一个物件,怎么能和人心相比?”

        “活不了多久?”沈亦槿脑子有点懵,“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林惜道:“不过是生了一场治不好的病,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无妨。”

        她口中的生死如此平常,轻描淡写地像是说着天气的阴晴一样。

        沈亦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也有些怨怪自己。她用花言巧语让林姑姑将自己的别有用心误以为是真心相待,还愿意送她这么贵重的金钗,她又怎么能坦然接受她的礼物呢。

        更何况,还是一个命不久矣的人。

        想起李彦逐,她又觉得世事无常,李彦逐分明那般厌烦自己,可是和他关系匪浅的林姑姑却又对自己另眼相看。

        林惜见沈亦槿神情为难沉默不语,想着自己是不是做得不合适。

        或许因为最近身体越来越差,而玉寒兰草也不知是否能拿到,感觉到自己时日无多,这才面对期盼之事时有些急切了。

        若站在沈亦槿的角度,面对一个只见了两面就要送自己如此贵重金钗的人,她也不会要的。

        林惜将妆奁递给身后的又晴,微笑看着沈亦槿道:“这枚金钗我先替姑娘收起来,我相信它迟早会戴在姑娘发髻上,但愿我还能看到那一天。”

        沈亦槿立时松了一口气,她很怕自己拒绝得狠了,惹了林姑姑不高兴。

        “夫人别这样说,您的病一定会治好的。”

        这可不是说客套话,是真心祝愿。

        林惜深吸一口气,释然地笑道:“不说这个了,今日和姑娘来金玉楼,合该高高兴兴的。”

        一旁的掌柜方才一直不敢说话,他不明白两人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又要送礼,又说生死的,气氛有些不对,生怕她们闹了不愉快,牵累到他的金玉楼。

        他也不是没见过这样的事,几个看起来关系很好的世家女子前来买首饰,最后会莫名其妙的计较起来,不但他的首饰没卖出去,还白挨一顿骂。

        都是养尊处优的娇小姐,个个脾气怪得很,谁都不敢得罪,还得小心伺候。

        现在看见事情圆满解决了,他也松了一口气,忙笑脸迎过去,“夫人,可要再看看别的首饰?”

        不等林惜动作,沈亦槿先往前切了切身子,拿起一个金累丝蝴蝶缠珍珠的耳坠道:“这对耳坠夫人觉得如何?”

        林惜笑道:“真巧,我看中的也是这对耳坠,它很适合姑娘。”

        话音刚落,顿觉胸闷,想来是体内毒气发作。最近胸闷头痛的症状越来越频繁,若再拿不到玉寒兰草,真的没几天可活了。

        她忍着难受,看沈亦槿付了银子,等掌柜的包好耳坠。

        沈亦槿收好耳坠,目光又落在了托盘上。

        林惜见沈亦槿还没有走的意思,有些为难。虽然很不想扫了兴致,但呼吸越来越困难,她强撑着起身,从宽袖中拿出准备好的几张药膳方子道:“久病之人不宜大补,这有几副温补的方子,可给姑娘倾慕之人服用,我还有其他的事,就先告辞了。”

        沈亦槿怎能错过和林姑姑多多相处的机会,接过方子胡乱塞进怀中,忙跟着起身,“我们一起走。”

        站起来才发现自己的反应好像有点过激了,尴尬地笑了笑,“多谢夫人的药方。我也有事,我们一起走吧。”

        从金玉楼出来,林惜呼吸越来越困难,她紧紧握住了又晴的手,没走两步,脚下发软,整个人靠在了又晴身上。

        “姑姑!”又晴惊呼。

        “夫人这是怎么了?”一旁的沈亦槿和芷宁也急了,一并上前搀扶。

        又晴马上从怀中掏出一瓶药,倒出一粒药丸送进林惜口中。

        林惜意识尚清醒,她虚弱的笑着,“无妨,老毛病了,我们就在这里拜别吧,有缘会再见的。”

        沈亦槿不放心,马上道:“芷宁,快去找个马车。”

        芷宁得了吩咐快步跑开。

        林惜已经没了拒绝的力气,吃了药丸的她眼皮沉重,不由闭上了双眼,她用最后的力气握了握又晴的手,“我们走。”

        又晴熟练地反身将林惜背起,对着沈亦槿点头拜别。

        “等等。”沈亦槿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其实她还在无忧斋定好了暖阁,想要和林姑姑一起去。

        眼下看来是不行了,只好从怀中掏出刚才的耳坠塞进又晴腰间,“这副耳坠更适合夫人,我买来本就是要送给夫人的。”

        又晴想拒绝,可自己背着已经昏睡过去的林惜,根本腾不出手来,焦急地道:“不行,姑姑醒了会怪罪我的。”

        “你就说是我硬塞给你的。”沈亦槿看了眼林惜,不由问道:“夫人患了什么病,可能治好?”

        又晴看着沈亦槿不禁想,师父欢喜沈亦槿,只交代过她不能告知身份,并未交代其他的。她略一沉吟,如实回答道:“姑姑之前常年试药,坏了身子,姑姑说唯有以玉寒兰草为药引子或许有救,可这玉寒兰草却是极为难得的。”

        她回头看了林惜一眼,“姑娘见谅,我得赶快回去了。”

        沈亦槿木讷的点头,她的思绪早已经飞了。

        看着又晴背着林惜远去的身影,她呆立在原地,不由喃喃自语:玉寒兰草?这药草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玉寒兰草”四个字不停在她脑海里打转,她扶着额头想了又想,还真就让她想出了头绪。

        是陈言时!二月十五花朝节的中宫百花宴上,陈言时给皇后献上的就是这玉寒兰草!

        那时她和陈言时并不相熟,但也听父兄提过他的名讳,隐隐约约记得在百花宴他献上玉寒兰草时,说了好些赞叹的话,她都没记住,想来也知道说的无非是,玉寒兰草如何难得如何珍贵的话。

        当时只觉得陈言时在吹牛,今日才知,当时他说的都是真的。

        只是以她对陈言时的了解,无欲无求的,为何会将如此贵重的草药献给皇后。

        突然间,她记起了一件事。

        今天不是要和陈言时拜把子吗!

        昨日她那潇洒的言语,特别帅气,好像认定了一样,现在一想,啪啪打脸。

        “姑娘,马车来了。”

        芷宁从马车上跳下来,看了看周围,“姑娘,那位夫人呢?”

        沈亦槿有些头疼,关于陈言时,她的想法有点多。

        既然玉寒兰草能救林姑姑的命,玉寒兰草又在陈言时手中,那她何不问陈言时把玉寒兰草要过来,送给林姑姑。

        救了林姑姑,她这个“曲线救国”的路线应该就算是成了吧。

        再怎么说,这可是一条人命呢,李彦逐这人情怎么也算是欠下了。

        可现在她放了陈言时鸽子,陈言时还不知道气成什么样子呢,哪里还能开口问他要玉寒兰草。

        还真是不凑巧的很,昨日傍晚见了林姑姑,就将陈言时忘到了脑后,谁知又会有求于他。

        事不宜迟,先去宣平侯府吧,希望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沈亦槿跳上了马车,“走,去宣平侯府。”

        “啊?”芷宁一头雾水,宣平侯府?将军府和宣平侯府素无来往,主子这是又要唱哪出戏?

        “愣着干什么,上车!”

        “哦哦。”芷宁只好跟着跳上马车。

        不到一炷香|功夫,马车就来到了宣平侯府门前。

        沈亦槿站在府门口,抬头看了看西斜的太阳。

        这和说好的“一早”实在是差别有些大。

        “梆梆梆!”沈亦槿叩动了门环,她已经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等待着迎接陈言时的狂风暴雨。

        可当门一开,她实在没想到,陈言时会那么生气!竟然把一盆水直接泼在了她的身上!

        她的上衣整个浸湿,头发上滴着水,她呆呆地站在宣平侯府门前,思绪停了一瞬。

        片刻后,她抬头看向陈言时,翘着嘴角瞪着她,看来是真的很生气。

        前世的他就算是再生气,也只是言语刻薄一些,还从未给她身上泼过水,再怎么说,她也是沈誉的女儿,上京城中,不看僧面看佛面,没有人敢这样对她。

        不不,还有李彦逐,相比于四下无人的泼水,还是当众摔金雀钗更让她难堪。

        “你的话还不如一个屁!”陈言时看着浑身被泼湿的沈亦槿,伸手从一旁的小厮手上拿过一条汗巾丢给她,转身往长廊走去,“你这副样子还是先进来吧。”

        沈亦槿拦住正要开口的芷宁,“芷宁你先回去,陈公子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刚被泼水的时候,她真的很想骂陈言时,但为了玉寒兰草,她忍了。

        现在看到他递过来汗巾,就知道他心里的气已经随着这盆水,消了大半了。

        “姑娘,你又要赶我走?”芷宁觉得自从六皇子从召国回来后,自家主子做的所有事她都开始不明白了。

        “是我有错在先,让他撒撒气也是应当,我有重要的事求陈公子,你先回去。”沈亦槿没办法给芷宁解释,只得用稍显严厉的口吻对她说。

        芷宁虽不明白主子口中重要的事是什么事,但也知道她不能坏了主子的事,只得应声离去。

        沈亦槿一边擦拭身上的水,一边跟在陈言时身后。

        待走到长廊尽头时,陈言时停住了脚步,“没与我理论,看来你是知道错了,走吧,先把湿衣服换了。”

        沈亦槿太了解陈言时了,就是喜欢耍小孩子脾气,吃软不吃硬,只要让他把心里那口不顺的气出了,也就没事了。

        侍女领着她来到一处厢房,床上放着一身鹅黄色的罗裙,她不禁笑了起来,看来陈言时为了泼她,已经提前为她准备好了换的衣裙。

        这真的很陈言时。

        换好衣裙走出厢房,看见陈言时站在厢房门口瞪她,“原本今日要陪婶婶出门,但为了等你都没去!”

        沈亦槿道:“我也不是故意的,真的是有急事耽误了。”

        陈言时好奇地问道:“什么急事?”

        沈亦槿下意识抿住了嘴,现在还不是问他要玉寒兰草的时候,马上换了个话头,“陈公子,真是辛苦你了,为了泼我,还准备好了换的衣裙。”

        陈言时满不在乎道:“泼的时候很爽就对了,准备衣裙有什么难的,我这个人,就是这样。”

        他转了转手中的折扇,“沈姑娘,你究竟和我拜不拜把子?”

        沈亦槿一下握住他的折扇,“当然,要拜!”

        拜了把子,他们就是生死与共的兄弟了,她的事也是他的事,他作为她义结金兰的异性兄弟,自然要把玉寒兰草给她才对呀。

        陈言时挥手,一个小厮小跑到他身边,“公子。”

        “备车架。”

        两人来到后山上,陈言时立刻赶走了车夫。

        沈亦槿看向刚冒了新绿的草地才意识到,她既没有准备三代族谱,也没有准备天地牌位,如何拜?

        她正想着,找块石头再找根树枝烧红在上面写上天地排位,找几片大树叶,写上族谱,反正只需要三代,她还是记得的。

        谁知,陈言时直接从马车后面拿出了天地排位和一沓红纸,还有酒坛和大碗。

        “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过来帮忙。”

        沈亦槿笑得尴尬,分明是她提议拜把子的,她倒是忘了个干净,反而是对方更上心。

        很是有些不好意思,“陈言时,抱歉。”

        陈言时抱着酒坛子说道:“说实话,昨天我仔细想了想,反正我也没有兄弟姐妹,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孤单得很,和你结为异性兄妹也没什么不好。”

        “我告诉你哦,从今往后,你可要陪我玩才行。”

        沈亦槿心里升起怜悯,她知道陈言时的孤独,也知道他想要潇洒平淡度日的心愿,可这世间没有人懂他,只觉得他不思进取,荒废人生,都看不上他,就连兄长也是这样认为的。

        直到三年后沈家落难,朝中没有人敢出来为沈家说情,只有二公主和陈言时敢为他们求情时,兄长才发现自己错了。

        原来人的上进之心和情义之心是没有关联的。

        “好呀,反正爹爹和兄长也军务繁忙,我也喜欢听曲赏舞,一起呀。”

        她走到车架前,拿起天地牌位摆在了一块大石头上,又在红纸上写下三代族谱和陈言时写的三代族谱放在一起。

        陈言时打开酒坛,倒上两大碗酒,咬破食指,将血滴进酒碗中。

        沈亦槿也跟着咬破食指滴血。

        两人共同端起酒碗,“天地为盟,今日陈言时和沈亦槿结为异姓兄妹,从此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若背信弃义,天地共诛。”

        当喝下碗中滴了血的酒,这场拜把子就算是成了。

        沈亦槿作揖,“义兄。”

        陈言时很是满意,摇着折扇,“义妹,从今往后,你就跟着我吃香喝辣吧。”

        沈亦槿堆上笑意,“义兄,小妹有事相求。”

        陈言时收起折扇,笑道:“是不是要拿我比划给六殿下做衣服?走吧,这有何难。”

        沈亦槿还想要说什么,硬生生吞下,这刚拜了把子就问他要玉寒兰草,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呀。

        她很是不自然地点点头,“嗯嗯。”

        陈言时拿起天地排位和红纸往车架走去,“那就走吧,愣着干什么。”

        将东西放好,他回头看沈亦槿,“我说义妹,你可别忘了,你也要给我做身夏衣的。”

        他跳上马车,伸手要拉沈亦槿上来。

        沈亦槿习惯自己跳上马车,但今日却很是乖巧的让陈言时拉上了马车。

        一路上,陈言时心情很好,说他昨日分别后去无忧斋,新来了几个唱曲的,唱的如何好听,又说哪里来了几个舞姬,舞的如何好看。

        “一会量衣后,我们去玩吧”

        沈亦槿根本不想去,但她又有求于他,还能怎么办呢。

        “好呀,我正巧在无忧斋定好了暖阁,今日义兄就玩得尽兴,银子小妹来付。”

        于是,在无忧斋喝了无忧酒,听了曲,赏了舞,沈亦槿瞧着醉意明显,晃晃悠悠的陈言时,觉得这个时机应该正好,以防他酒醒后反悔,沈亦槿简单的写了个赠予的契约。

        她拉住拿着酒壶在场中央手舞足蹈的陈言时,“你现在是不是特别高兴特别开心?”

        陈言时大着舌头道:“是呀,我现在有妹妹了,不再是孤单单一个人了。”

        他一把拦住沈亦槿的肩头,“妹,你知不知道,从小到大,我有多烦闷,老头逼着我读书练字,逼着我打拳练剑,还整天说给予我厚望,我真的烦透了!”

        “母亲和两位婶婶,整天逼着我吃我不喜欢吃的东西,什么猪肝明目,羊奶健体之类,还总要一大清早喊我起床去佛堂听她们念佛经,这些都是我极讨厌的。”

        “我最喜好什么,整个上京都知道,但好像只有他们不知。”

        沈亦槿抬头看他,一双风流倜傥的桃花眼满是无奈。

        这些她前世就听他说过了,所有他不喜欢做的事,少时的陈言时都尽力配合着,可沉积已久的不满再爆发,就会难以控制。

        不过是一只被捏死的鹦鹉,就让陈言时变成了如今吊儿郎当,出入勾栏瓦舍之徒。

        她知道陈言时喜欢养鹦鹉,喜欢斗鸡,可是宣平侯一直不赞成,他就偷着养,偷着去斗鸡,被发现后,难免一顿鞭打。

        可那次宣平侯太生气了,直接捏死了他最喜欢的鹦鹉。

        想到鹦鹉,沈亦槿想起了如今陈言时养的众多鹦鹉中羽毛最少的一只,那只鹦鹉学人说话最是清楚,可惜还是被人拔了舌头。

        前世她问过陈言时是谁所为,陈言时只是喝酒也不说话,所以直到最后她都不知道。

        沈亦槿捏了捏手里的书契,似是打定了主意,“我当然知道你喜欢什么,陈言时,我给你买一只毛多且嘴巧的鹦鹉,你帮我一个忙可好?”

        陈言时一屁股坐在地上,对着壶嘴喝了一口酒道:“别吹牛了,上京最好的鹦鹉都在我家。要帮什么忙,你直接说!”

        沈亦槿蹲下身子,“你是不是有一株玉寒兰草?”

        陈言时点点头,“我年前去塞北,在客栈同一个老者相谈甚欢,去他房间时看见了一株白边剑叶的莹绿植物,叶子的形状和兰花有些像,但那老者说不是兰花,是玉寒兰草,且从培育到叶子完全舒展需要三载,可舒展三月后叶子就会枯黄,我觉得很有趣,就买了回来。”

        “怎么了?你是不是想看看?我买来也两月了,想必再一月就要枯了,明天你到府里来,我拿给你看。”

        沈亦槿不禁疑惑,既然他买玉寒兰草完全是巧合,又为何会送给皇后呢?

        “你买的时候,那老者可告诉你,这玉寒兰草是很珍贵的一种解毒草药?”

        陈言时皱眉想了想,“当真?”

        “当真。而且得在叶子枯黄前入药。”

        陈言时突然笑道:“那可不能浪费了,听说后宫中,不是娘娘中毒就是宫女太监被毒死,干脆送给皇后吧,反正再过几日就是百花宴了。”

        沈亦槿:……

        他将玉寒兰草送给皇后,竟然是因为这样!

        真是讽刺呀,倒是符合陈言时的做派。

        既然他送给皇后并非什么要紧的事,就好办多了,沈亦槿很有信心地问道:“那能不能给我?”

        陈言时刚要说好,却突然哑了声。

        他盯住了沈亦槿,眉头渐渐蹙了起来,缓缓站起身。因酒醉,往后退了一步才站稳,神情明显有些不悦,  “沈亦槿,你该不会是因为玉寒兰草,才和我拜把子的吧。”

        天地良心,昨天说要拜把子的时候,她可不知道林姑姑需要玉寒兰草。

        沈亦槿慌忙解释,“自然不是,都是巧合。”

        她就不明白了,陈言时为何反应那么大,“我要玉寒兰草是去救命的。”

        “救谁的命?”陈言时紧接着问。

        沈亦槿却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来,她实在不知该如何说。

        她该说是要给一个刚来上京不久,昨日刚认识的夫人,还是说为了让李彦逐欠她一个救命之恩呢?

        陈言时一眼瞥见她手里的契约书,一把抢过来,匆匆看完后,心中说不上来的气恼,干脆撕了书契,将脸转到一边,气呼呼道:“你不会是为了讨好六皇子吧?”

        沈亦槿抿着嘴点头,“是他身边很重要的人需要。”面对陈言时,她其实没必要过多隐瞒,“这件事是秘密,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这对我真的很重要。”

        陈言时瞪着她,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不给!沈亦槿,你醒醒吧,六皇子不会感念你的恩情。若今后太子登上皇位,六皇子只有死路一条,你还是早些清醒!”

        “他不会死的,你相信我。”沈亦槿说得坚定。

        陈言时盯着沈亦槿看了许久,丢下一句,“傻子。”将酒壶放在桌上,跌跌撞撞推门而去。

        沈亦槿忙从怀中掏银子喊道:“等等我。”

        这人宁肯去讽刺皇帝如今混乱的后宫,怎么就不能帮她呢?

        虽想不明白,但她不能因为陈言时一时拒绝就放弃,就算是不为李彦逐,她也得救林姑姑。

        只是,很明显林姑姑并不想让旁人知晓她的身份,所以她也无法对陈言时言明。

        陈言时摇摇晃晃走出暖阁,没走两步就同一个人撞在了一起,他心里不顺,张口骂道:“是谁没长眼睛,敢挡小爷的路!”

        将银子放在桌子上,沈亦槿隔着暖阁门就听见了陈言时骂人的声音,以他对陈言时的了解,十有八|九是陈言时先冲撞了别人。

        她忙跑出门,抱歉的话刚说了一个字,就愣在了原地。

        陈言时撞到的不是旁人,正是李彦逐。

        就在她抬头的瞬间,李彦逐也循声看了过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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