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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梦醒


还好后来皇后跟他说了那番话,太子也顿悟了,师徒二人才有了交心的机会。

        只是,每个人都有心理支柱,一旦心理支柱倒塌,软弱的人一蹶不振,坚强的人也性格大变。而从小保护太子,守护太子长大的皇后就是太子的心里支柱。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二人只交谈了几句,就静默了。

        很快,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里间传来太监尖细而欢喜的声音。

        “殿下!您醒了!您终于醒了!”冯喜跪坐在床边的阶梯上,探到床头,高兴看着花衔霜,眼里又溢出了眼泪。

        张敬以,萧觉二人听到声音,立马起身走了进去。

        太子睁开了眼睛,目光定定地看着头顶的黄色床帐帷幕。太医李庸正走到床前,轻轻捻动着,取下了他额头扎的针。

        “殿下!”萧/张二人同时喊道。

        花衔霜缓缓转动滞涩的目光,看向了他们,看到他们身上都穿着的丧服,伤心地停顿了几秒,才轻声喊道:“师父,侯爷。”

        张敬以听见这声师父,顿时老泪纵横,又强忍着。

        萧觉也百感交集,他不是京官,跟太子的接触不多,就算是碰见,除了行礼,也没说过什么话,关于他更多的消息,都是从张敬以这里知道的。

        但随即,他立马跪下了,趴在地上,朗声道:“太子殿下,小儿萧行简顽劣不堪,愚钝至极,错把您以及冯公公等人当成了伪装的金国人,这才误伤了您,好在老天有眼,没有让他酿成大祸,臣在这里先代他向您赔罪,明日,待您休息好了,臣再亲自押他过来向您请罪。”

        侯爷的声音掷地有声,说完后房间安静了几秒,只有李庸摆弄那些药罐的声音。

        有点可笑,儿子杀了他,父亲却救回了他。

        花衔霜看着萧觉,感觉跪着的仿佛成了自己,好一会儿才艰难说道:“既是错认,那便情有可谅,我相信侯爷的儿子不会做出大庭广众之下,谋杀当朝太子这种大逆不道,株连九族的事情的。”

        萧觉跪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此次,侯爷驰援云京有功,还是起来回话吧。”花衔霜说。

        “是。”萧觉回道,起身,低头站在一旁。

        “李太医,太子殿下现在怎么样了?”张敬以问道。

        “无碍了,每日吃药换药直至伤口痊愈就行了。”李庸示意随从收起药箱和褡裢,准备离开了。离开前,看了萧觉一眼。

        萧觉护送他到了门口,李庸回头,轻轻拉住了萧觉的手腕,目光逼视着他,“侯爷真要扶持太子?”

        萧觉原本温和的目光也逐渐认真了起来,“难道先生有更合适的人选?”

        李庸的声音微不可闻,“十三皇子花锦城。”

        萧觉看着他,十三皇子花锦城如今才三岁,李庸这是要他萧觉做摄政王啊。

        “如今行简捅了这么大个篓子,太子怎么可能还会信任您呢?”李庸继续道。

        萧觉的目光渐渐冷了,拿开了李庸的手,“先生一介医官,又无实权,还是不要陷入皇权党政的好。”

        李庸叹了口气,负气离开。萧觉看着他的背影,心道,错了,太子目前就算是不信任他,也只能信任他,因为自己会是他最有力的帮手。

        现在,朝中没有任何人敢明面支持太子,自己是唯一一个向他表示忠心的人,在如此困境中,唯一一个愿意帮助他的人,是多难得。扶持他上位,好歹能看在这些功劳上,多给他几分薄面。

        而如果扶持一个三岁小儿上位太难,那触目所及就全是阻碍,朝廷自古以来就有立长,立嫡的传统,首先晋王和秦王的势力就很难解决,更何况还有太子。

        而之所以不站在晋王那边,是因为当时冤死袁成毅的那伙人之中,就包括晋王他们。

        那厢师徒二人正互诉衷肠,萧觉看着李庸离开,又在门口站了会,回到太子床前向他告别,也离开了。

        冯喜又把那两个小太监驱走,房里顿时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师父。”花衔霜拉着张敬以的袍袖,目光中带着柔软的悲伤。“外公在祁州,可好?”

        张敬以抬起另一只衣袍袖揩了揩眼角的泪水,“老先生的身体还算硬朗,只是老夫人较之柔弱,时常生病。”

        花衔霜放开了手,看着头顶的床帐帷幕,眼中缓缓流出两行泪,“如今已经过去了三天,只怕老人家也已经知道了母亲故去的消息。”

        “知道了。”张敬以说。

        张敬以是太子的外公,也就是皇后的父亲,当今天下大儒,黄石老先生的门生之一。

        黄石老先生年轻时的学名便名动朝野,与儒释道各大家学术鸿儒的关系都不错,又任祁州府教授,门生遍布天下,后被皇帝征召,任翰林侍讲。

        皇帝非常尊重他,许多政事都会询问他的意见,还降下恩宠,召他唯一的女儿入宫为妃,不到三年又封为了皇后。

        然而就在皇帝召他女儿入宫后,他却告病辞官,回了祁州老家,并且从此深居简出,闭门不出。

        可以说,皇帝不敢明令杀太子,也是有这层的关系在,怕被抓住了把柄,被天下读书人唾骂,给后世留下杀子暴戾的骂名。

        花衔霜闭上了眼睛,好一会儿才问道:“我昏迷的这几天,都有谁来过?”

        “皇子中,只有晋王和秦王,百官中,只有忠勇侯萧觉,噢,还有司礼监的刘公公。”张敬以说。“而且这几日,已经陆续有人上疏内阁另立晋王为太子。”

        本来,照前朝之例,皇帝若是亲征或者出巡,该由皇太子监理朝政的。只是花衔霜虽然太子,却不为皇帝所喜,身为太子的职权,也一再被皇帝减杀,更没什么听政的机会。

        是以皇帝出征后,朝臣百官的奏疏依旧上交内阁,内阁票拟上交司礼监,由四大秉笔太监分类拣选,掌印太监审核,最后才呈送皇帝批红。

        而皇帝出征时,把掌印太监也带走了,所以这段时间里,四大秉笔太监拣选出来的奏疏都是每日八百里加急送去皇帝所在的幽州军营。好在幽州距离云京也算不得远,所以倒也还来得及。

        而司礼监的刘公公,刘三保,正是掌管提刑司的四大秉笔太监之首。

        “他们来做什么?”花衔霜问。

        “刘公公是依礼过来探望,晋王和秦王……”

        “晋王和秦王怎么了?”

        “晋王他,亲自给您喂了药。”张敬以试探地说,双目紧盯太子的脸,观察他的表情。

        太子听了这话,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你们就让他靠近我?”

        张敬以的心下了然了,看来,太子是知道晋王那肮脏的心思的。

        冯喜忙说:“殿下,张师父阻止了他的。”

        花衔霜脸上的愠色这才下去了些。

        “刘公公过来,是因为花三吗?”张敬以问。

        “嗯。”花衔霜说。“路上他招来了金人,导致母亲遇害。”

        “那他又怎么站到我们这边了?”

        “我说服了他。”花衔霜问。“他怎么了?”

        “他一直守在皇后娘娘的灵柩旁,还亲自在盯着宫女和太监给皇后娘娘梳洗不许别人靠近。”张敬以说。

        花衔命明白了,花三这是试图弥补错误,可他应该不会明白,这错误是永远无法弥补的。

        张敬以看了眼墙边的铜漏,此时已经丑时末了,说:“殿下,您身受重伤,还是先修养好身体,才好应付接下来的硬仗。”

        “嗯,夜深了,接下来还需多劳烦师父,师父也回去休息,养好精神,我们要共同打赢这场战役。”花衔双说。

        “是。”张敬一拱手一揖,走到门口,犹豫着,又踅了回来。

        “师父还有何事?”花衔霜问。

        “关于侯爷。”张敬以说。

        花衔霜直直地看着他,“师父请说。”

        “虽不知这个萧行简是怎么回事,但侯爷是目前唯一支持咱们的人。”张敬以语重深长道。“霜儿,欲成大事,还需多多忍耐。”

        花衔霜勾起一个苍白的笑容,“我知晓的,师父放心,我已经不像从前那样恣睢任性了。”不然他就不会忍耐花三活到现在了。

        太子向来睚眦必报,又不善忍耐。看他这样,张敬以知道自己这个宝贝徒弟确实是成长了许多了,心中也稍稍踏实了。“明日师父再来看你。”

        说完,这才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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