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谁说我……”
“嘘。”殷无识伸出手指按住浮生繁的唇，“繁繁乖，出尔反尔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浮生繁只能在殷无识满眼的笑意中狠狠瞪他以表自己最后那点微不足道的立场。
“好了，不生气了。”殷无识说着拉过浮生繁的手，撩起他的衣袖，大手从他白皙的手腕上抚过，一跳成色极好的玉石链子便绕在了他手上。
浮生繁鼓着脸转过头，根本不想理他的示好。
殷无识一只手在他脊背轻抚，一只手把玩着他的手指，轻声道：“这次我们出门，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这储物链你一定要带好，半刻都不能离身，知道吗？”
“储物……链？”浮生繁捕捉到关键词，方才那点气愤已经开始动摇了，只是脸还不肯转回来。
殷无识觑着他的模样，眉眼间笑意浓了些：“一般都是做成戒指，但你也带不了，就给你做成手链，这里每一颗都是最上等的储物灵石，空间和空间互相连通，可以给你装下整个极光派。”殷无识说着伸手拨动他手腕上的玉石，“我给你放了很多法器，防护用的，逃跑用的，要是被人欺负了就拿出来，安全第一，别逞强知道吗？”
极光派是修仙界几大门派之一，历史悠长，占的山头能连成片，装得下一个极光派，那这空间得多大呀。
浮生繁在心里算了算，发现有点算不出来，但心里还是有点发热。
喜欢一个人，就是要给他很多东西，殷无识这么做，是因为很喜欢他吗？
“对我这么好呀？”浮生繁说着伸手在储物手链里翻了翻，一个法器，两个法器。
看他一件一件把东西往外拿，殷无识只好把东西给他塞回去，柔声道：“储物链认主，认我，也认你，你想拿东西，就在脑海里想那个东西的模样，再去拿，你这么翻，翻到什么时候？”
“可是我都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呀，不知道的东西要怎么找。”浮生繁说着又从里摸出一把匕首模样的法器，无辜地看着殷无识，“我也不会用。”
“拿到什么就用什么。”殷无识将匕首塞回去，继续说道，“实在不行就拿来扔，总有扔中的时候。”
浮生繁：“……”这么奢侈呀。
“好了，衣服都收拾好吗？”
“收好了。”浮生繁拍拍腰间的乾坤袋，“意随姐姐都给我收好了，我……”
他说完一顿，又飞快起身去拿扔在一旁的药。
虽然他已经很坚定地表达了自己的立场跟想法，但殷无识一看不是听人说话的，还是带着叭。
把瓶子塞进储物手链，浮生繁一转身，正好撞上殷无识笑吟吟的脸，他没有多说什么，连眼神都没有变化，但浮生繁就觉得他在揶揄自己，耳朵瞬间红了。
“你、你别误会哦。”他立刻解释道，“我是怕受伤才带的，才不是为了……为了……为了跟你……”
他嘴张了又张，实在说不出后面的话，干脆闭上嘴，“哼”一声转头不看他了。
“我什么都没做，你也生气？”殷无识叹了口气，起身过去将他揽进怀里，“走吧，要带上你的小朋友吗？”
浮生繁闻言立刻支棱了：“可、可以吗？”
殷无识点头：“不过它要是敢乱跑……”
“不会不会，我保证看好它。”浮生繁说着非常兴奋地朝塔塔招招手，像个要跟好朋友出门踏青的小孩。
塔塔眼泪都要落下来了，战战兢兢从柜子底下爬出来，以逃命的光速蹿到浮生繁身后，小心翼翼地探了对眼睛去觑殷无识。
殷无识淡淡一扫，塔塔立刻吓得缩回来，抖着细弱的声音问浮生繁：“大大大大哥，我不去……可不可以啊？”
“那必不可能哦！”浮生繁残忍地拒绝了它，多个人多个帮手，要是殷无识忽然兴起想带他出去随便杀群人助助兴，那他起码还有个妖抱着瑟瑟发抖。
塔塔绝望了，垂头丧气地跟上他们。
浮生繁以为要走一段，却没想到一出门，眼前的景色就像被人按了切换键一样“刷”地变成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黑色的花成片成片，好像一眼望不到边际，衬得最中央那口不断往外冒水的泉眼清澈干净。
浮生繁注意力一下被吸引了，好奇道：“这是什么呀？”
“长生泉。”殷无识解释，“喝一口延寿百年。”
浮生繁有点震惊，那么多人想要的东西在魔界居然这么廉价地扔在这。
塔塔也好奇地探头过去，一副想尝一口的样子。
“想什么，这么简单就能延年益寿的东西怎么可能没有副作用。”殷无识说着抬手不轻不重敲了一下小狐狸的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记住了吗？”
浮生繁抬手摸摸头顶，抬头不满地瞪他：“那你带我来这干嘛？”
殷无识：“这里是往人间的路，去了那边聪明一点，别离我太远，不然被人抓去，你们两个都不够炖一锅汤。”
“哦。”浮生繁乖巧地应下，然后看向塔塔，“听见了吗，不可以离我太远哦。”
塔塔连连点头。
殷无识这才带着他们迈进长生泉。
眼前景色变化疾如旋踵，不等浮生繁反应，面前已经变成一处精致的宅子，匾额上龙飞凤舞地写着“桃花府”三个字。
浮生繁看了一眼四旁，发现他们正在一座高耸的山上，一眼过去只能望见云雾和飞鸟，以及落在四处一层薄薄的雪。
这时一阵风吹过，浮生繁冷得一个哆嗦，立刻往殷无识身旁站了一点，末了想起来他体温好像比常人低一些，于是默默弯腰抱起塔塔，瑟瑟道：“这里是哪呀？好冷……”
“白云派的地方，这里有一个小型的拍卖。”殷无识说着抬手推开了门。
“吱呀”一声，厚重的木门后是一片嘈杂的人声，被一阵风裹挟着争先恐后钻出来，在空气里飘散开一股淡淡的桃花香，甜甜的，还有一点……奇怪的腥味。
不等浮生繁想清那是什么，殷无识已经牵着他进了院子。
院中似乎是在办什么聚会，几张石桌上摆了糕点和酒，人三两成群围在桌旁，原本都在交谈，在他们进门后瞬时安静下来，全都看向他们——
更准确地说，是看向浮生繁和他脚边的塔塔。
“来晚了。”殷无识冲众人微微颔首，语气散漫听不出半点歉意。
人群中一个年长的男人走过来，笑容可掬冲他拱拱手：“是我们先开宴了，还望见谅，阁下是……？”
男人便是这场聚会的主人，名唤白高泽。
殷无识从怀里掏出一封请帖递过去：“大红门，乌识。”
浮生繁耳朵立刻竖了起来。
大红门不是书里的大怨种门派吗？整个门派没个叫得出名字的能人都没有，连掌门都只是个勉强步入元神期的菜鸡，在大战时根本派不上用场。
奈何这个门派经商鬼才特别多，钱多到可以拿来铺路，门派小但占的山头有好几座，天材地宝更是一点不缺。每次主角阵营碰上缺钱缺件的时候就去找他们求助，对方一般都会热情地白给，靠着这怨种之力硬生生苟到很后期，甚至被不知情的人拿来跟几个实力强劲的门派并排。
结果现在说，殷无识是这门派的，他是活腻了所以试图找人干掉自己？
他还凌乱的时候，人群已经开始窃窃私语。
浮生繁耳朵动了动，清楚地听见了他们的话。
“又想砸钱买回去？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还跟妖族厮混在一起，小门小派不过如此……”
“这东西给他们也太可惜了……”
浮生繁忍不住皱起眉，扭头看向殷无识：“他们说你坏话哦。”
“小人嘴碎，别听了。”殷无识抬手捏捏他的耳朵尖，不等他抗议便一把揽过他的腰，看向男人。
白高泽面上笑容未减，让了让身子：“请入座。”
殷无识闻言带着浮生繁迈开步子，穿过人群，在空着的石桌旁坐下，捻了桌上一块粉色的糕点递给浮生繁，“试试。”
那糕点捏成粉嫩嫩的桃花，闻起来味道甜甜的，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
浮生繁张嘴吃下，一股桃花的香气瞬间在嘴里蔓延开，很甜，糯糯的，但不粘牙，特别好吃。
他立刻自己拿了两块，一块给自己，一块给塔塔。
殷无识见状摇摇头，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饮下，这才看向白高泽：“可以开始了吧？”
他说完，院子又安静了下来。
白高泽点点头，冲站在廊下的青年说到：“秀明，去拿出来。”
白秀明应了一声，飞快跑了，很快便拉着个车回来了。
那车好像是什么特殊的法器，交错的木条搭构成一个笼子，锁住笼中的物件，底下四条腿上缠着灵力和小型的法器在底部结成一个阵法，大概也是封印用的，用灵力拉动，便能轻松将法器带走。
看众人都很惊讶的样子，浮生繁却看得忍不住皱眉。
这不就是辆加盖的超市推车吗！
殷无识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又给自己倒了杯酒，解释道：“这是觅宝阁的东西，专门用来封印邪气太重的法器，三层封印加盖，平时搬运也不用担心碰到，这东西轻易不外借，白云派面子也真大。”
浮生繁敏锐地捕捉到“邪气太重的法器”几个字，忽然想到沈怀策交代他的事了。
难道这个东西真的那么有名，有名到沈怀策都关在魔界地牢了还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书里怎么没提过？
想了想，他还是拉拉殷无识的袖子，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呀？”
“摄魂铃。”殷无识微微偏头，将那碟糕点全推到浮生繁面前，“喜欢就多吃点。”
摄魂铃？
书里好像经常出现，摄魂铃可以摄人心魄，就好像妖精迷惑人的法术一样，很多低阶的妖怪跟不入流的人经常拿来作恶。入门的炼器师用最简单的材料就能锻造，对使用的人也没什么要求，所以都烂大街了。
但再怎么烂大街，摄魂铃也不是什么正经东西，殷无识想要倒正常，可在场这些人看着也不像什么邪/教弟子呀，难道他们是来毁掉这个的？
“正邪的界限没你想的那么清晰。”殷无识一句话戳中了浮生繁的疑惑。
浮生繁警惕地抬头看过去：“你读心！”
“读什么心，你这小脑袋瓜能装什么。”殷无识轻笑了一声，抬手捏捏他的耳朵。
“不要老是捏我耳朵，痒痒。”浮生繁抬手揉了一下耳朵，端着糕点坐远了。
这时白秀明正好推着车过来了，浮生繁才看清被封住的东西。
那是一只银白色的镯子，上面挂着一个精美的镂空铃铛，此时正微颤着发出声响。
那声音极轻，轻得好像笔尖在纸上摩擦的声音，就算四周没人说话，安安静静的，浮生繁也得集中所有注意力才能听见。
但好像很好听。
像是像是春日的风吹过山涧的流水，和着古老悠扬的小调，很好听。
浮生繁往前探了探，想再听清楚一些。
这时脸颊忽然一疼。
他皱了皱眉，正好抓住殷无识作案完准备收回的手。
“你干什么呀！”浮生繁气得脸都鼓起来了。
“别听，会被魇住。”他说完伸出另一只手对着桌上那只正一点点朝铃铛走过去的土拨鼠用力一弹，弹得他圆润的身体直接在桌上滚了一圈，啪叽掉到了地上。
浮生繁这才发现拍卖不知何时竟然已经开始，甚至都快结束了，明明他刚刚只是听了那么几瞬而已！这东西也太恐怖了！
最最重要的是，现在还在跟殷无识抢的好像只剩下一拨人了，看他们的面色，估计价格已经叫到有些难接受的地步了。
浮生繁一下急了，沈怀策让他做的事他还没做呢！
这摄魂铃的确不是什么好物件，落在殷无识手里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是他要怎么阻止？
靠其他人竞拍肯定没戏了，大红门别的没有就是钱多！就算不靠大红门，殷无识堂堂魔尊，不至于拿不出钱来。
那……
脑海中闪过一片空白，飞速褪去后只剩下“阻止”两个字，浮生繁根本来不及琢磨就飞扑过去抓住殷无识准备抬起叫价的手：“不准买！”
殷无识一愣。
其他人也是一愣。
顿时场上所有目光都看了过来，等着浮生繁下一句话。
这时浮生繁才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好像……怪没道理的，殷无识花自己的钱，关他什么事？
现在要怎么收场？
殷无识对着浮生繁，脾气倒是好得很，却也没真的听话，而是抽回手重新抬起，又叫了一回价。
浮生繁瞥了一眼跟殷无识争价那群人，见他们正围在一起商量，知道再来一回是肯定不行了，一咬牙，干脆搬出对付他妈咪那套。
“我不喜欢那个！不准你买！”浮生繁绷着小脸看他。
“没事，反正也不是给你的。”殷无识柔声道，“你不喜欢，我保证以后你都不会再看见它。”
“那也不可以！那个好吓人，你拿着我害怕，害怕就不想看到你了！所以不准你买！”浮生繁鼓起脸，摆出生气的模样，就差把无理取闹写在脸上了，却还死活要编出一个好像合情合理的原因来。
殷无识失笑，耐着性子哄道：“既然怕，就要克服，给你那么多法器别浪费了。”
就在这时，那边咬着牙跟着叫了价。
殷无识毫不犹豫就要抬手，浮生繁再次按住了他。
这回他没再讲道理，而是干脆撒起泼：“不准不准，说不准买就不准！”他说着整个人都赖道殷无识身上，“你都不疼我！！”
他这模样，说他三岁都嫌多。
但殷无识还真拿他没办法，无他，他没应付过孩子，一时还真愣住了。
浮生繁见这法子有戏，立刻加一把火，从撒泼转为撒娇：“就这一次好不好嘛？”
殷无识没有说话，手悬在半空中要抬不抬。
浮生繁想了想，觉得可能是火不够大，想了想，一咬牙，糯糯地唤了一声“阿识”。
亲密的昵称可以拉近心的距离，这招对殷无识一定能行……应该能叭？
他正战战兢兢，全然没注意到自己跟殷无识心跟心的物理距离已经贴得不能更近了。
殷无识垂眸看着怀里不安分拱来拱去的小狐狸，日光下他的皮肤更显白皙，透着淡淡的桃红，睫毛又长又密，像是一把小扇子扫在人心头，身上的味道甜甜的，像一壶清润的桃花蜜，但不降火，反倒……有点上火。
殷无识抬起的手忍不住顺了顺浮生繁的头发，露出一个极温柔的笑容，连那双素来冷漠的眼睛里都含了一点光，语气也温柔下来。
他应道：“好。”
浮生繁一愣，不等他回神，拍卖就在不远处松口气的笑容中落下了帷幕，直到白高泽出声恭喜，浮生繁才回过神来，面上隐隐有些发烫。
之前怎么没发现大坏蛋笑起来那么好看呀……
“各位，各位。”白高泽冲众人拱手，笑眯眯道，“各位远道而来，不如就在这住上两日，这府中有天然的温泉，疗伤、滋养灵力都很有效果。”
殷无识闻言有些意兴阑珊，但浮生繁眼睛却亮了，拉拉殷无识的衣服兴奋道：“温泉温泉。”
“宫里又不是没有浴池。”殷无识柔声道，“不是才泡过？”
脑海中闪过破碎的片段，浮生繁脸一下就红了：“那、那又不一样……”
殷无识闻言发出一声极轻的哼笑，低头贴上浮生繁的耳廓，说道：“那就留下来，好让你知道……其实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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