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温霜月瞪圆双眸望向雪拂姑娘。

        雪拂姑娘此刻已无先前的柔弱，而是面色深沉，一双眼眸中闪着狠戾。

        那副模样，活像被惹怒后红着眼的小兔子。

        她本以为雪拂姑娘与大岚其他女子一般，性子柔软，重视礼仪，是断然不会与人动粗的，却未料到雪拂姑娘出脚如此精准狠戾，丝毫不拖泥带水。

        那一脚踩下去，温霜月都觉着脸疼。

        她下意识垂眸看去，只见雪拂姑娘移开脚后，一抹红色缓缓从赵奇楠鼻间流出。

        这下赵奇楠来乱嚎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歪着脸，嘶嘶抽气。

        雪拂姑娘满意地收回脚，又有些嫌弃的在地上蹭了蹭，才抬起手，从发髻间拆下一条发带递给子景道：“劳烦这位公子帮我把他绑了。”

        子景低声一笑，凤眸中隐隐透着狡黠的笑意，他接过发带，麻利地将人绑了。

        温霜月站在一旁望着他们，暗自摇摇头。

        这赵奇楠怎地每次都去招惹自己惹不起的人？

        还有她为何觉得子景在绑他时，隐隐有些报仇的意味？

        子景将赵奇楠绑好后，就将人扔在巷子里，雪拂姑娘蹲下身来望着赵奇楠那张因恼怒而变得通红的脸，嗤笑一声道：“赵奇楠，你说你仰慕世子爷，所以模仿他那股风流劲，可我怎么觉着，你就是本性风流混蛋，什么世子爷，只是你的借口罢了。世子爷要知道有人这么辱没他，可会气得断了你的头？”

        世子爷？

        温霜月忽而听到这三个字，觉着有些新奇，原主在京城时，就听说过世子爷风流的名声，只不过世子爷虽风流，却绝不是渣男，每一段恋情甚至都能成为京城一月的美谈。

        这赵奇楠，竟说自己是在模仿世子爷？

        真是可笑。

        她正胡乱想着，就听子景不自然地清咳一声，温霜月抬眸望向他，就见他抬手掩面，眼神不自在地瞥向别处，耳朵也泛着不自然的红色。

        子景这是怎么了？

        温霜月不免有些疑惑，子景似是感受到了她探究的视线，闭了闭眼，恢复了些许神色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该离开了。”

        温霜月虽有疑虑，却也未深究，好好“安顿”了赵奇楠后，就和子景、雪拂姑娘一同出了小巷。

        走至巷口时，温霜月和雪拂姑娘道了别，雪拂姑娘本欲请他们进去再坐一坐，但一想到此刻王府内的人估摸着都已经喝大了，便断了此念想，笑着找来车夫将他们送了回去。

        如今温霜月和子景皆住在拾雅阁店铺的三楼，所以回了店铺，他们又将明日要卖的胭脂陈列摆放好，才回屋歇息。

        温霜月刚刚洗漱好躺下，便听系统冰冷冷道：“恭喜宿主，成功解锁子景第二条身份线索！”

        温霜月原本昏昏沉沉的脑袋一瞬清醒过来，她直直坐起来，有些奇怪地问道：“感情值积累够了？”

        她记起若是得到线索，是需要积累感情值的。

        系统含含糊糊道：“算是吧。”

        片刻后，温霜月眼前就浮现出一条关于子景的线索，线索上书“皇家人”。

        皇家人？

        上次系统给出的线索是京城世家，这次却又成了皇家人，这是何意？

        难不成这线索说的是子景的父亲和母亲一位是京城世家的人，另一位是皇家人吗？

        温霜月凝神思量，觉着这个猜测很有可能，她转转眼珠，无论谁是皇家人，子景都与皇家血脉脱不开干系。

        她暗自一笑，随手救回来的人，竟是个皇家人，还真是“运气过好”。

        但温霜月又不禁疑惑，子景既然是皇家血脉，又为何失踪了这么久，都无人前来寻他？

        唯一一个找他的人，还是杀手。

        莫不是他卷入了什么朝堂阴谋之中？

        她细思极恐，连忙摇摇头，倒下身子，将自己埋在被褥里。

        不管怎样，子景的身份都太过敏感，不然之后她还是少让他露面吧。

        她缓缓合上双眸，陷入黑暗的一刹那，不知为何，雪拂姑娘的话又一次在她的耳边回响。

        她思绪浮沉，模模糊糊地想着——

        世子爷的父亲好像是南王殿下，母亲好像是尚书嫡女，如此说来倒是和子景的身份线索相对呢……

        但也只是一瞬，温霜月就被这种想法吓得惊醒过来，她连忙甩甩头，世子爷那么风流，怎么会是子景呢？

        子景那么纯朴可爱。

        她拍拍自己的脸，告诉自己定是因为今日忽而听到世子爷，所以才会下意识地联想到子景。

        她轻叹一声，拉上被子，敛了心思，好生睡觉。

        —————

        第二日，温霜月才将店铺门打开，就被门外挤满的姑娘们吓得向后退了一步。

        原本昏昏欲睡的姑娘们一见到她，都纷纷来了精神，双眸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那些姑娘们皆身着锦服，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如今一同挤在她的眼前，好似一副巨大而拥挤的百花图，艳丽的颜色看得温霜月眼前一晕。

        温霜月闭闭眼，缓过神来，扯了扯嘴角，将她们请进店内。

        看着那一拥而进的人流，温霜月暗自无奈一笑，看来昨日雪梅姑娘在订婚宴上那副妆容为她打了一个好广告。

        刚刚睡醒的子景听到吵闹的声音后便也下了楼来帮忙。

        姑娘们太多，温霜月也顾不得让子景“避一避风头”心思了，连忙招呼着他询问姑娘们的需求。

        这一询问，她才知晓她们都是来找她化妆的。

        温霜月无奈一笑，这么多姑娘，她要化到何时去？

        于是她思量片刻，清咳一声，笑着道：“姑娘们，今日大家可以先挑选适合自己的胭脂，而后可以登记一下，排个号来化妆。”

        姑娘们闻言静默一瞬，化妆还要排号？这不是开玩笑吗？

        她们可都是有头有脸的大家闺秀。

        她们虽面露怒色，但到底也是教养很好的小姐，并未出口谩骂。

        她们冷静下来，晃眼了一圈，才发觉这偌大的店铺里确实只有温霜月一人会化妆，若是她们都急着要化妆，温霜月一人也化不过来，想清楚后，她们也就未再为难她，十分有秩序地挑选了胭脂，又到子景处排了号。

        将姑娘们送走后，温霜月才松了一口气。

        她看了一眼那被扫荡一空的店铺，又看了一眼子景递给她密密麻麻的名单，忽而悲喜交加，心情复杂。

        她现下急需找些手巧能干的姑娘为她分担一些顾客。

        可要去何处寻这些姑娘呢？

        大户人家的姑娘肯定是不愿学习的，若是其他的姑娘……

        温霜月深思着，忽而记起韩夫人开着家店铺的目的之一便是帮助那些生活穷苦的姑娘可以有一个营生之地。

        她心下有了主意。

        不如便去周边的贫民家看看，有没有愿意学习化妆的姑娘吧。

        用过午膳后，温霜月便欲去南圩周边的贫民区瞅瞅有没有适合的姑娘。

        她本不想让子景跟着去，怕他在这重城里被有心人认出。

        但子景却说贫民区人口杂乱，她一个姑娘家去，他不放心。

        拗不过子景，温霜月只好带他一起出门。

        他们一路询问着寻去，在南圩市集不远的地方就找到了一个贫民区。

        区里住着的大多是些妇孺，她们本都是家庭和睦美满，可惜战争一来，他们的家就支离破碎了，唯有靠着政府分拨的少许铜钱生活，所以日子过得十分贫苦。

        温霜月心里不禁泛起一股难过之意。

        她平复些许心情，才抬脚往里走去，一走进那贫民区，迎面而来的便是一股萧瑟之意。

        入目的皆是低矮的茅草屋，一间挤着一间，一片灰蒙蒙的，看似脆弱不堪。

        内里的路都是泥泞小路，若是碰到下雨天，这一脚下去，便是半腿泥水。

        虽然之前就有了心里准备，可如今见到实景，她还是倒吸了一口气，她未料到，在南圩这样的大城里，竟还有生活如此苦难的人。

        温霜月心中难受，她暗自捏紧手，提着裙角走入泥泞小路。

        住在里面的人们忽而见到两个穿着如此好的人，都惊奇地望着他们，眸中不禁露出些许羡意。

        温霜月四处望着，目光落在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身上，从进来时她就发觉贫民区里的人们虽在打量他们，却时不时望这老者一眼，好似在征询他的意见。

        那老者佝偻着背，杵着一根木棍，站在门外，他双眸混浊，似乎看不到东西。

        但温霜月走近一步，老者便向后退一步。

        好似她是什么不愿沾惹上的东西一样。

        她无奈，只好道：“老人家，不要怕，我只是想向老人家打听些事。”

        那老者闻言面露疑惑，他咂咂嘴道：“我们这地方，有啥好打听的？”

        温霜月见老者似乎不反感同她说话，稍稍放心。

        她站在原地，柔声道：“我是前面市集拾雅阁的老板，来这里是想找些手脚麻利的姑娘回去同我学习化妆的。”

        她不想绕着弯子说，便直直白白地说明了来意。

        老者似乎没听懂化妆为何物，但他却听懂了“拾雅阁”三字，他神色一动，染上些许悲伤，片刻后才缓缓开口道：“可是韩夫人的店？”

        温霜月闻言一惊，老者能这么问，便说明韩夫人之前也来过此地，或许还收留过些许姑娘。

        她连忙点点头，却又想起老者似乎看不见，便开口道：“对，是韩夫人的店。”

        老者忽而一笑，面上皱成一堆，他主动走近温霜月笑着道：“原来是韩夫人的闺女啊，有，有，姑娘有好多呢，这些时日都盼着小姐来呢。”

        听老者所言，怕是误会她是谢夫人了。

        不过一时半会她也无法解释清楚，温霜月就顺着老者的话接道：“是，那些姑娘在何处？”

        老者举起木棍挥了挥，一旁看热闹的人们见此情景，便连忙回屋叫姑娘们出来。

        不一会，约莫十几个与温霜月一般大的姑娘就走到她的面前站定。

        这些姑娘们都穿着粗布衣，有些甚至还穿着男孩的衣裳，她们面色蜡黄，皆是腼腆又犹豫地笑着。

        为首的一褐衣姑娘斟酌了半晌，才红着脸问道：“我们，可以跟着姑娘学习化妆吗？”

        温霜月并未直接回答她。

        化妆一事毕竟是个技术活，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很快上手的。

        她思量一瞬，决定让子景回店铺拿些胭脂来，亲自测试一番。

        不多时，子景就将胭脂拿了来，温霜月望了一圈，寻了一位年轻妇人来当模特，她将胭脂分发下去，让姑娘们两两一组，边看边学，互相化妆。

        她并没有想让姑娘们一次就学会化妆，只是想看看有没有天赋极强的人，毕竟她现下急需用人。

        若是有天赋高的姑娘就可以直接上手，其余的倒是也可以缓出时间来教。

        温霜月放慢动作替那妇人上妆，姑娘们则认认真真地模仿着。

        化了两轮后，温霜月让她们站成一排，她一个一个看过去，竟还真的发现了两个化妆颇有天赋的姑娘。

        那两位姑娘一个名唤“春梅”，一个名唤“夏柳”。

        春梅姑娘和夏柳姑娘只需再练习几日，就可以出师了。

        她单独将她们俩叫了出来，其余姑娘见自己未被选上，皆失落无比，垂着头，默不作声。

        温霜月望着她们，温柔道：“其余的姑娘，可有人愿意先到店中帮忙，再抽空学习化妆？”

        如今店内的胭脂都是由谢夫人招专门的人制作，所以不缺制作胭脂的人，但店铺中却还未招人，有的是空闲的位置。

        原本悲伤的姑娘们闻言眼前一亮，纷纷围上来道：“我可以。”

        温霜月让她们明日收拾好就来找她。

        找到了适合的姑娘，温霜月心满意足地带着子景出了贫民区。

        他们才刚刚走出贫民区几步，便远远地望见一人怒气冲冲朝他们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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