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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猫和假如


傅懿宁的人生,最讨厌假如两个字。

        自打爸爸失去一条腿,遇到生活不如意,他总是拿假如没有提前退伍和妈妈吵架。

        她当然希望世界上存在假如。

        假如爸爸没有提前退伍,妈妈不用辞职,家里有积蓄,傅懿宁有太多想学想做的事,她有底气和爸爸妈妈商量。

        可惜…没有假如。

        现实就是,文祈月出现在傅懿宁开始自卑的十二岁。

        她家庭优越,敢说敢做,不惧别人的目光,在傅懿宁眼里过于出彩。

        这样的人同一所学校,同一个班级还住在一起,傅懿宁围绕她,甘做她的影子,也不觉得自己在文祈月身上投入太多过分的依赖。

        文祈月似乎可以解决她的各种难题,她害怕孤独,文祈月在旁陪伴,她学习吃力,文祈月耐心点拨,她喜欢流浪猫,文祈月就陪着她放学喂猫,她可以把藏在心里的话和委屈说给文祈月听,文祈月是她心情的垃圾桶。

        重要的是,文祈月任由她索取,没有丝毫怨言。

        但到了大学,傅懿宁迎来成年的困境。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她理应帮助爸爸妈妈改变家庭现状,而不是继续和文祈月暧昧不清,没有结果。

        就在她纠结的时候,某些方面甚至胜似文祈月的邵思昭出现了。

        邵思昭不懒,反之她太勤快。

        勤快社交,勤快上进,大学抛头露面的活动都能看见邵思昭的身影。

        再者邵思昭学识渊博善谈,傅懿宁在她面前大可畅所欲言。

        生活到学业,邵思昭包容傅懿宁的同时,给出更高的建议和指导。

        她熟悉傅懿宁头疼的学业压力,她家境富足却没有张扬,她指明傅懿宁未来的职业建议,她乐于帮傅懿宁往上爬。

        相比之下,大学阶段文祈月只剩最基础的陪伴,傅懿宁和文祈月的聊天内容变得过于日常。

        你吃了吗?你下课了吗?你在干嘛?你要去哪?

        要不要吃这个?要不要一起出去转转?要不要来找我?等等诸多此类的对话。

        殊不知大学生活让傅懿宁自顾不暇,她吃力学业再兼职打工,还要照顾文祈月的心情,时间长了难免力不从心。

        她没有和文祈月说,一是怕文祈月自责,二是两个人长大了,文祈月该有自己的生活,她不能因为能力不足再给文祈月徒添烦恼。

        于是,傅懿宁跟在邵思昭身边,通过邵思昭的帮助努力提升自己,天真的她不敌邵思昭明显的偏爱。

        稀里糊涂的,她对邵思昭产生了感情。

        这种感情现在看来,喜欢占50,崇拜占40,最后10,她需要邵思昭。

        傅懿宁因此唾弃自己,原来文祈月不是她坚定不移的选择。

        无论她如何努力,改变不了文家施恩家里,文祈月是恩人孙女的事实。

        爸爸对文家感恩戴德,做牛做马的态度注定她和文祈月找不到平衡的支点,她喜欢文祈月,但她花了8年,无法忽视两个人身份差异的墙。

        所以她选择了对她过去一无所知,帮她未来向上前进的邵思昭。

        …

        现在提起邵思昭,傅懿宁对自己失望更多。

        失望带有利用的喜欢,失望错误的选择,失望不够狠心决绝,闹得邵思昭纠缠不休,不肯死心。

        她和邵思昭的情意被现实,亦真亦假的谎言,以及扎心的否定磨灭。

        可人是自己选的,傅懿宁拿什么和自己的选择翻脸?

        拿假如吗?

        “美女青梅!”

        瑾安一声呼唤吸引邵思昭的傅懿宁吵架的注意力。

        乌云是一大块不高兴的幕布,任性遮挡长河街头顶的天空。

        四周大雨不见消停,昨日繁华的街景今日空无一人,瑾安站在伞下寻思自己眼花了,刚刚明明有一个高高瘦瘦穿着雨衣的身影,怎么突然不见了?

        傅懿宁因为这声呼唤恢复理智,她单手捏了下紧绷的眉心,泄气道:“瑾安,我们走吧。”

        邵思昭身体已经有动作拦下傅懿宁,但她大脑及时叫停,不可以她眼神含着怨,目睹傅懿宁带着瑾安从身侧离开。

        怨气之后,邵思昭心脏抽疼。这股疼痛让她弯下挺直的背脊。

        回不去了吗?她征征望着文祈月的越野车,在心口无声自问。

        如若大学宁宁真的利用她向上爬,那她呢?她故意挑在文祈月宿舍楼下高调表白,利用宁宁满足胜负欲,一次又一次,永不知足。

        猫巷,屋檐撑起了一片避雨的净土,傅懿宁走到门口,瑾安正要推门,她们被一道低低的声音拦下。

        “宁宁。”大雨盖住文祈月的脚步,傅懿宁和瑾安谁都没想到她突然出现。

        傅懿宁歪头一看,文祈月穿着湿湿嗒嗒的运动服,短发埋在帽子里,发梢还在滴水。

        她皮肤白的病态,唯有那双眸灿灿的,证明睡醒了,有精神。

        “祈月??”傅懿宁呼了一口气,她的心脏搞不好要被文祈月吓坏,“你怎么来了?”

        这人不打伞就算了,神出鬼没,说来就来。

        瑾安喜出望外,“我就说吧!我没看错!”刚刚雨里那个人正是文祈月。

        文祈月视线向马路移动,邵思昭已经走了,她淡道:“我饿了。”肚子发出激烈的抗议,淋过雨寒气更是直接钻进她骨子里,浑身不舒坦。

        傅懿宁哪敢怠慢,她气文祈月不吃饭又淋雨。

        她推了下瑾安,面向文祈月说:“走吧,我带你去吃饭。”

        好不容易看见美女青梅,瑾安站在门口不舍得走,她目送傅懿宁给文祈月打着伞,两个人离开猫巷拐到隔壁吃牛肉拉面。

        她没看看错的话瑾安摩挲下巴,美女青梅笑了一下。

        笑容很浅却挑起眼尾娇艳的弧度,瑾安心情瞬间雨过彩虹,神清气爽。

        猫巷隔壁。

        两个人要了一碗牛肉面,文祈月摘掉帽子,甩了甩湿漉漉的短发。

        屋里暖和,这人脸色稍能好看点,傅懿宁给她抽了几张纸巾递过去,板起脸问:“文祈月,为什么不带伞?”’

        她站了多久?身上都湿透了,傅懿宁忍不住蹙眉。

        “家里没伞。”文祈月接过纸巾,随意擦了擦脸,叹气似的说。

        睡醒她在屋里找不到雨伞,只得穿防水的运动装,谁知外头雨越下越大,等她走到长河街,身上湿透了。

        更别提她还站在雨里,见证邵思昭停车到离开的全过程。

        傅懿宁心疼了一下,“冷不冷?”她柔声问完,抓住文祈月冰凉的手,愈发自责道:“怪我不好,我忘了在家里给你留一把伞。”

        文祈月扬笑,宁宁的手和小暖炉一样,暖烘烘的很舒服,她说:“不冷,不要紧。”

        “你呀”傅懿宁松开眉头陪文祈月笑道:“怎么不过来找我?”

        笑容背后,她心情凝重,雨里的对峙准被文祈月看到了。

        宁宁穿了件淡粉色的毛衣,粉色显得她圆润的五官弥漫着温柔,文祈月撇撇嘴,孩子气道:“邵思昭,烦。”

        纠缠的前任堪比狗皮膏药,贴在身上撕都撕不下来。

        她不怕见到邵思昭,她自个儿烦,再替宁宁烦。她不过去,宁宁兴许有办法应对邵思昭,可她若过去,邵思昭夹棍带刺,说出难听的话,惹得大家心情比天气糟糕。

        老板端来了一碗牛肉面,傅懿宁没有说下去的心思,她松开文祈月的手,笑着催促道:“先吃饭,吃完我去店里给你煮一杯热牛奶。”

        “亲手煮?”文祈月拿了双筷子,扬眉感兴趣道。

        “不然呢?”傅懿宁顺着她的话说。

        “行,我勉强不喝冰的了。”

        文祈月心想,自己是几亿人口当中最普通的那类俗人,她没那么神圣,有谷欠望,有小心思。

        以前上学下雨,爷爷强迫她带伞,打着伞她和宁宁并肩,总觉得两把伞太碍事。

        后来她闹脾气,下雨横竖不肯打伞,爷爷纵她,不和她计较,反正有宁宁在,干脆买一把宽大的雨伞,两个女孩一起撑伞。

        换做如今,家里没伞文祈月倒得意,傅懿宁见她淋雨,必然担心她。

        …

        “宁宁啊。”文祈月喝了一口热汤暖和身子,随口道:“你们分手没把话说开对吗?”

        宁宁有事喜欢憋在心里,像今天这种局面,邵思昭有意纠缠,傅懿宁无心应对,她敢肯定不是第一次,邵思昭骨子傲,不达目的不罢休,宁宁想逃却逃不掉,重复下去,不是个办法。

        傅懿宁垂下睫毛,轻咬唇瓣,看样在纠结,文祈月又舀了一勺面汤,温声劝道:“感情出现问题不可怕。”

        “可怕的是对方根本不知道问题出在哪。”

        老一辈常说人活一张嘴。

        而傅懿宁和邵思昭,矛盾经过日积月累,你不说我不说,或驴唇不对马嘴,两个人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

        傅懿宁单手托腮,小声叹气道:“祈月,我的不对占了大部分原因。”

        “现在你们见到的邵思昭,全是我一次次退让的结果。”

        一开始出现问题没有解决,过后再解决会被当做翻旧账,她和邵思昭很少吵架是因为她抵触吵架。

        尤其是没有意义的争吵。

        邵思昭一心扑在公司,不肯拿出找餐馆的时间,傅懿宁也在忙事业,就算她们还在一起,难逃貌合神离。

        再说了,傅懿宁清楚自己的毛病。她心软,从小到大没怎么红过脸,讲道理不是邵思昭的对手。

        她怕邵思昭否定她,所以每次和邵思昭说话,先问责自己,再保持逃避状态。

        那些话滚雪球,越滚越大,说不透…亦不敢说透。

        …

        这家面馆的汤颇和文祈月胃口,她喝汤不吃面,傅懿宁和她聊天的同时,习惯性抽出一双新的筷子把牛肉夹到她眼前。

        文祈月这才舍得放下勺子,慢吞吞捞起面条,语气随意道:“宁宁,恋人应该比朋友亲密。”

        说完她打算吃面的动作一顿,心又开始作痛了,她声音很轻,轻到不仔细听可以忽略不计,“你愿意对我说心里话,为什么不愿意对邵思昭说?”

        宁宁的善谈留给身为朋友的她,刚暖和过来的身子再次发冷,文祈月没有选择直视傅懿宁,埋头吃面转移注意力。

        傅懿宁只见文祈月长睫投下一小片情绪不明的阴影,她又叹气,再次把牛肉挑到文祈月眼前,语气缓而柔道:“祈月,你不一样。”

        文祈月三个字,无时无刻都在和小时候发生的一切挂钩。

        傅懿宁谨记,她最初向往文祈月才拼命奔跑。

        没有人可以代替这份历经时间饱和的特殊感情。

        “哪里不一样。”文祈月默默夹了一块牛肉塞到嘴里咀嚼,闷声说:“假如我是你的女朋友,我变得和邵思昭一样,你会怎么对我?”

        出现问题也逃避吗?她没问完,连带苦楚吞下面条。

        傅懿宁怔住了。

        假如假如世界上根本不存在虚幻不切实际的假如。

        她想反驳文祈月,但她想起,文祈月曾是她第一选择

        “宁宁,你得从上一段感情中走出来。”宁宁走神不吱声,文祈月放下筷子,眼神渐渐认真。

        走出来才能迈入下一段感情。

        “任何人任何事不是你暂时逃避邵思昭的理由,我相信邵思昭真心喜欢你,分手她也有说不出口的话,不如你们”

        傅懿宁叫停文祈月,“祈月。”

        文祈月被打断,轻轻嗯了一声,她面前金发女人发下筷子,捏起纸巾自然而然帮她擦掉唇角沾着的面汤。

        整个过程发生的很快,等她反应过来,傅懿宁已经抽回手。

        “唔”傅懿宁恢复嬉皮笑脸,眼睛月牙般弯弯的,很好看,她说:“没有假如,你绝对不会成为邵思昭。”

        世界天旋地转,一片混沌,文祈月也不会成为邵思昭,更不会像邵思昭这样待她。

        “还有呀我在努力面对邵思昭。”

        发呆的文祈月特像一只吓傻的猫,傅懿宁心里踩了一块棉花,软绵绵,轻飘飘的。

        走出一段感情需要漫长的时间,她尝试勇敢一点,再勇敢一点。

        她很感激文祈月指出她的不对,错了就是错了,必须重视每一次错误,不然原地踏步,退步,早晚有一天和文祈月也渐行渐远。

        宁宁先去结账了,文祈月指尖轻抚唇角化开的一点甜,喃喃道:“你说得对,我不会成为邵思昭”

        得到宁宁的邵思昭,她疯狂在心里攀比,嫉妒,模仿。

        但宁宁待她是不一样的…文祈月低笑,胃口大开,继续拾起筷子吃面。

        逃避问题的人是她,不是宁宁,她不该一次次拿自己和邵思昭攀伴。

        好比今天,她没有参合傅懿宁和邵思昭对话,她待到傅懿宁回猫巷才悄悄出现。

        她只管做好自己,宁宁就心疼她淋雨,陪她吃面。

        而可恶又可悲的邵思昭,离开肯定带着一肚子气怨气无处发泄。

        有够狼狈呢…文祈月呵呵笑,邻桌暗中观察她的客人,不晓得她为什么突然开心。

        难道大家吃的不是配方一致的牛肉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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