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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贪心的猫


文祈月来做客是局促的。傅懿宁现在住的房子就在便利店楼上,上下一层楼,极大程度便利傅爸。

        傅爸和文祈月坐在沙发,他还是很热情,说话声音洪亮。

        这位军功累累的叔叔少了一条腿,别扭的假肢藏在裤子下面,没有半点影响他退伍军人昂首挺胸的好习惯。

        宁宁去厨房帮傅妈打下手,留下文祈月一个人面对傅爸。

        傅爸问题滔滔不绝。

        澳大利亚气候怎么样?当地人怎么样?回国适应时差吗?你爸爸好不好?你姑姑好不好?

        文祈月尽量多说几句,她在心里侥幸,还好来前她和栾一禾练习过,不至于尴尬再冷场。

        …

        客厅另外一头,厨房。

        老式油烟机的轰鸣盖住母女的对话。

        傅妈边炒菜边问:“祈月要卖房子?”

        “嗯。”

        “卖房子是明智的选择。”傅妈高兴道,“祈月家那栋四合院,现在值不少钱。”

        傅懿宁指尖掐住芹菜,嘴角下沉不满道:“妈,房子卖了她住哪?”

        “你管她住哪?有钱哪里不能住?”傅妈颠勺,不以为然。

        她没听出女儿的不高兴,随口说道:“宁宁,你到底怎么想的?我给你介绍的人你看不上,邵思昭不好吗?事业有成,家里也不嫌弃咱,情侣闹矛盾差不多就行了。”

        闹矛盾傅懿宁苦笑,她放下手中没择完的菜,一字一句重申,“妈,我和邵思昭没有闹矛盾,我们正式分手了。”

        妈妈不相信她们分手的事。

        邵思昭也一样,全当宁宁需要时间冷静,单方面提出分手。

        油烟机的噪音变得格外刺耳,傅懿宁心绪烦躁。

        傅妈和女儿心情截然相反,她好奇道:“祈月知道你和小昭的事吗?”

        傅懿宁淡道:“她刚回来,过阵子再说吧。”目前祈月没问到她,那样最好

        “宁宁,不如你和祈月试试?四合院能卖不少钱,咱”

        “妈!”傅懿宁狠狠敛眉打断妈妈的话。

        治疗穷病的良药是金钱。

        傅懿宁理解妈妈想让她未来过得好一些,又失望愿意陪爸爸从头再来的女人,如今指望别人用钱帮助家里。

        她没办法和妈妈沟通,只有物质的爱情要来有什么用。

        四个人久违坐在一张桌上吃饭。

        傅妈特意做了一大桌祈月以前爱吃的菜,文祈月坐在傅懿宁旁边。

        傅爸兴致高,借着机会拿出红酒,说什么都要和祈月喝一杯,文祈月酒量不差,欣然同意,傅懿宁心事重,也问爸爸要了一杯酒,剩下傅妈酒精过敏,她以茶代酒。

        “两年半了,我代表傅家,欢迎恩人的孙女回国。”傅爸站起来举杯说道。

        恩人的孙女文祈月受之有愧,傅懿宁听完脸色尴尬,悄悄拽住爸爸衣角让他坐下。

        “你拽我干什么?”傅爸低头看着女儿,一脸茫然问。

        傅懿宁有话不能明说,她颓然松开爸爸,低头沉默不语。

        该来的躲不掉,文祈月不想让任何人为难,露出微笑礼貌道谢。

        傅爸和祈月碰完杯坐下,他热情招呼道:“祈月,多吃点!今天换灯泡麻烦你了!”

        “不麻烦。”文祈月马上夹了一筷子菜说:“下次这种事您找我,我一定来帮您换。”

        她的话换来傅爸脸上堆满欣慰。

        傅妈用筷子戳米饭,抱怨道:“灯怎么又坏了?”

        “前阵子下完暴雨受潮了,没什么大事。”傅爸大手一挥,轻松说。

        “当初让你多找几家房子,你不听!净给自己找麻烦!”

        白天有邻居光顾,下午有学生捧场,傅爸反驳道:“找什么找?我这位置挺好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傅懿宁食不知味,文祈月亦是如此。

        她余光瞥见心不在焉的傅懿宁,开口把话题拦回自己身上说:“傅叔叔,我爸托我带个话,明年过年他想和你聚一聚。”

        “哎!好!我和你爸十多年没见了。”老战友还惦记自己,傅爸爸心情激动。

        人各有命。

        同一批兵,同一支部队,同一级别,过命交情。

        若不是发生意外,傅爸有信心拿到和文爸现在一样的官职。

        过去的苦难想起来,傅爸仰头喝光红酒,他给自己倒满对祈月说:“我们抽空一起去给你爷爷扫墓吧。”

        退伍后傅爸拿着补助回到四谷天天酗酒,喝酒了他抱怨,失去的不是一条腿而是自尊心。

        那年傅懿宁十一岁快升初中,傅妈在饭店后厨上班,工资不高。

        家里要养孩子,付房租,购买假肢和后期更换是笔不小的费用,两口子压力很大。

        亲戚们本来指望傅爸当兵混出点成绩,没想到傅爸提前退伍没了工作。

        为了照顾失意的丈夫,傅妈坚持辞职,生怕丈夫在家想不开再自杀丢下她们孤儿寡母。

        可熬过最艰难的一年,家里山穷水尽,只剩文爸每个月按时打电话关心傅爸的情况。

        文爸给了傅爸一条出路,傅妈手艺不错,傅爸肯吃苦,他们一家可以投奔文老爷子。

        正好文老爷带着祈月在四合院生活,一老一小吃饭是个麻烦,傅家干脆住下,文家不收房租。

        “你爷爷心善,无条件收留我们,可惜啊”老爷子三年前死于心脏病,傅爸眼眶泛红摆手说:“罢了,不提了,提起来伤心。”

        他们一家差点走到死路的时候,文家这条小路出现了。傅爸和傅妈住进四合院,变卖家当在巷子里开了小饭馆。

        文老爷子每天买菜买水果,好吃好喝全部送去傅家一份,多亏老爷子的帮助,傅爸压力减轻,每年攒下一笔钱。

        傅懿宁猜不透文祈月的心思,吃饭过程中爸爸滔滔不绝,祈月会点头,回应几个字安慰爸爸,要么她给傅懿宁夹菜,没有流露太多对爷爷去世的难过,反而照顾爸爸念旧的心情,充当倾听者。

        倒是妈妈和傅懿宁一样保持安静,意外的没有制止情绪失控的爸爸。

        不管现在是好是坏,傅家人忘不掉文老爷子的恩情和包容。

        一顿饭吃到尾声,傅爸喝高了,他和傅懿宁换位置坐到文祈月旁边,拉着祈月的手聊天。

        傅懿宁看时间不早了,她从爸爸手中解救祈月,顺便下楼喘口气。

        临走前傅爸依依不舍,嘱咐文祈月有空就来,保持联系。

        这顿饭吃的太沉重,好不容易挤出一丝独处的时间,文祈月紧绷的后背舍得放松,她大拇指一下一下掐着食指侧面,那是她忍耐烟瘾的小动作。

        傅懿宁推开单元门顺便问祈月:“你开车来的吗?”

        “嗯。”外头明月皎洁,冷空气渗着即将降温的凉意,文祈月双手下意识抄兜,她忘了自己穿的不是有口袋的连帽卫衣。

        “车在哪?”宁宁也拉上外套拉链。

        车文祈月走在傅懿宁身后,眼底情绪深沉复杂。

        宁宁18岁第一次染金发,到现在照旧热衷阳光般的金色。

        可是陪她染发的人已经不再是自己文祈月脚步放慢,阖下睫羽说:“车停的远。”

        傅懿宁走到路口看向四周,回头对文祈月笑笑说:“我陪你找车,好不好?”

        今夜晚风注定不同,捎带宁宁独有的温柔,文祈月点头答应,内心期待得到满足。

        几岁的时候,文祈月隐约记得爸爸打电话提过傅叔叔的女儿。

        她们没有见过面,仅仅听说彼此的存在,直到文祈月12岁,傅懿宁一家搬来四合院,她和她成了面对面的邻居。

        孩子之间打成一片需要时间,祈月慢热,性子懒,后来和宁宁一起玩儿,爷爷最满意她运动量变多了。

        俩人一所学校结伴放学,文祈月每天勉勉强强沿着河边陪宁宁走回家。

        以前少女们个子矮走不快,不像现在,成年人可以控制散步的速度,傅懿宁和文祈月顺着大路一直走,不知是谁步伐慢吞吞的,有意拉长找车的时间。

        文祈月告诉自己找点话聊,傅懿宁却先开口问:“怎么穿衬衣了?”

        “栾一禾帮我挑的。”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文祈月果断卖朋友。

        傅懿宁新奇道:“嗯?”你们去逛街了?”

        “她非要拉我去。”文祈月别扭,默默和栾一禾道歉。

        “你们关系还是很好呀。”多年不见,感情没有受到影响,傅懿宁嗓子紧了紧,心口莫名其妙的情绪包括羡慕和失落。

        文祈月不答了,她食指侧面的皮肤被指甲刮红,鼓足勇气问,“你和邵”

        思昭呢?

        马路只有几盏不太明亮的路灯提供光线,她们没有目的似的找车越走越远,傅懿宁歪头看向文祈月,笑眯眯转移话题掩饰紧张道:“你停这么远?”

        “快到了。”

        憋在心里的问题太多太多,文祈月抿唇又松开,宁宁为什么打断她的话?她和邵思昭吵架了吗?但她看宁宁的状态,没觉得哪里不对劲。

        继续向前走,文祈月暂停好奇的想法,对方是傅懿宁,一个在她心里过于特殊的女人。

        她不想回答,文祈月自然不会逼问。

        于是文祈月又问:“你上班不方便吧?”

        傅懿宁回答模棱两可:“嗯还行,有直通公交车。”

        其实有些问题,文祈月自己可以回答。

        傅家搬来这边一定为了房租便宜,她听傅爸说,傅妈做回后厨打杂,再过几年熬到退休金就和傅爸一起经营便利店。

        那宁宁呢?长河街在另一头,来回坐公交必然要早起浪费时间,赶上恶劣天气,譬如四谷冬天下大雪,公交冻手冻脚,不一定有座位,文祈月想来心疼。

        她暂停脚步,宁宁一同停下,喝过酒脸颊泛着苹果般的红色,温声问:“怎么了?”

        文祈月收敛着迷的视线,解释道:“你回家吧,我自己找车。”

        “没关系呀。”傅懿宁笑意盈盈。

        “不行!”祈月咬字用力。

        傅懿宁有片刻失神,随后马上攥住衣角,放弃坚持道:“知道了,你到家记得说一声。”她想回味口中红酒的醇香,却品出泛滥的苦涩。

        是谁先放弃陪伴?傅懿宁转身失去对视的勇气。

        是她自己啊

        答应邵思昭的那一天开始,她和文祈月回不去了。

        文祈月站在原地酝酿,纠结,来回拉扯。

        以前听人说,酒壮怂人胆,她没放在心上,有朝一日轮到自己,她浑身血液沸腾,脸颊染上红色大步追上宁宁…

        晚上九点,附近老人习惯早睡,没有几户家里还亮灯。

        文祈月蹲在路边足足二十分钟,她收到宁宁到家的微信,才敢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一个懒人,怎么可能拎着一堆补品把车挺远?

        她的车特意停在傅爸便利店附近,善意的谎言为了贪心找好借口罢了。

        回去路上文祈月走走停停,她五指伸向夜空,虚虚的抓了一下空气。

        一瞬的念头催促她追上傅懿宁,抓住傅懿宁的胳膊,释放紧锁在心里的话。

        她手心湿热说:“宁宁,房子没那么快卖掉,方便的话你先搬回来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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