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公交车站周围人走了一波又一波，郑蓉蓉也已经上车回家了。

        池夏蹙眉握紧口袋里的钞票，始终心神不宁。她弄不明白裴炽为什么给她钱，想着要怎么还给他才好。

        “池夏。”温润好听的男声。

        池夏抬眼，顾圳不知何时出现，正斜挎着书包站旁边和她打招呼。

        之前仅说过一次话，顾圳却像熟人般很自然喊出她名字，微微讶异后，池夏礼貌性回了句：“学长好。”

        “在等公交吗？”

        “等我姑姑，她来接我。”

        顾圳点点头，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今天比赛视频我看过，你大提琴拉得很好。”

        “谢谢。”

        他语速缓慢地继续点评，“《天鹅》虽然是八级曲子，但想拉得好听有点难。不过你乐感很好，17小节转g大调那一块弓法弦法处理自然，意境完成度高。”

        “学长也学过大提琴吗？”

        池夏下意识问，很快又觉得多此一举。毕竟之前就听郑蓉蓉说过，学校音乐社团就是顾圳创建的。

        “乐器基本都学过一些。”似乎并未觉得她的问题不妥，顾圳说，“高三以前我常常去音乐室。”

        说到这，池夏忽然想起音乐室钥匙还没还给顾圳，忙从书包里取出递给他：“对不起，这个差点忘记还给你了。”

        随着动作，她校服口袋里的纸钞露出一角。

        顾圳目光不经意般从那里掠过，眼神出现些许异样。

        他极快垂眸，再抬眼时眸中依旧带着笑，接过钥匙温声说：“没关系。”

        和顾圳聊了没一会，姑姑池雁兰的车子就到了。

        池夏挥手和他说再见，顾圳立在公交站牌下微一勾唇：“周一见。”模样谦和有礼。

        上车后。

        池雁兰感到抱歉：“对不起夏夏，姑姑今天都没能过来看你比赛。”

        “没事的，姑姑你工作要紧。”

        “比赛怎么样？累不累？”

        “不累。”池夏弯着眼睛，从书包里抽出获奖证书，“姑姑你看，我得了第二名。”

        “我们夏夏这么厉害呢。”池雁兰也很高兴，语气里全是宠溺。

        坐在副驾驶上的付浩嘁了声：“又不是第一名。”

        “还好意思说姐姐，你只要不得倒数第一，你妈我就烧高香了。”

        池雁兰呛了付浩一句，想起什么，转过去问池夏，“对了夏夏，浩浩这些天没去网吧打游戏吧？”

        池夏将证书收进书包，闻言去看付浩，他目光放到车窗外，坐姿没变，可脊背明显比刚才僵硬些。

        毕竟还是个小孩儿，多少会怕池夏告发他上网吧花了那么多钱。

        其实从那天以后，付浩便没有再去网吧过，他说不去就真的没去，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池夏都觉得她这个表弟也是可以很听话的。

        想了想，她看向池雁兰，咬了下唇轻声答：“没有，姑姑你不要担心啦。”

        “那就好。”

        听到这个回答，池雁兰算是放了心，没再追问什么。她总归是相信夏夏不会说谎的。

        池夏低了低眼，内心生出愧疚感，转而想到这也是为了让姑姑不操心，才勉强心安。

        付浩没说话。

        隔了很久后，目光从窗外撤回来，有些别扭地去看后视镜。

        这是他第一次用正眼去看这个被他妈从乡下领回家的女孩子。十二岁的小男生，开始对姐姐两个字有了点清晰的感受

        -

        第二天是周六，池夏却起得特别早，她要去那家网吧赎回玉坠，原打算昨天比赛一结束就过去，可是姑姑来接她，不方便才推到今天。

        早晨的临安区学生街没有傍晚时热闹，沿街店铺很多还没开，街道也干净许多。

        因为是24小时营业，网吧门是开的，老板似乎刚起床，坐在收银台前扎头发，眼睛在看面前电脑屏幕上的电视剧。

        “阿姨。”池夏走过去，有人在网吧里睡觉，她尽量放低声音，“我是来赎回玉坠的。”

        老板抬头就对上一双剪水秋瞳，晶亮亮的。池夏长得好看，又乖，有让人过目不忘的本事。

        “小姑娘来啦，这么早，早饭吃了没呀？要不要在阿姨这吃点？”老板很热情。

        “吃过了，谢谢阿姨。”

        老板也猜到这孩子起早就是惦记着那个坠子，忙取出玉坠还给池夏：“你看，阿姨都给你保管的好好的。”

        池夏接过玉坠给了钱，又道了几声谢。

        打算离开时，老板拉住她袖子，朝网吧一角怒了努嘴：“诶，那男的你认识吗？”

        池夏顺势看过去。

        靠左第三排中间的位置，一个满脸皴黑的男人面朝这边坐在电脑前，看着四十左右年纪。

        男人穿着工地服，半张脸被台式机挡住，面前的桌子横七竖八摆着零食、烟盒以及打火机。

        “上次我见你这玉坠落灰，拿出来给你擦擦，被他看到了，就找我打听它来历，”老板咕哝解释，又问，“你们是不是认识？他搁我这儿待好几天了。”

        池夏打量男人一番，记忆里没有搜寻到这个人，她轻轻摇头：“我不认识他。”

        “那估计他搞错了。”老板笑得面善。

        池夏弯弯唇：“那我先回去啦阿姨。”

        “行，小姑娘再见啊。”

        池夏转身没多久，身后的男人抬起了头

        -

        新的一周。

        继池夏表演视频在江城一中论坛盖起高楼后，周围其他学校的论坛也纷纷转载这段视频，许多人都被视频里的人惊艳到。

        聚光灯下的女孩子穿一身墨绿色晚礼服，低头拉大提琴的样子，像纯白无暇的天使。偶一抬眸，刹那间有震撼人心的美。

        这事在职高论坛同样被讨论得火热。

        「这么漂亮的脸是真实存在的吗？」

        「卧了个大槽！隔壁一中不都是一群书呆子吗，居然还有这种颜值的姑娘？」

        「妈的，她隔着屏幕对我笑的时候，把劳资心都给笑化了！」

        「谢谢楼主分享的视频，以后做白日梦的对象就是她了」

        「礼貌问楼上，什么白日梦？裤子都湿的那种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老子直接笑出猪叫！」

        而此时。

        视频主人公就站在职高校门对面的奶茶店门口，对此一无所知。

        天空碧蓝如洗，日光明媚。

        空气中弥漫淡淡桂花香。

        港式奶茶店门前，少女绑着马尾，明丽容颜分外惹眼。

        池夏从口袋里拿出那五百块钱，交到徐艳手上：“谢谢你愿意帮我转交，麻烦你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裴炽要给她五百块，但这钱一定要还回去的。

        可她又怕见到裴炽，思来想去，只好联系上次发帖的蓝发女生帮忙。

        周围路过不少男生，他们视线都往池夏脸上瞟。

        原来这就是一中那个优等生？这他妈不比视频里还要好看？奶白色的皮肤，阳光晒一下就红，简直可爱爆表了。

        徐艳接过钱，脸色不算好。

        她能答应帮忙转交，也是不希望裴炽再和这个一中乖学生有任何交集。

        周围有很轻的笑声，本来心情就不好，这下更烦躁，徐艳转头去瞪不远苍蝇似的男生们：“看什么看！滚啊你们。”

        职高男生都听说过徐艳，她是裴炽身边的人，也不敢惹，一个个只好不情不愿远离了这边。

        郑蓉蓉还不知道池夏现在在职高论坛有多火，她看着边走还边回头的男生们，紧张道：“夏夏，咱们赶快回去吧。”

        这群职高男生真恐怖啊，眼神跟饿狼一样。郑蓉蓉发誓下次她再也不来这了。

        听到郑蓉蓉说要走，徐艳抓住池夏衣袖，不耐问一句：“裴炽为什么要给你钱？”

        池夏摇头，她哪里知道。

        徐艳摸了下漂亮指甲，又补充一句：“离他远点知道吧？不想被玩死，就少招惹裴炽。”

        桂花树在风中摆了两下，几瓣花叶飘落。

        池夏点头，细声细气：“嗯。”

        她才没想过要去招惹他

        -

        职高附近一家私人会所里，一群男生在里面玩牌。

        宋启刚甩完六个a，以为是个王炸，就被裴炽手里剩的最后六张2压下去。

        他一副哔了狗的表情：“操，下把我再当地主就是孙子。”

        其余人笑：“输了就受惩罚呗，大老爷们哪那么多废话！”

        暗淡灯光装饰着堕落的世界。

        裴炽忽然觉得没意思，站起身走去一旁抽烟。

        徐艳这时推门进来，喊了声裴炽，没得到回应。

        她走近，想接过打火机帮他点烟，裴炽瞥她一眼，语气透着淡漠：“远点。”

        自从上次篮球场那件事，裴炽似乎连朋友都不打算和她做，就只因为当时她以他女朋友身份自居。

        徐艳受不了被这么冷落：“裴炽，你什么意思？”

        裴炽按下打火机，拢火点烟，光亮照出他唇角冷淡的笑：“意思不明显吗？让你滚啊。”

        徐艳其实跟裴炽后面混了挺长时间，以为和他那些流水女友比起来，自己算特殊的，却没想到被这么对待。

        她也来了气，提高音量，把五百块钱直接甩他身上：“你以为我想找你？还不是那个一中好学生托我帮她还钱。人家不仅瞧不上你的钱，甚至都不愿意见你！”

        这话一出，包厢内吵闹声立即消停。

        空气安静得能听到抽气声。

        看着落到地上的钱，确实是他那天一张张挑选出来五张崭新的纸钞。

        裴炽点烟动作顿住。

        打火机火焰熄灭，他看向徐艳，眸光一点点冷下来。

        徐艳对上他漆黑眼睛，深渊般见不到底，她心颤了颤，生出惧意。

        以为徐艳和裴炽是在闹什么别扭，毕竟大家也都默认他俩一对，有人走过来想打圆场：“炽哥别生气，艳姐她——”

        话没说完，就被裴炽一脚踹倒在地。

        宋启等人大气不敢出，炽哥这是真动怒了可却不知道为什么。

        只有唐明远听出刚才徐艳话里关键信息，冷汗涔涔。

        徐艳眼睛泛红，她刚没控制好脾气，忘了裴炽是个什么样的人。

        裴炽嘴角早没了笑意，整个人气场冻得死人，就在众人忐忑不安时，他捞过桌上的机车钥匙，离开包厢。

        徐艳终于松了口气，刚才裴炽的眼神真的很恐怖。

        她曾见过他用这眼神看着别人，后来对方被打得血肉模糊

        -

        裴炽从会所出来后，直接去了江城一中。

        最后一节课下课铃声一响，不一会学生们从校园里蜂拥而出。

        蒋莘莘和几个女生一起走出来，视线扫过公交站台的位置时，目光一顿。

        公交站台附近停了辆纯黑色机车，不远的地方，裴炽站在街角抽烟。

        他个子高，长相又出众，一身反骨看上去野得很，明里暗里吸引不少一中女生的注意。

        蒋莘莘闺蜜们自然也看到了他：“莘莘，裴炽是不是来找你的？”

        找裴炽复合失败这事，蒋莘莘没有告诉别人。

        裴炽有钱，当初在一起的时候很多人羡慕她找了个富二代男朋友，她不好意思告诉她们自己彻底被甩了。

        于是只好嗯了声，硬着头皮上前打招呼。

        “裴炽”蒋莘莘尽量让自己笑得不那么尴尬。

        裴炽咬着烟蒂，眼底泛着冷，这让蒋莘莘有些发怵。片晌后，他淡扯了下唇角：“嗯。”

        见他笑了，蒋莘莘内心有些雀跃：“裴炽，我过几天过生日了，你要来吗？”

        裴炽没接话，别开视线，目光投向一中校门口。

        池夏和郑蓉蓉正有说有笑地从校园里走出来，身后还跟着几个穿一中校服的男生。

        她不知道，他们其实都在看她，而她微微笑的样子，对于男生有致命的吸引力。

        几个男孩子嘴角抑不住的疯狂上扬。

        蒋莘莘顺着看过去后，脸上笑意僵住。她就知道，裴炽一定是来找池夏的，也必然不会答应来给她过生日。

        闺蜜们都在，蒋莘莘感觉自己快要丢死人了。

        然而裴炽收回视线，淡淡道：“行啊。”

        蒋莘莘感到意外，她心跳加快，下一秒却又听裴炽补充，“你把她叫上。”

        他指的是池夏。

        不是瞧不上他的钱，见都不愿意见他吗？

        他就想证明一下，职高和一中的世界，也不是没机会产生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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