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恭郁省

而在茶馆里的白道宁也在提问：“这件宝物，大陶又为什么收不得呢？”

苏景焕则是微露为难之色：“其实，真实原因也很简单：一是大陶如今缺钱，如果收下文物，肯定要大出赏金。虽说我认为，户部既然为皇上负担这一职责，就应该主动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不能仅因这种身外之物而阻碍朝廷实务……但内阁主张，国库若亏空，必然要导致苛责百姓，这也不无道理呀！”

白道宁想了想，觉得好吧，这也算是个理由，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嘛，没钱就是没钱，也没有什么办法：“缺钱确实很要紧。我也听说过，朝中到了年底，本来就正值花钱的时候。”

苏景焕笑道：“民间也是到了年底最花钱，过年要连花一个月的钱，债主也都是赶着除夕夜要钱，所以才叫‘年关’嘛。”

薛佑歌在旁边讪笑：“朝廷如今也要跟民间愁一样的年关了，算不算与民同乐？”

苏景焕面上露出微妙的尴尬之色，也跟着强行笑了笑，随即恢复正容，继续说：“第二点，就要事涉恭郁省如今形势了——不知太子殿下是否对恭郁省形势有所了解？”

“略有了解。”白道宁说。

大概来说，恭郁省就在夕露省、亥栗省与陆口省之西，在大陶如今能够直接管辖到的四个省份中，只与南直隶不接壤。如今恭郁省在名义上仍然属于大陶，但大陶无法实际控制恭郁省的行政与经济，恭郁省不给南直隶交税，南直隶也没法给恭郁省派官员。

这个地理位置和这个政治形势，决定了恭郁省和大陶之间必然会产生冲突——大陶肯定希望能够吸收恭郁省，但恭郁省显然并不愿意，于是僵持至今。

苏景焕就此提出：“我们现在希望，至少能够保持现状，朝廷不承认恭郁省实际自立，不承认票号白家实际把持恭郁省的现状，希望恭郁省郡守关烨伟能够真正控制恭郁省政局。

“但这件宝物明显是出自票号白家之手：因此我们希望拒绝这件宝物。”

白道宁点点头，问自己的一点疑惑之处：“朝廷希望关烨伟能够压倒票号白家，是因为关烨伟会更加倾向于大陶吗？”

苏景焕面露微笑：“这倒没有，太子殿下，恭郁省本来就以物产丰饶而称著，不管是姓关还是姓白的人当了郡守，都不会想交税的……如今票号白家也在恭郁省，恭郁省白字号天下闻名，其中利益更不可胜数。我们一般都管，像票号白家这种在当地势力极大、朝廷又管不及的地方势力叫‘土皇帝’，既然票号白家能在恭郁省当土皇帝，关烨伟胜过他们之后，肯定能当更舒服的土皇帝，那他还怎么会想要重新归附于大陶呢？”

白道宁略作沉吟，说：“既然恭郁省形势如此，那大陶想要收复恭郁省，难道只能用兵了吗？”

苏景焕迅速转过头看了萧博厚一样，萧博厚看起来满脸洗耳恭听，甚至还有点迷惑，就是没准备说话。于是苏景焕又回过头来，对白道宁笑着说：“我不懂军事，太子可以问问兵部。”

白道宁很想吐槽，这种时候萧博厚作为军事领袖，难道不应该出来说两句吗？但是既然萧博厚装哑巴，那白道宁也不便为难他，只是说：“在下受教了。”

他随即又问：“那我要以‘文物为假’的理由来拒绝吗？”

苏景焕再次摇头：“除李飞昂先生还没有看过以外，大陶四省所有出名的鉴宝者都看过这件宝物，现在也没有下定论说是假货。太子知道，鉴宝这种事情往往是‘言假易，言真难’，如果有什么明确造假的迹象，可以一言敲定是假货；但若非如此，却不能确定是真货。但如今除李先生外，所有人都不能说它是假货，我恐怕您也不能强加理由，说它是假货。”

白道宁问：“那苏学士的意思是？”

苏景焕说：“天文馆已经基本确定，五年之内必有五星聚会这一天象。这一星象本身是确定的，汉初曾经出现过这个征兆，后来解释说这是汉朝兴盛的征兆，这个天象是吉兆，也是基本确定了的。但如何阐释这一星象和文物上的‘五星出东方’之间的对应关系，却是可以斟酌的。我的想法是，届时天文馆必是大多数人都说这一天象与织锦上的文字相匹，象征吉兆，但也会有人说这个象征凶兆，至少是对大陶来说不吉利的征兆……具体理由我还没想好，我不是专看天文的，可能到时候他们会说些什么天生异象相克之类的话，或者说，比如说，提前拿到这张织锦就会被上天认为是泄露了天机，所以反而要遭致厄运，之类的。等到那时，就请太子直接遵循他们的意见，拒绝宝物。”

白道宁听了觉得有点怪：“可以这样强行解释成凶兆的吗？”

苏景焕笑道：“天象本来就有很多种解释思路，所以才需要天文馆专门找人来解释。就像这四书五经，正因为经书本身文字含蓄，微言大义，所以才需要这么多经学家来解释、作注。”

白道宁吐槽：“就是根据自己的需要，来强行解释呗？”

苏景焕继续笑：“太子说得这样透彻，要让朝中多少经学家无法自处啊！”

白道宁又问：“大陶用这种理由拒绝恭郁省的话，关烨伟会不会将这件宝物转送给两安罗，或者两位郡王？”

大概类似现实世界线找工作，大公司进不去，就找家小公司先上班。

苏景焕立刻摇头：“我不敢保证他们不会这么做，但是以常理考虑，他们不会如此：一是因为两安罗、两郡王直属的地区与恭郁省都不毗邻，最近的从恭郁省往北走，穿过埃代省去良虎省，才能献给良虎王。等那时候，都不知道献宝的是恭郁省郡守关烨伟，还是埃代省郡守陈乐湛了！二是因为票号白家与东安罗和飞剑王之间都有隙，当年风练省沦陷之后，票号白家正是从东安罗麾下南逃的。后来票号白家之所以没有留在旬密王、飞剑王先后控制的良虎省，也是因为飞剑王对票号白家的钱庄明示以觊觎之心，所以票号白家才最后到了恭郁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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