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抉择

在白道宁、苏誉之、封永逸三人喝茶的功夫，白咏志终于回到房拜阁中，一掀门帘，带着满身的寒气，拐杖嘟嘟敲着，很快闯进房中，动作矫捷，面上显出不耐之色，看向白道宁：“你今天就没事了！内阁肯定是没有活想要你去帮着办的，他们就像狗一样护食，想从他们手里夺权很难。詹事府现在正忙着给你收拾杞宫呢。”

封永逸看起来没有什么反应，而苏誉之显然还没听说过杞宫变成东宫这一茬：“杞宫？是从前十四皇子住的寝宫吗？”

白咏志看了他一眼，语气淡漠：“是十三……哦，现在是十四了，对，是煜哲从前没死时候住的那间。”

苏誉之面露疑色，问：“王爷的意思是用杞宫做太子东宫吗？”

白咏志坦然答：“是。”

苏誉之神色愈加凝重：“这是皇上的意思，还是詹事府哪位官员的提议？”

白咏志的语气重流露出一些不屑：“你大侄孙提的，皇上也同意了！”

苏誉之看起来有点无奈，叹了一口气：“既然皇上已经同意了，那我就没有什么话要说了。”

白咏志说：“你侄孙都没说什么，你还说什么？下京本就没有上京的条件，杞宫有什么住不得？”

白道宁也说：“我遵从宫中安排。”

白咏志就不再理苏誉之，只是对白道宁说：“你可以随处去玩。出宫也可以，我稍后会差人把宫城令牌给你，你拿着可以自由进出宫城。但是京城有宵禁，你进城之前是看到过的，你得在宵禁之前回宫。要不然你就没地方住了！”

白道宁有点无语，但还是答应了声“是”。

苏誉之问：“太子初来京城，是否对京城风物不太了解？老臣想举荐几名这两日轮到休沐的臣下来带太子熟悉熟悉京城，游玩一圈京中各处景致。”

白道宁想了一下李橘香和薛辞酒的事情，说：“我带了一行人进京，我需要先去安置他们。”

白咏志说：“驿站应当都已经安排好了。”

苏誉之忙说：“驿馆的安排，对所有人都是一概而论的，太子殿下想来是有什么个人之需求，需要亲自去安排？”

白道宁想了一圈自己带过来的人，大大小小的事越想越多最后只能说：“是的，正如苏大人所言，我还有些体己事需要去处理。”

白咏志看起来就想即时把白道宁丢出去了：“好，那你赶紧出宫去吧！”转头就催促宫中服侍的太监去催行人司加速，把进出宫城的腰牌赶紧发过来。

白道宁也对白咏志的这番催促表达了感谢。

白咏志却全然无视白道宁的谢意，仍然满脸不耐烦，只想赶紧打发走这个便宜侄子。他几乎有些难耐地拄着拐在房间中来回挪了几步，突然转过头对白道宁说：“你父皇说的是我儿子和他儿子。”

白道宁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

“他说‘你的兄弟和你的儿子分别在两座堡垒遇袭了，他们都来向你求援’，然后你就要牺牲其中一个。”白咏志飞快地说，语气中带着某种复杂的情绪，难以分辨是嘲讽还是怀念，这让他的整个语气听起来都带着浓浓的、令人悲伤的意味，“他在往自己脸上贴什么金！说得好像是他在兄弟和儿子之前做抉择一样，是我在我的儿子和我兄弟的儿子之间做抉择。我选择的还是他的儿子！”

白道宁也不知道还有这种事，他不知道白咏志从前做过什么样的牺牲，这让他一时无话可说，只能从最基础的当前所知信息上做出发言：“啊——这体现了皇叔的高尚品德。我确实不知此事！皇叔这是在身体力行教会我兄弟亲人之间的友爱——”

“别了，别了，停一下。”白咏志说，“我倒也不是因为兄弟友爱，我只是真的很欣赏煜书。你也不用以为我有多么高尚的情怀，其实我现在一想起来都觉得肠子都悔青了。”

白道宁听着皇叔说得这么坦诚，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回复了。

但白咏志也没有让白道宁尴尬太久，他说：“就像你刚才说的，那些事情和太监们没关系，这件事情也跟你没关系，我只是要跟你把这件事讲一下，仅此而已。你对此事的任何评论，我都不需要知道，也与我无干。你怎么想，那都是你自己的良心罢了！”

他说完，就干脆地支着拐杖一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步伐快得不像个瘸子，倒像个正常人。

——白咏志只是想说，他过去做的一切，都放在这里，顶天立地。他已经做过这一切，眼前的皇位，难道还不该由他来觊觎？

别人谁还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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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景焕在接到皇帝旨意之后就开始忙，坐在火盆旁边，一个一个叫人进来安排事情。

李五爷李伟奇也坐在他旁边，等着詹事府长官，詹事鲁俊拔进宫，然后少詹事李伟奇跟着整个詹事府一起为太子的各项事宜提供服务。

——为了能够早早请走这尊大佛，苏景焕安排了十三个人，准备一一按顺序去往死里催鲁俊拔赶紧进宫，然后拿着活儿，带上李伟奇，离开他苏景焕的视觉范围！

蓟安然早在刚接到苏景焕通知之后，就飞速赶回宫中，所以从容逃过一劫。

萧博厚则没有赶来这么及时，一过来就收获了李伟奇语重心长的劝诫，唉声叹气了半天，最后突然说：“这个太子虽然似乎读过些书，说话体面，但看起来也不喜欢学习，这点确实像皇上和王爷。”

李伟奇欲言又止了半天，最后果然还是被他的话头给带偏了：“他怎么看起来就不喜欢学习了？”

萧博厚给他介绍了一下，他们在小皇子白煜宏宫中时，杜志行突然提议要让白道宁上太子教育速成补习班，白道宁表现出了强烈的反对情绪。最后，萧博厚做出评价：“我倒是确实没见过哪个宗亲爱学习的，所以至少在这一点上，太子是像正经宗亲的！”

旁边苏景焕、杜志行等人听了都没忍住，在那里乐。

李伟奇无语了：“你简直是……无稽之谈……唉……世上大多数人本就都不喜读书学习！太子本来就是皇室宗亲，你也不能用这个理由来说太子像皇室宗亲！”

苏景焕快要笑死了：“老萧，你是没有别的理由说太子像皇上了吧？你就说，这世上有没有人喜欢学习啊？”

萧博厚用食指侧面摸摸下巴，微妙一笑：“李明月先生啊！”

李伟奇深吸一口气：“除了！家父！”

萧博厚说：“你不喜欢学习吗？”

李伟奇沉默数秒，说：“你别问我这种诛心之言，你想听我说喜欢还是不喜欢？”

萧博厚笑着左顾右盼，看大家都盯着他乐，他也乐：“那我不问了。不过反正既然有李公这样的好例子，那世上就是有爱学习之人的。既然太子属于另一类，不爱学习之人，那我单论这点，说他和皇上们像，这岂不合理？”

李伟奇说：“你可以这么说，但这无济于事。太子本就是皇上亲子，其他方面当然也有像的，别拿这种俏皮话来戏谈天子。我们还是得说说你因事出宫、归时太晚的事。”

萧博厚立刻疯狂转移话题：“别的方面有像的吗？感觉没什么像的了。太子你也见了，长得跟几位皇子都不太像吧！”

李伟奇说：“太子与别的皇子异母，长得不像也很正常。”

萧博厚疯狂左顾右盼：“你也看到了，太子长得俊俏啊，我也曾有幸一睹李明月先生年轻时的风姿，那也真的是，玉树临风！傅粉何郎！在我眼中那真是不相上下啊！都是适合祭祀的好相貌啊！”

李伟奇叹了口气：“你别乱说胡话转移话题了……”

杜志行插嘴进来：“六皇子也生得好相貌，又有能力拒东安罗于城门之外，可惜天妒英才，让奸贼害死了。”

萧博厚说：“和六皇子也不像啊……”

苏景焕说：“老萧都说到外貌了，老杜也说到六皇子的好相貌了，那我们是不是该说到萧家祖传的好相貌了？老萧是不是就想听听我们夸？”

萧博厚笑得牙龈都快呲出来了：“不敢不敢，六皇子也是……继承的宗室好血脉，才有如此风姿与才能，啊呀，萧贵人其实也只是中人之姿，偶然才生出六皇子这样的人物。”

李伟奇看起来都快不想说话了。

苏景焕说：“京城官宦，家家的女眷也都说萧家的姑娘漂亮。”

萧博厚继续哈哈哈地笑。

苏景焕又说：“我斗胆猜测，皇上想在萧家、苍家和解家之中选一家来结亲家。两位郡王的女眷都在外地，只有萧家的姑娘为京城所了解，容貌端正，性格虽然活泼却不失大节。如今中宫空悬，没有合适的年长贵妇为太子选妃，若是皇上稍稍考虑一下贤妻的重要性，就应该为太子选位被熟知的女子做正妃。”

萧博厚的笑声一下子就停了，他当然能听出苏景焕的意思，当即坐正：“等下，我还真没想到没有合适妇人选媳妇这茬……既然这样说？苏大人有与苏太傅通过气吗？”

李伟奇当然也听懂了，厌烦地皱起眉：“你们应当少揣测皇室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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