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破晓

郭向晨组织手下与魏繁花部队交火，一开始还有些认人不清的混乱，后来发现魏繁花部队统一戴白头巾，那于郭向晨这边也方便了。但是夜战毕竟不便，很多大头兵就是穷人家的儿女，夜盲不轻，尤其是射箭最好的广星宇是夜盲，所以只能下场砍人，弄得郭向晨打得非常恶心，幸好对面也是一群当了土匪的穷鬼，白头巾们虽然短暂占了偷袭的优势，但是郭向晨躲过一劫之后，就回来重新组织战斗，却是魏繁花部队的士气渐弱，郭军的主场优势渐渐发挥出来。

随后石文康军队赶来救援郭军，攻击魏军，这令郭向晨简直感到感动。

魏繁花吹着口哨选择了撤退，郭向晨下令停止追击，放他们离开。他被魏繁花一刀砍在腰上，伤口挺重，但是幸好他穿着皮甲，又没有正中内脏，看起来至少不会死。他脱下皮甲，让医师过来简单包扎一下，然后对石文康表示了真诚的感谢：“若非石长老，真不知要发展到何等境界。日后我若侥幸不死，必将报答阁下大恩大德！”

石文康先是礼节性地客气了一下：“郭先生说的是什么话，我们唯一神各派都深受良虎王恩典，现在为良虎王服务，不是理所应当的吗，谈何报恩？”

郭向晨心想，扯呢，那你白天在那儿划的是什么水？

果然，石文康随后就开始给他讲价，钱粮武器都一清二楚的，郭向晨一接过纸条，看价格觉得能算合理，就表示了同意。当即叫人去营中取两张五百两的银票，直接交给了石文康：“我身处军中，没有带太多银钱，这是我所余无几的现钱，我先将这点小钱支给石长老。”

顺带一提，他本来就只带了四张银票，本来是一队发一张的，结果晏康德干脆没来，魏繁花跑了，石文康靠得住，他就赶紧把钱先花出了。

至于陈雅志的那两张，他都不确定能不能给出去——他刚刚在战斗的时候，早就看到陈雅志带人在小土坡上面点着火，他本来还以为这群人是准备干点什么，结果他们真的就点着火全程看戏啊！看现在形势明显已经停战，陈军那边甚至也熄灭了不少火把，看势准备撤退，这是看完戏准备退场了是吧？

郭向晨略作思考，命手下去找陈雅志，让他过来议事。同时，他也直接问石文康：“魏繁花怎么直接跟我翻脸了？她站到太子那边能有什么好处？要是她单纯就是来要钱的，我的报价不会低于太子，太子那边大概还只能打白条，我这里才能给出货真价实的许诺。”

石文康当然也听说过魏繁花的那个“局势越乱对我越有利”的理论，但这玩意解释起来有点麻烦，他只是简单地说：“魏繁花本来就是个反复无常的土匪，也许太子……也许薛佑歌那边能给她好处吧，薛佑歌是夕露省的府尹嘛。”

郭向晨点点头：“石长老此言有理。”毕竟薛佑歌同时有本地的官方身份和军事势力，对魏繁花来说，确实有无可替代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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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白道宁这边就顺利很多。

魏繁花军分两拨拔寨，魏繁花带着第一批人烧完郭营之后，就再次来到了白道宁驻地前。

白道宁高呼：“魏当家夜来何事？”

魏繁花拉着缰绳，看起来反应了一下，随后镇定回答：“我来弃暗投明！”说着将随身佩戴的两把短刀都取下来，挂在马鞍下沿，“就看太子能不能收留我们了。”

白道宁立刻说：“魏大当家的如此远见卓识，我自然也不能辜负壮士。”他仗着薛佑歌承诺魏繁花不会对他反水，转身命所有手下收起弓弦，刀剑归鞘，做出解除防范的样子，并微微弯腰，请魏繁花进大帐做客，“魏大当家的，请。”

魏繁花笑着行礼，从容跟随进帐。

魏家寨子的第二批人在后面带着辎重拔营。他们本来就跟陈、石驻扎在一起，而没跟郭向晨驻扎在一起，陈、石都没有对他们进行攻击，郭向晨也没有大晚上的远出追击，于是他们也就摸黑赶了过来。

白道宁与魏繁花客套几句之后，白道宁再次问她为什么如此积极投奔己方。

魏繁花正色道：“论正统，其实太子你才是第一顺位继承人，为大陶计，就应该是您来继承大统，我当然应该服从于您的指令。”

当然，白道宁是不可能信这种鬼话的，大概魏繁花也知道白道宁不会信，所以又补充了一个听起来更有说服力的理由：“太子殿下，我比较相信薛大人的识人能力。”她遥遥向薛佑歌一抱拳，“既然薛大人选择了您，那我自然也要来到您的麾下。”

薛佑歌笑道：“想不到我还能得到这种评价呢？真是荣幸啊！”

魏繁花随后又问白薛联军接下来的行动计划，白道宁就简单地跟她介绍此行的总路线，穿过密巢府跨江北上，进入下京城，也就是现在的大陶京城。现在的最大拦路虎就是郭向晨军和他的援军们，数丈之内的小规模战斗，往往只能是狭路相逢勇者胜，战术策略发挥的空间并不大，对这一路线，魏繁花也没什么别的高见可说，只是随口说了一下夸赞白道宁、薛佑歌及其麾下将士英勇的客套话，然后自吹自擂手下军容齐整、可堪一用，在随后的战斗中一定能帮到两位大人，就完了。

这一晚上大家都没睡好，苏誉之早就挨不住了，被人扶着回去休息了。薛佑歌也打了声哈欠，白道宁和魏繁花两个小年轻还能熬得住，但看到薛佑歌如此，白道宁就直接宣布散席了。

白道宁觉得天都快亮了，但还是赶着空档去问了一下薛佑歌：“薛大人，我还是想问，为什么魏繁花会迅速投奔于我，而陈雅志却仍在迟疑？”

薛佑歌想了一下，说：“魏繁花是个有主意的，她肯定早就想好要投奔你这边了，只是顺手多要点别的东西……我认为她也觉得，当今大陶形势，您是个比较好的选择，所以才会如此果断。”

白道宁猜测，薛佑歌所说的这个“也觉得”，暗示前一个人就是薛佑歌本人。对于这种微妙的吹捧话，白道宁只能一拱手：“若真是如此，我定当不负诸公期待，我定要竭尽全力开辟清平盛世！”

他认为：“魏大当家的能够襄助，这自然对我军有利。”他对魏繁花的助力确实有所期待，只是仍然怀疑魏繁花为什么会选择他，难道真的是跟着薛佑歌的偶像效应就过来了吗？

等回自己睡下的帐中之后，白道宁看天空的颜色，就觉得自己睡不了多久就要爬起来打仗了，感觉受不了，心想都这时候了怎么还要打仗，大家为什么不能用和平的方式解决问题，比如石头剪刀布……算了，他是真的困了。

白道宁正要熄灯入睡，突然听到外面人传报进来，说李姑娘见营中乱了半夜，为太子送来了安神助眠的丸药。白道宁叹着气，心想小姑娘家家的，可能以为昨天打完明天就不用打了，这种时候谁敢吃安眠药，吃完明天起不来，那不就彻底一睡不起了吗？随后外面人又传薛姑娘来了，白道宁让人进来。

薛辞酒拎着裙摆，军营里的卫生条件一切都按照最低的、勉强不至于大规模传播疾病的程度来，她还穿着很繁复的小裙子，小心翼翼提着裙角，看起来没有明显沾到灰，进帐了看起来想放下手，但是观察了一下，还是继续拎着。她终于见到白道宁，看起来释然似的叹了口气，说：“郎君，我终于看到你啦！”

白道宁笑着让下人下去，问她为什么这么晚还过来，不如去休息会儿。

薛辞酒说：“你肯定更累吧，我听说李姑娘给你送了安神的药，我就直接自己过来了——”

她眨眨眼：“我觉得，我陪着您，也许能让您更舒服点儿。”

白道宁笑着捏了一把她的手：“好，我知道你的心意了。”他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腿上，从睫毛开始亲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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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即将破晓之际，白道宁出了帐子，命军士开始准备作战，作战任务是逼退郭军，进入密巢府。

熠江映照天色，水光粼粼，白、薛、魏、卢、黄一方的杂牌联军成阵分批进攻，陈雅志一行还穿着鲜艳的服制守在高处，八风不动。而对面石文康一军显然已经并进郭军，这令白道宁大为不满：“石文康怎么在我这里要了价，最后还是跑到对面了？”

当然，他也能猜到，要么是对面报价更高，要么是石文康嫌弃他这里只能打白条。也许良虎王那里能直接给现钱。

战斗刚打起来，看形势确实是白道宁一方更占优势，从高处看下去，能看到不同颜色的制服冲撞在一起，用以分隔的线条曲折相咬。魏繁花带着人冲下去。不久之前白道宁还跟她是类似风格的冲锋者，毕竟土匪头子还是要奋战在一线的，而现在他就可以高站在台上指挥——但战场的形势让他认为，还是那种古老的方法更能提振士气，毕竟战略是战争的背景，但莽字诀才是赢下一场战役的真谛，而他现在就只是需要打赢这场群架。他转头吩咐：“为我穿甲。”

薛佑歌“哦”了一声，笑道：“好气势，可惜我已经太老了。”

元木狭反应了一会儿才说：“太子爷，你想想咱大哥，咱妹妹，你不能涉险呀……”

“友菱是我妹妹，不是咱妹妹。”白道宁伸手系身前的带子，“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向死求生，我是为了活命而拼命。只要我能好好活下来，我们烧春寨子就都要发达了！”

他背弓上马，即将冲向茫茫的战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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