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望海老人

“簸却沧溟，北冥鲸吞功第六式，还得到了靛海珠，天赋不错啊？”

        就在神秘人发动簸却沧溟，释放出足以撼山移水之力时，李庚长威严而洪亮的声音从半空中传来，高大的巨石阵被从地下召唤而起，海啸般的巨浪猛烈撞击在巨石阵上，这一次没有听见山崩地裂的声音，巨浪撞击出轰然巨响后化为一阵暴雨，一阵暴雨拍击水面的声音归于沉寂之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巨石阵稳如泰山巍然不动的屹立成一圈，将神秘人和深不见底的水围在中间，宛如火山口的天池一般。一架私人直升机从巨石阵上低空掠过，李庚长从直升机上直直跳下，一股强风自下而上升起，稳稳托住李庚长，将他送至巨石之上。

        “可惜了，心浮气躁，急功近利，这撼天定海的神技，仅仅被你发挥出了百分之一的实力，望海老人是你师父？”李庚长站在高高的巨石之上，俯瞰着下方的神秘人。

        “我爷爷……早就死了……”

        神秘人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整个人垂头丧气的站在那里，他原本自信可以以一敌三不落下风，但李庚长一次出手就让他清楚地看出实力的差距，在这个天宫掌舵人的面前，自己毫无机会。

        “哦？”李庚长发出饶有兴致的疑问声，右手一挥，下面的大地裂开了一个缝隙，天池中随即出现一个漩涡，水面迅速下降，李庚长的巨石阵也随着水面持续下降，直至积水排空，巨石阵、地面的裂缝也随之消失，只剩下神秘人赤身裸体站在空荡荡的人造海滩中央。

        金重明操纵鸦群将他带到李庚长身边，他早已快累得虚脱，刚一落地险些一个踉跄跪倒在地。

        高峙从地下探出半个身子，确认安全后才把李凡、苏玉湖、侯晴一起从地下拉出，再次经历了空间移位的李凡再一次感受到了过山车的刺激感，刚回到地面就蹲到一边呕吐去了。

        李庚长用手指探了一下苏玉湖和侯晴的脉搏，“她们两个丫头没有大碍，但需要尽快送医院治疗，小高、重明，你们先送她们去医院，李凡留下。”

        “是。”金重明虽然有点好奇为何李庚长会点名李凡留下，但想到有李庚长这尊大神在，相比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可能只是想现场教学一下吧。

        而高峙则用贼溜溜的眼神看着李凡，还朝他挤了一下眼睛，看的李凡浑身起鸡皮疙瘩。

        他们走后，李凡像个乖巧的学生一般站在了李庚长身边，看着对面那个已经毫无斗志的神秘人。

        “李院长，就是他搞的鬼，这里的洪水就是他弄的，还打伤了玉湖学姐！”李凡像个告状的小学生，指着神秘人朝李庚长义愤填膺的说着，就差没说“院长你快揍他”了。

        李庚长点点头，但并没有动手的意思，反而是双手背在身后，缓缓走到神秘人面前。

        “我很抱歉，望海老人仙逝我竟然一直不知，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李庚长语气温和地向神秘人问道。

        神秘人沉默了片刻，眼中的泪水冲破了眼眶的束缚，沿着脸颊缓缓流下。

        “扑通”一声，神秘人跪在了地上，不停的抽泣，李凡这才发现这个神秘人，其实也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大孩子而已，脸上甚至还带着些许稚气。

        “我叫聂航。”神秘人低着头，缓缓说道，“望海老人聂永德，是我爷爷……”

        我从小和爷爷一起在东山的渔村长大，我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下南洋打拼，据说他在那边赚了大钱重组了家庭不再回来了，我母亲也因此离家出走音讯全无，我的童年里始终没有父亲母亲的影子，记忆里只有我爷爷和他的那条旧渔船。

        在我的童年印象里，我爷爷一直是个与世无争、无欲无求的老渔民，只知道捕鱼、卖鱼，赚来微不足道的钱供我读书，自己不舍得吃，不舍得穿，那艘旧渔船破破烂烂了，也只是自己动手修修补补。

        后来啊，渔村的年轻人都选择了外出做生意或者打工，安守渔船捕鱼的人只剩下像爷爷这样的老人，而鱼老板的出现让这些老人们也断了财路。鱼老板有更大的渔船，更先进的捕鱼设备，更多的人手，他们可以一次远航一个多月，船舱里塞满了鱼再回来，爷爷赚不到钱了，但他也从来不抱怨。

        直到有一天，一个鱼老板找到他，说是有一艘远洋渔船要出海捕鱼，听说他是东山的渔神，可以在海上趋吉避凶，想让他一起出海。鱼老板爽快地给爷爷开出一年十几万的工资，如果平安顺利的满载而归，再给爷爷十万奖金，我当时刚考上高中，爷爷想多赚点钱供我读高中考大学，就答应了鱼老板的邀请。

        我在高中读了一年多的寄宿制，满心期盼着爷爷回来，我幻想着爷爷会带着成捆成捆的百元大钞回来，可以给我买最新的电脑、手机，可以带我去只在课本上见过的帝都旅游。终于有一天，邻居来学校告诉我，爷爷回来了，我满心欢喜地赶回家，却只看到爷爷虚弱地躺在床上，连伸出手摸摸我的脸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问爷爷怎么了，他只是微笑着说没事儿，我说要带他去医院，他却说他不能去医院，最后是和爷爷一起出海的邻居告诉我了出海的经过。

        这次远洋捕鱼原本一切顺利，爷爷在船上坐镇，远洋渔船没遇到任何恶劣天气，一路风平浪静，渔船也收获颇丰。远洋渔船一路行驶到北太平洋，这里的洋流中有丰富的深海鱼虾，一直是全世界远洋渔船最集中的海域之一，原本来自不同国家的渔船们在这个海域和平友好的捕捞作业，直到一艘日本渔船的出现。

        那不是常规的远洋渔船，粗暴的捕鱼设备和浓烈的血腥味清楚昭告着这是一艘臭名昭著的捕鲸船。爷爷从第一眼看到捕鲸船起就显得异常愤怒，他让船长发信号警告捕鲸船，让船员报警，但大家都表示无能为力，这里是公海，没有国家可以在这里执法，捕鲸船一向横行霸道，普通远洋渔船也不敢轻易招惹捕鲸船，曾有海洋保护组织自发驾船驱赶捕鲸船，却被撞得船毁人亡，所以各个国家的远洋渔船在这里看到日本捕鲸船都选择视而不见。

        爷爷被气得浑身发抖，他说鲸鱼是海洋的守护神，捕鲸是对大海的不敬，大海是生命的源泉，是万物之母，人类可以向母亲索取，但不能伤害母亲，捕鲸船破坏了人类和大海之间的和谐共存，大海最终会报复人类。

        爷爷说的话大家都认同，但依旧没有人愿意去得罪捕鲸船，爷爷理解大家的心态，最后只向船长借了一艘救生船，船长劝阻不了执拗的爷爷，无可奈何地答应了他，爷爷就此独自离开了渔船。

        一个多月过去了，所有人都以为爷爷死了，哪怕他没有遇到捕鲸船，一条小小的救生船，在这茫茫大海里也绝无生存的可能，但突然有一天，他们在海上看见了爷爷那艘橙色的救生船，以及在救生船上枯坐着，看起来了无生气的爷爷。

        大家把生命垂危的爷爷救回渔船，发现他仿佛老了几十岁，浑身的精力像是被掏空一般，宛如行将就木的老人。已经接近满载的船长决定提前返航，而在他们到岸后，才听说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爷爷不在的那一个多月里，在北太平洋海域，先后有十二艘日本捕鲸船沉没，有幸存的船员说，他们遇到了传说中的海坊主，海坊主召唤了滔天巨浪吞没了他们的船。

        我知道，他们口中的海坊主就是爷爷，虽然我当时不懂什么叫修行者，什么是异能，什么是望海老人，但我在很小的时候和爷爷在海上遭遇台风，有几艘渔船在风浪中几近倾覆，爷爷驾驶着他的老破船过去救人，老破船所到之处，海波平稳如镜，带着遇险的渔船成功返航，也是从那时候起爷爷在东山被称为“渔神”，可以保佑渔船平安，爷爷笑着说他只是经验丰富，知道跟着台风眼走，台风眼是没有风浪的，后来我学了地理，才知道爷爷纯属骗人，从那时起我就相信爷爷真的是“渔神”，可以掌控风浪。

        但我的“渔神”爷爷此刻已经面容枯槁，如同风中残烛，几天之后，爷爷突然把我叫到身边，他告诉我他是个隐居的修行者，还有关羽修行者的世界，他在修行界被称为“望海老人”，但他从不参与任何修行界的纷争，他的一生都在守护海洋，守护那片最纯净的深蓝色，但随着时代的发展，人类对海洋的破坏越来越严重，严重到尽管他拥有强大的异能都无法阻止，这也让他越来越苦恼，越来越迷茫，经过与一个修行界的领袖长谈后，他决定从此引退，做回一个普通人，不再用异能去阻止人类对海洋的合法合规开发，直到这次，对于猖獗的日本捕鲸船，他终于忍无可忍破了杀戒，却也耗尽了他最后的生命力。

        爷爷从他的心口取出一个颜色暗淡的深蓝色珠子，他告诉我这颗珠子叫靛海珠，蕴含了传说中北冥巨鲲的力量，现在将由我守护这颗与天地同寿的至宝，以及这篇与天地同寿的海洋。

        我接过了靛海珠，爷爷也从此闭上了双眼。

        望海老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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