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幻境憧憧

有些人活在阳光下，同样也有一些人永远活在阴影里。

        我曾经是个职业卧底人，在金三角毒枭身边八年，在滇西黑社会老大身边三年，在公海的赌博游轮上一年，我还去过晋北的黑煤窑、南桂的传销组织、甚至还渗透进台岛的情报机构，我协助警方、国安破获无数大案要案，但军功章上从来没有我的名字，也不能出现我的名字。

        因为我不是一个正常人，我注定是个活在阴影中的人。

        天宫的建立让我第一次找到了归属感，我终于知道了这个世界上并非只有我一个非正常人。

        但结果也并没有什么两样，我依然是那个见不得光的人，专门处理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圈里人都说北斗七星高高在上，二十八星宿名声赫赫，二十八个？也许吧，连北斗七星都只有一个人知道我是谁，在其他所有人的认知里，不知道我的名字，不知道我的长相，不知道我的年龄，不知道我的能力，甚至不知道我的性别，他们只知道一个代号——轸水蚓。

        是的，蚯蚓，注定一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地下，见不得阳光。

        但我也有我的名字——胡道元。

        “你说你的异能是易容术？”

        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胡道元坐在接待客人的沙发上，办公室的主人为他沏上了一杯绿茶，朴素的白瓷茶杯里飘散出浓郁的茶香，正是昂贵的雨前龙井。

        “不，不完全是易容术，我不仅可以改变容貌，还可以改变声音、身材，甚至短暂的改变周围的环境，扰乱人的心智和认知。”胡道元说完后有些拘谨的抿了一口茶，刚沏的茶有些烫，他赶紧又放回茶几上，手有些无措的搓了搓。

        “从学术的角度来说，你的异能应该是幻术，而且可以改变环境，那应该是很罕见的一种幻术，你是师承何人？”主人放松的翘着二郎腿，身体自然向后仰着，靠在沙发背上，用手轻轻扶了一下鼻梁上的大框镜。

        “我没有师父，我是自己无意间发现自己的能力的，我原本只是生产队里的一个普通工人，我花了二十年时间才熟练运用我的能力……我还不知道这就是幻术呢。”胡道元略显尴尬的笑了笑，双手并拢夹在两腿间。

        “既然如此以后你不用向组织里任何人公开你的能力，也不要向他们展露你的真实名字和相貌，只和我单线联系，我会给你安排任务。”主人放下了二郎腿，身体向胡道元微倾，“一旦我们的事业取得了成功，我们就都不用再躲躲藏藏了，到时候全世界都会知道你之前立下的赫赫功劳，以及你的名字，胡~道~元！”

        胡道元想说些什么，却激动地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眼睛里洋溢着激动的光，“谢~谢谢领导！”胡道元缓缓站起身，深弓着腰，两只颤微微的手向主人伸去，主人微笑着站起身，用双手紧握住胡道元的手，“不用叫什么领导，大家都是战友，是同志。”言罢用手拍了拍胡道元的上臂，“老胡你先回去休息，有事情我会直接联系你，生活上有什么困难也可以随时跟我提，组织上一定会帮你解决。”

        胡道元眼睛里泪水摇摇欲坠，他弯着腰十分拘谨地向主人告别，刚走了半步又停了下来，转身把茶几上的茶杯端起来，将杯里的茶一饮而尽。

        茶很烫，也很香。

        文山湖边。

        “幻象空间里再叠加一个幻象空间，我还真是小看你了！”薛茹菁恶狠狠地瞪着面前的文山湖，伸出手指让鲜血滴入湖水，“既然如此，就该让你看看天下第一幻术师的实力了！”

        几滴鲜血落在湖水里瞬间溶解散开，又在水面上形成月白色的纹理，伴随着水波飘散开来，薛茹菁对着水面摇了个花手，白色的波纹如星光般飞散向四周，一道光轮快速扫过湖面、湖岸边的步道、树林、校园里的建筑物，在碰上空气中一个无形的墙后又快速返回，最后凝聚在薛茹菁的手指上。“树深时见鹿，溪午不闻钟。你给我准备了这么漂亮的一个幻境，那我可要好好畅玩一番。”薛茹菁盘腿在湖边坐下，双眼微闭，“蕉鹿梦，画蛇杯。”

        薛茹菁的身体逐渐发光并变透明，最后化作一只发光的梅花鹿，蹦蹦跳跳地钻进湖边的小树林里。

        金重明不知道自己是何时被卷入这个独立的幻境空间的，当他突然间没有感觉到身边来自苏玉湖的体温时，他就意识到自己已经陷入对手的阵中了，这次的情况不同于三板溪遇到的九黎人幻术，九黎人为了布置覆盖整个三板溪水库的幻术，甚至动用了传说中的灵兽青犀明兕，而且还使用了山魈护法，而此时的幻术覆盖面积只是以文山湖为中心的鹏大校园，目前为止也没看见对手的护法，原本以为只是一个简单的幻术，以薛茹菁的能力可以轻松破解，但金重明此刻意识到所有人都轻敌了，对手的幻境不大，也不危险，但是他同时布置下了多重幻境，把每个人拉进了独立的幻境逐个击破。

        金重明在左手聚集灵气，凝聚成弓，右手指向空中的月亮，敌人绝不是把他留在湖边看夜景的，他必须先发制人，“月下飞天镜！”

        苏玉湖也面临着同样的情况，她反握短剑，微闭双眼，尽可能屏蔽已经陷入幻境的视觉和听觉，用意识来感知周围的一切，她有着极其敏锐的感知能力，甚至可以做到蒙着眼睛走迷宫，她清晰地感觉到来自湖面的微风和湖水里淡淡的腥臭味，说明她们是在真实的文山湖边进入的幻境空间，文山湖阴气聚集，苏玉湖的感知能力告诉她，这个幻境就是极阴之气凝聚而成，她微微一笑，她所修习的商月狐心术正是取天地间太阴之息而生，在这样的幻境中她非但不会受制于人，反而会强化自身的力量。

        苏玉湖点亮了自己的月狐之心，开始汲取周围的阴气，一团团大大小小的磷火在她身边聚集，如同护身术一般环绕着。

        李凡此时正处在一个独立的空间，身边没有薛茹菁，也没有了金重明和苏玉湖，他已经开始习惯这种状态，就如同晚上第一次进幻象时一样，薛茹菁在发飙的时候他其实很想解释，其实对方的目的是他而不是薛茹菁，但一直没机会，不过他也知道对方目前并不会危害他姓名，所以李凡虽然有些紧张，但并没有恐惧，当他发现自己已经身处独立的幻境空间后，反而十分放松的走到了文山湖边，坐在了之前侯晴消失之时所在的石椅上，静静地看着毫无波澜的文山湖湖面，他知道此时自己越焦虑，对方就会越有话语权，而他越显得不急不躁，反而会让对方处于被动，虽然他的内心十分担心侯晴，也担心薛茹菁、金重明和苏玉湖，但他的面部表情和文山湖的湖水一样安静。

        环境中的时间缓缓流逝，在这个和现实世界时间空间都剥离开的世界里，时间是最廉价的东西，猎手和猎物都在等待，李凡猜测在其他的环境空间里，薛茹菁、金重明、苏玉湖都会尝试用自己的本领冲击环境，而对手同时维持着几个环境，还要应对像薛茹菁这样高手的冲击，必然会先失去耐心，因此自己不需要着急。

        “哗啦！”一声巨大的水声从文山湖中传来，平静的水面突然涌起一个大浪，湖水像喷泉一样涌向半空，又狠狠拍下，溅起巨大的水花，尽管李凡距离湖边还有一段距离，但还是被溅了一脸的水，他微笑着站起身，抹了一把脸，抖了抖溅湿了的衣服，心想李院长的衣服应该都不便宜吧，应该不会弄脏洗不干净吧？

        紧接着一阵大风从身后吹来，带动着文山湖周边的树叶疯狂摇摆，大风化作一道龙卷，把十月天的落叶席卷到空中，漫天的落叶仿佛编织成一个伞盖，笼罩在文山湖上，挡住了皎洁的月光，而很快又被看不见的力量给洞穿，空中的落叶被纷纷击落，破碎的树叶洒落在湖面上、小路上，以及李凡的头上。

        李凡知道这是在其他幻象空间中，薛茹菁、金重明、苏玉湖已经在使用各种方式冲击对手了，他扑棱了一下自己的乱糟的头发，把碎叶片抖落，继续保持安静的微笑，站在湖岸边，看着湖水里自己斑驳的倒影。

        “李凡！”熟悉的声音从李凡背后传来，当他激动地转过头，看见侯晴正坐在之前消失的石椅上，手里抱着那本亲王签名的新书。

        “太拙劣了……”李凡无奈的摇了摇头，“黔驴技穷了吗？用这么拙劣的幻术对付我？你恐怕不知道，这个小姑娘和我说话的时候头都不怎么敢抬。”说完李凡转身继续看着文山湖，双手自然地插在裤兜里。

        “你难道完全不担心这个小姑娘的安危？你要知道，我们的目标只是你，别人的完整度甚至死活并不在我们的考虑范畴。”深沉的声音终于忍不住开始说话了。

        “我为什么要担心？我想你应该也很清楚，如果这个小姑娘受到任何伤害，你就不可能活着带走我，或者带走活着的我，你上级给你的任务恐怕是要把我完整的，最好是高高兴兴的带回去吧？”李凡贱贱的笑着，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靠近嘴边，做了个夹一夹的动作，“虽然只是个幻境，要根烟抽不过分吧？”

        深沉的声音低低“哼”了一声，半盒好日子不知何时出现在李凡右脚边，李凡弯腰把烟捡起来，掏出一根叼在嘴里，右手又做了个点火的手势，这次又有一个打火机凭空出现在李凡脚下。

        李凡慢悠悠地点着烟，吸了两口，随手把烟灰掸在湖里，“现在四下无人，不如你再给我好好说说你们的目的，还有你们的条件，如果我满意，未尝不会考虑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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