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季青入梦也睡得并不踏实,她总是重复地做着同一个噩梦,关于那年独山上发生的一切。尤其是今天白日里见到花子默一剑透过血尸的胸,猩红的血泼了半面墙,便更是不得安宁地做着那个噩梦——一柄银镖,血溅三尺。
十几年来苦心维持的假象全部都碎了。
正当她沉浸在那个令她痛苦不堪的梦里时,外面正发生着一些隐秘的事情。花府深夜里也点着灯,吃酒划拳的弟子见夜色深重到这样的程度,也顾忌着花灾的可怕,纷纷回到卧房里歇息。
凉风嗖嗖刮着,稀疏的星子微微闪烁,云像棉絮一样游移在墨汁泼洒般的夜空。靠近季青厢房的墙根下,一道人影悄然而至。
那人影隐匿在阴影下,看得出她的手里拎着几只血淋淋的东西。那些东西比较小,应当是野兔、鸡崽一类的动物。
它们好像还没完全死透,鼻孔里出着热气,低低痛苦地发出声响。
人影仿佛是非常心有愧疚的看了看手里的东西,然后把它们丢进了季青住着的院子,同时这人影摸了摸腰间,把动物皮丢入了院子的井里。
周围极其静谧,听得出细微的风声,那人影下定了决心似的,转身逃跑了。除了院子里那些带着血水的诡异的动物皮,以及深井里多出来的没皮动物以外,一切恢复如常。
被剥去了皮的动物流出的血水渐渐失去温热,急促的呼吸声也停止了,彻底成了几具冰冷的尸体。
就像同平巷里的案子。
季青睡得很不安稳,天刚擦亮便怔怔地醒了,脸色几乎接近惨白,眼神虚无缥缈地落在桌几上,实际上是在发呆。
她也不知道自己发了多久呆,只知道外面的人烟气重了些,大概是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醒了。
花府的打杂小厮们这时候已经开始走动了,花子默很是重视季青这位新来的贵客,王管家一早就吩咐了府里年长些的姑姑们,让她们好好接待季青。
因此一早就有姑姑过来,询问季青早膳用些什么。院子里响起来了敲门声,打断了季青的发呆。
她坐在屋里,对外道:“进来吧。”
门吱嘎一声推开了,随之而来的是被噎在喉间的问候声,紧接着一声划破清晨宁静的尖叫响起:“啊——!!!”
季青皱了皱眉,她嫌这声音刺耳,搞不懂才住进花家第一天,谁要给她找不痛快。
难道花子言反悔了,特意给她找了个女高音试图刺穿她的耳膜,然后让她连夜因为吵闹搬出花府?
心胸狭隘。
季青腹诽道。
但当她推开门之后就理解了为什么这姑姑叫得那么凄厉——地上散落了很多动物的尸体,满地都是干涸的血水,类似于暗红的颜色。
井的边沿也沾有血迹。
这么一大清早的,搁谁看见这么血腥暴力的场景谁不慌?
最关键的是,这里不是屠宰场,出现这些东西很不正常。毕竟她季青本职工作也不是屠夫,也没想转职当屠夫,大半夜的宰鸡宰兔的,要干嘛?
这是谁要陷害她还是怎么的?做完了法不知道清扫一下战场?
季青认为,邪修们应该补习一下爱护环境卫生这一课程,当年敛明仙君可是再三强调呢。
不过也不用她心里吐槽多久,很快厢房院外就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有眼疾手快的弟子已经去禀告花子默和花老夫人了。
花子默他们很快就到了,季青看得出花子默脸上略显凝重,他似乎在隐忍着些什么东西。
花老夫人拄着拐杖,指指点点骂道:“你们不会去彻查一下这东西的来源?”满头花白的老人,说话吐字却中气十足。
也有弟子怀疑是不是季青弄出了这些东西,在人群里窃窃私语。花子默斥了一句道:“别乱说话,小绿姑娘是正派人士。”
花老夫人抬眼看了下季青。
季青神色如常。
幕后之人似乎也没想隐藏自己的所作所为,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被找到了。那是个有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的女子,她的装扮看起来应当是花子默的妻妾。
花老夫人一个巴掌甩在了她脸上:“贱人!”那女子不语。
有小辈不大忍心,上前劝道:“外婆,也许让丹娘解释一下呢?”
花老夫人让侍卫松开了手,那名叫丹娘的女子揉了揉手腕,极其迷茫地看了看四周,一句话也没说。
花子默的眼神在见到丹娘的那一刻,变得极度阴鸷。
季青思忖片刻,原来这就是那个花子默想立为正妻的女子吗?可为什么他并没有立刻选择相信她,而是如此阴鸷地盯着她?
就像他们此刻成了仇人一般。
花子默冷冷道:“我说过,你不要挑战我的底线。”丹娘仍然很茫然地看着他,一个劲儿摇头,用手比划着什么,嘴里唔唔地叫着。
季青这时才发现,原来丹娘就像那具血尸一样,没了舌头,无法言语,只能发出很模糊的唔唔声表达情绪。
见花子默和花老夫人面对丹娘的手语仍然不说话,那小辈急忙道:“丹娘说她什么也不知道,昨晚好像被附身了。”
丹娘急切地点头,十根灵活的手指焦急地比划起来,像是在极力证明自己的清白。
花老夫人缓缓道:“花篱,不要给一个外姓人开脱。她把这些污秽之物丢到贵客的院子里,已经丢了我们花家的脸。”花老夫人虽然年事已高,但她早就从花子默那里听说了季青的修为气场之强。
借刀杀人——他们可不能因为这么一个人,乱掉了让季青斩除邪祟的计划。
季青此刻却缓缓开口了:“我相信她,现在花灾当头,突然被附身,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花子默突然如芒在背一般,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小绿姑娘说得也在理。”
花老夫人见势,脸色稍微缓和。既然季青能说出这样的话,就证明她并没有很在意这件事,故而也不再责难丹娘。
丹娘感激地看向季青,季青笑道:“我会一个术法,能探查是否有被附身过。”
丹娘的神色一凝。
季青的两根手指点在她的额心,丹娘几乎视死如归地闭上眼,然而片刻后她却听季青说道:“识海中有阴影,确实被邪祟附身过。”
花子默半信半疑地看着丹娘,也用去查探她的识海:“可我什么也没发现。”
季青皮笑肉不笑:“因为你的修为不够。”
花子默讪笑一下,接着又听季青说道:“带她回去吧,也许是邪祟的戏法,我希望——”顿了顿,“丹娘可以平安无事。”
这句话不是对旁人说的,是专门对花子默说的。
花子默仍然还是微笑的神情:“那当然了,丹娘是我的妻子,我定然要让她安安全全的。”
季青笑了笑:“才醒不久,劳烦你们大家了,我想用了早膳静一静。”
花子默忙吩咐王管家送来早膳,花老夫人趁机道:“那我让几个下人来帮忙打扫吧。”哪里是让下人来打扫?大概是想一探究竟吧。
季青不动声色的拒绝了:“不必了,我用了早膳仔细查看一下这些东西,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
花子默一点儿也不着急,反而是抢在花老夫人前面应道:“小绿姑娘说的对,娘,咱们走吧。”
人群慢慢散了个干净,乌子昆和史稞郎才一下子跑进来,问她道:“怎么样?发生什么事了?”
季青没急着回答,先靠近井边往里看了看,冷笑道:“和我想的一模一样。”
乌子昆和史稞郎也探头往里看,那是血肉模糊被剥了皮的动物尸体,顿时有些想作呕,但什么也没吃,呕也呕不出来。
早膳很快就送来了,王管家探头往里面看了看,季青把他打发走了,接着画了一道结界,罩住整个厢房。外面看不出异样,但却听不见里面的任何声音。
乌子昆也看出不对劲来了,让史稞郎先在院子里扎马步,一溜小跑进了屋子,跟在季青屁股后头。
史稞郎欲哭无泪:“我还……我还没吃饭……”却只好憨憨地扎起马步来。
季青动了筷子,乌子昆也跟着动了筷子,口中问道:“你发现什么了?”
夹了一块鲜嫩多汁的锅包肉,季青一边嚼一边道:“同平巷里的案子,那是个人祸,跟花灾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乌子昆点点头,接着道:“而且凶手就在花家,丹娘知道这个人是谁。”同平巷压根就不是什么邪祟作乱,而是人祸。
丹娘也压根没有被什么邪祟附身,季青检查她识海时便发现了,一片清净。但她愿意顺着丹娘的话往下演。
丹娘在赌,赌这个新来的贵客能帮她一起揭开一个秘密。
所以说,其实动物皮和尸体就是丹娘弄出来的,她昨夜溜到这里弄了这些东西的时候,神智完全清醒,根本没被附身。做这些都是丹娘自己的意愿。
井外是血肉模糊的尸体,井里是皮。
同平巷里是血尸,那么有一个隐秘的地方,里面藏着皮。对比来说,那也就是人皮。丹娘在暗示她,花府里有人在动手脚。
偷梁换柱,抑或是什么邪修。
乌子昆问道:“我们要去问丹娘吗,还是……”
季青扒了一口饭:“等她觉得什么时候说比较合适,就什么时候听,不要去干预,反而可能会变糟糕,毕竟我们不知道花府的底细。”
既然一拍即合,这件事就算到此为止两个人便开始干饭,留下史稞郎一个人在院子里扎那个苦命的马步,还没饭吃。
史稞郎:我觉得我好像被虐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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