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公交
周二一早凌寒五点过多起来，昨晚和赵雪打了会儿视频，碍着老妈在家，没敢多打，聊了半天，赵雪说学生会会长叫她线上开会就把视频挂了。
大半夜的被叫去开会？怎么想都觉得奇怪，他问了一句，会长是男是女，赵雪就朝他发火。问他是不是怀疑她！
凌寒说不出话来，一方面他的确是怀疑，从赵雪脾气变得阴晴不定就开始怀疑了。另一方面他又觉得恋人之间要有属于自己的私密空间，不应该过多干涉，要信任彼此。
可接二连三产生莫名其妙的感觉，让他很不安。隔阂还是有，它像不定时炸弹，稍不留意就会爆发，使人面目全非，几年的感情付诸东流。
冬天的五点天还没有亮，凌稚还在睡觉，他下楼轻手轻脚，昨晚回来凌稚倒没来找他麻烦。
是因为老爸在家的缘故吧。
凌寒拧开了门，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老爸穿着睡衣，出来接水喝，他踩着木制楼梯，缓缓从二楼下来，接了杯热水到凌寒面前。
“让胡叔叔送送你。”老爸喝了口水。
“不了，我自己坐公交。”凌寒说。
胡叔叔是老爸的司机，负责上班接送，或者哪天凌稚赶时间送她。最近刚通了公交车，昨晚研究了一下路线，需要再倒一趟车才能到学校。
他说完就一只脚踏出了门，老爸又在身后叫住他。
“有心事就说，别憋着。”老爸说，“你妈是对凌稚溺爱的有点过了，但打从上次你和她吵了几句之后，就开始反思了。”
凌寒回头看他。他静了片刻，把校服拉链拉到头，视线从老爸不苟言笑的脸上掠过，微垂眸，轻声说：“知道了。”
老爸嘴角勾了一下，又说：“凌稚的问题我们会慢慢改善，你和赵雪的事儿，还得你自己来。”
“您不反对我早恋？”
“你已经成年了。”老爸很简单地回答。
凌寒深呼一口气，老爸的言下之意，便是让他自己做主，拿出成年人该有的样子，做事理性至上。
半响，他在白气中点了点头，随手关了门，出了大门。
凌稚的性格养成不是一朝一夕，相对的要改善也不是那么容易，得花费更多的时间。相较凌稚的问题，更让他发愁的还是和赵雪的事。
是因为分开了？异地了？还是遇到了比他更好的人？
凌寒蹙着眉双手揣在兜里不自觉地绻了绻，他控制不住地想着这些，烦躁地很。理性至上，现在这样如何理性？
公交站离他家不远，路边有一站牌和路灯。凌晨五点天黑乎乎的，天上的雪花还在飘，他仰头瞥了眼，随即有雪花落在他脸上。
住的偏僻这个点儿公交上的人稀少，零星坐着几个一中学生，他们不是抓紧时间睡觉，就是翻出小蓝书小声地背单词。
凌寒在一上车的那一刹那看见了坐在窗边戴帽子睡觉的周知许。后者好像没睡醒闭眼将头抵着窗户。
他扫了眼，投了钱向周知许坐到位置走去，并放了书包搁到自己腿上，拉开拉链拿了有线耳机出来听单词。他先是翻开四路车路线图，发现其中有站正是周知许家门口，怪不得能遇到。
耳机音量不大，但他为了确定不会漏音，他点了播放键，静静地听着耳机里的声音，过了会儿传来了沙沙的人声，他按了手机边的键，又将声音往小调了些。
他瞥了眼身边人，书包像他一样放在腿上，但她抱得很紧，生怕别人动她书包偷东西似的。
他这才放心地塞上了耳机。
到下一站换车的时间大概是十五分钟，公交车饶了整个东环路，然后到中心街十字路口换乘一路，最后直接到达四中校门口。
旁边这位昨天晚上也不知道干嘛了，一路睡的很香，直到最后一站她才迷糊着醒了。
周知许打了个哈欠，转头就看见凌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一愣，问：“你怎么也坐公交？什么时候来的？”
凌寒一手摘了左边的耳机，对她说：“我家离你家又不是很远，而且公交车路过我家。”
周知许睡眼朦胧地“嗯”了一声。因为温差的关系，公交上的暖气又开的足，窗户上出现了一层薄雾，周知许用食指在窗户上抹了一下，有些凉。她收了手，透过朦胧的窗户去看外面，路边的建筑物在她脸上留下一片斑驳光影。
“那个，昨天晚上谢谢你啊。”周知许偏头看他，“帮我解围。”
凌寒垂眸划拉着手机，头也不抬地说：“不谢，我其实也是在帮自己，我也不想被人误会。”
周知许“哦”了一声。
车停了凌寒招呼她一声，她才收拾书包去了后门。
下了车到换乘的地方还需要走几步，周知许的围巾帽子一直戴着，凌寒就戴个滑雪帽，这个零下二十多度的早上耳朵被冻得有些疼。
他往下拉了拉帽子，把耳机摘了将耳朵遮住。
周知许和他并排站在站牌底下等车。她余光睨了眼凌寒，看他脸色不太好看，就问：“你没事吧？”
凌寒满头问问的“嗯”了一声。
周知许说：“看你脸色不太好，和赵雪又吵架了？”
“……嗯。”凌寒思考了一会儿。他眸光中闪烁着烦躁，看向天空的时候又慢慢放空，整个人显得特别颓废。
周知许沉默了，鉴于上一次提起赵雪时凌寒的反应以及对她说过的那些话，她琢磨不透凌寒对赵雪的态度，但有一点能肯定，他对赵雪的心似乎出现了动摇。
总归是他俩的私事，她想了几秒决定还是不触这个眉头了，免得碰到凌寒的逆鳞。
作为应答，周知许只是低“哦”了一声。凌寒收了视线，转投到她脸上，淡声说：“寒假她应该会回来，到时候约出来聊聊吧。”
“那凌稚呢？”
“我爸妈会处理，凌稚的性格养成我们谁都脱不了关系，但要改变，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而且我妈这个人，对凌稚过分溺爱，虽然现在意识到了，但我估计她对凌稚性格改变问题，是三分钟热度。”
“那你爸呢？他该不会也是和你妈一样吧？”周知许有点担心。
凌寒叹了口气，瞟了眼路口处，看到一路公交来了，“我爸倒比较理智。”
周知许懵懵懂懂地一点头。家事还是别掺和了。
到学校时，刚到六点，教学楼灯火通明，楼前铺了一层红毯，防止滑倒。楼道里朗朗书声，如雷贯耳。
这周一过，还剩三个礼拜就期末了。学生们到感到了一股压力，这次成绩不仅关乎到高二的分班，还有关于能不能过好年，在来拜年的亲戚眼中是不是优秀的好孩子。
周知许似乎比他们所有人压力都大。她只但心高二是否能进实验班。其他的无所谓，反正她已经是亲戚眼中的废物了。考的好与坏都无法改变她在他们眼里的样子。
可是，她成绩太烂了，理科化学和生物算是能看，但文科就不能说了。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蒋文香和舍友去了食堂，早餐时间就有人来捣乱。
同桌今天没有补觉也没有去食堂进食，反倒做了会儿题，七道选择题以后，他就转头问周知许，“凌寒怎么和你哥扯上关系了？这么大的消息你怎么能不和我说呢，蒋文香都知道，你太不仗义了。”
周知许喝了口牛奶，说：“我忘了。”她顿了顿又说，“蒋文香她不知道。”
同桌：“……”
他静了片刻，问：“所以呢？你哥也在四中吗？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我哥他已经上大学了，”周知许边喝牛奶边拿起笔做题，看着题干，“凌寒初中的时候身体上有些问题，就休学了，他们是初中同学，我这么说你懂了吧。”
同桌点点头，明白了。“你哥在哪儿上大学？”
“上海，上海同济。”
同桌“嚯”了一声，夸道：“那你哥挺厉害的。”
周知许笑了笑。
许巍和马思行像是受到了那对被抓的小情侣影响，今天在班里一整天几乎没有互动，同学们也不起哄瞎喊弄得两边都尴尬。
好像他们也变得小心谨慎，怕他们的大喊大叫不小心把班里的某些人暴露了。包括今早起来打开q群看到凌寒和周知许的八卦也没有过分的议论。
年少时期的友情就是这么纯粹，他们会在某些场合大肆宣传，恨不得让众人都知道他们班的某些人在一起了，但又会在面对老师的时候守口如瓶，当起“英雄”。
周知许心有感触，蒋文香对凌寒和她哥哥是兄弟的事，从食堂回来问了一下。听完感慨地说了一句：“你俩还有这层关系。”就没有然后了。
马思行这几天神情恍惚，许巍时常蹙着眉头，一场抓情侣的行动搞得所有人都人心惶惶。
班主任刘还专门给他们开了班会，说：“你们年级还小，现在首要的任务是高考，不是儿女情长，固然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也要知道轻重缓急，聊再多天，对她有多好，多在意，不如两张一模一样的录取通知书。”
他又说：“别想着，不在同一所大学也没有关系，异地也没有关系，我们感情深厚什么都不是困难，可当你真的处于这两种环境中时你就知道其中的酸楚了，见到的听到的遇到的，经历的都不一样，导致你们看问题的角度都不一样，四年之后你们将会没有共同话题。”
全班鸦雀无声，凌寒惘然若失，他偷偷地低头去翻手机，戳了微信进去，打开了和赵雪的聊天框，赵雪的转账记录还躺在那没动。
这几天他们都没有说话，他皱了皱眉把手机放回去，望着刘还的脸，心道：“老师您说得对。”
不知是谁壮着胆子问刘还，“老师您上学的时候是不是经历过这些啊？不然那么能总结的这么到位。”
众人齐头憋着笑，瞥了眼脸绿了的班主任又朝声音传过来的方向看过去，发现是体委。
班主任指着他，问：“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体委吓得直摇头，“没有没有。”
“没有就别瞎操心。”刘还看他那样子忍不住笑笑，“好了，班会就到这儿，快期末了，好好学习吧。”
班级众人埋头拿起笔，纷纷翻着书页，再不说话。
凌寒却怎么都没有办法投入，他又想起了赵雪。当初她也是和马思行差不多的温柔可爱，短短几年竟物是人非了？
或许用物是人非四个字太过夸张，凌寒轻蹙了下眉头，一手托着腮，瞥了眼眼窗外，一时间脑子里再也想不出其他的词来代替它。
打从上次和马思行无意中的对视后，这一周马思行时不时地会有意无意的路过她桌前，刚开始故作停留，后来无意间把她桌角的书本撞掉，然后连连抱歉的捡起，放回她桌上时眼神总会在她脸上打量一下。再到后来的交谈，有时会聊起喜欢的男生。
起初周知许不以为意，觉得她好像是想和她交朋友，直到有天下午放学她去食堂吃饭时，她才知道了原因。
马思行觉得她喜欢许巍。和她接近是为了打听，她可以直接问的，但又觉得这样无论对周知许来说还是她自己，都有些难堪，毕竟问题的答案她还不知道。
周知许没觉得马思行这样做有什么不对，任何人都不希望别人对自己猎物有非分之想。
只是觉得有些难过。
她说：“我没有对许巍有任何其他的想法，我那天看你，是因为我挺羡慕你的，羡慕你们这样纯粹的感情。”
马思行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这样啊，是我想多了，对不起啊。”
周知许说：“没事儿，青春期嘛难免多疑。”
马思行接着问：“你有喜欢的人吗？”
周知许一秒都没有犹豫地说：“没有。”
“那好吧。”马思行有些失望，她嘟囔一句，“不过你将来不会后悔吗？”
周知许蹙眉看她。
“后悔高中的时候没有谈恋爱啊？”马思行说，“别人都有对象，就你没有，多惨。”
周知许反应了一下，才缓过来马思行说的是什么意思，她脑袋中浮现一个想法，但她不确定，她但心自己的想法是真的。
她盯着马思行的脸，问：“所以，你和许巍压根就不是因为喜欢才在一起的？”
马思行放了筷子，沉默着，眼神落在盘里被炒得金黄的鸡蛋上，片刻后才说：“是喜欢的，不过没有那么喜欢，他经常和我玩儿，还给我带早餐的，还护着我，我对他也是这样，我经常给他带早餐，看他打球。”
大概看周知许的表情太过对她们这种人嗤之以鼻，马思行却又补了一句，让周知许更加无语的话：“他也没有多喜欢我，那天下雪他打了出租让我一个人回去了，都没有送我，你往身边看看，那个谈恋爱的不是这样，要找自己真心喜欢的，快别做梦了，大家都是玩玩儿的。”
周知许没说话。
搞了半天另人羡慕的爱情原来并不是那么美好，只是因为大家都有对象所以就找了个人凑合，假装自己也有对象。
周知许懂了。她初中的班级就是这样，她忽然想笑。
和马思行分开后，和她交集就少了，顶多偶然遇到的时候打个招呼。
周知许依然每天三点一线，中午会回家吃，下午有时天冷就在食堂解决，吃了一星期后她发现原来食堂其实并没那么挤，饭菜也并不难吃，凌寒有时看她太笨会辅导她题。
而凌寒和赵雪保持着老样子，谁也不肯低头，他靠着努力和周知委给的笔记认真的上课放学，偶尔和周知许打闹一番。
午操下了，周知许会从他桌边经过，他会揪住她的衣领，叫她去给他接水。
周知许次次都会先用无语的眼神看他，最后却是拿着他的黑色保温杯去接热水，然后从讲台下来一步一步走回到他身边，把水杯重重地磕到他桌上，说：“渴死鬼，喝吧！”
凌寒没皮没脸地笑着朝她一抱拳，说：“多谢周妹妹！”
周知许骂他，“喝多了你！”
凌寒正经了这么多天，又变回了以前不着调的样子，他眯着眼笑看周知许，说：“你本来就比我小，叫你妹妹不应该吗？”
周知许：“……叫你个头！谁是你妹，别瞎攀亲戚！”
这些日子学校逮着了许多早恋的，许巍和马思行藏得比较好，所以一直都没有被发现。
英语老师还是以前的老样子，对周知许上次误判分数的事只字不提。老妈和老爸依然能因为一些小事而吵起来。
他俩一开始必定祸及周知许，周知许早就习惯了，可当老妈每次骂她的时候，她还是觉得委屈。
不知不觉转眼就到了期末考试的时间，这次周知许的考场在第七场，和凌寒宋阳在同一楼层。
考到最后一科时，周知许有生以来第一次提前交了卷子。
原因只有一个，她在一中的一位朋友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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