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电话
班级聚会往往都是男生在撑场子，而女生负责吃饭拍照，班主任刘还刚开始的时候说了几句客套话，等到菜吃的差不多的时候，说：“今天呢是你们高中生涯中第一场远动会，也是倒数第二场，等到高三可就没有了……”
说着他攥了攥手中的水杯，视线从桌上的一圈正襟危坐的学生们的脸上划开，落在桌上所剩无几的晚餐上，眼神中忽感落寞。
高三，他只是带他们一年，这一帮人中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和他度过三年。
他缓了缓神情，再抬眸时眼底的落寞一扫而空，转而笑了起来对学生们说：“好了不说这些了，你们好好玩，放松放松，我就不和你们掺和了。”
这一个多月刘还算是成功赢得了五班学生的喜爱，他一说要走就有人想把他留下，
凌寒见刘还要走，手都放在椅子把手上了，就见班长比他先一步拦住他。
班长挽留起刘还说：“老师这菜还没有吃完呢，留下来吧等菜吃完再和我们说说话，增进师生友谊啊。”
“老师你就留下来和我们把饭吃完吧。”饭桌上有人说接着是一群女生的挽留。
见刘还不答话一群女生一哄而上把刘还围了起来，说：“老师留下来吧。”
周知许却不在她们之中，她望着刘还的脸几次张口却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凌寒看女生都围了上去索性站起来往刘还那走，站起来时却无意中见到了对面的周知许脸上这副表情。
他眉心飞快地蹙了一下，他倏地想起了在小吃街那一幕，周知许以为他不高兴了想道歉却不知怎么开口。
再联想现在的这副表情他心想，周知许应该也不是他想象中的冷漠，她只是不擅长表达。
他扭头瞥了眼被围的看不见刘还的地方，快速绕过圆桌，偏头伸手拍了她肩膀一下，问：“走不走？”
周知许似乎在神游，他说了之后好几秒都没有给他答复。
凌寒看她不在状态，眼神放空，看着空气，便又问：“要不要喝脉动？”
“……啊？”
凌寒蹙着眉，说：“想什么呢？我问你去不去劝老师回来？”
周知许反应了一下，才点头离开座椅和凌寒一起往刘还那走。
女生们，班长体委轮番上阵正在使劲儿劝刘还留回来。
凌寒的校服还没有脱，他放学就直接和宋阳一块过来了，彼时宋阳早已加入了留人大队。
九月末的天气其实已经带有一丝属于秋天的凉意了，可周知许穿得看着挺薄，一件淡黄色的卫衣，戴着棒球帽，和紧身牛仔裤，整个人平添了几分干练之色。
本来的好心情被老妈的一通电话打没了。
凌寒看她心不在焉的样子边走边偏头看她，问：“谁惹你了，满脸不高兴。”
周知许自然不会把自己的事告诉他，她和凌寒还没有熟悉到可以互相了解对方家庭的程度。
她说：“没事儿，等我消化消化就好了。”
周知许说罢朝凌寒生硬地挤出一个笑。这是她对别人关心的回赠。
这样的笑却让凌寒觉得周知许有事满着他，还有一份心疼，但除了这两样就没有其它心思了。他想问，但终归没有资格去过问，他也知道自己和周知许没有很熟。
周知许平时在班上只和蒋文香接触，据他所知周知许和蒋文香是泛泛之交，那就别提和她有什么矛盾了，而且蒋文香那人大大咧咧的，压根不会计较太多。
那让周知许心不在焉的除了学习就是家里的事儿了。
想到这儿凌寒沉默了一会儿，走到刘还那儿时，因为人多吵得很，他就稍稍往周知许耳边凑了凑，小声问：“你是学习上又遇到什么问题了？”
周知许盯着刘还的脸，摇头。
那就是家里的事儿了，不过凌寒选择了闭嘴，谈家事就不大好了。
他刚下定决心，就听学习委员委大声朝刘还喊，“老师你别走！走了我们会抑郁的！”
班长带着一群学生附和，“嗯，会抑郁的，我们会抑郁的！”
刘还张张嘴扫了一下桌上剩的不多的饭菜以及个个期盼他留下来的脸，想留下来但终究还是拒绝了。
在体委拉住他胳膊之前，他对班长说：“还是算了，我在啊你们玩不开，高中啊最容易建立友情也是一辈子的友情，你们好好珍惜，我啊就是你们生命中的过客，再说了，咱以后啊还有机会一起吃饭。”
体委头上的发带还没有摘，他立刻反驳道：“什么过客，您是我们的老师！”
女生们齐声道：“就是！”
刘还就笑了，学生们这么热情，他再也不好意思拒绝，于是便留了下来，一摆手温笑看着他的学生说：“……那好吧。”
同学们立刻喜笑颜开，班长扶着刘还胳膊让他重新坐下，刘还哭笑不得，等坐定后对一脸笑嘻嘻的班长说：“我又不是七老八十走不动了，还用你搀着。”
班长“哎”了一声，说：“我这不是尊师重道嘛。”
刘还坐下其它学生也纷纷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听了班长这话皆发出嗤笑还伴随着整齐划一的一声：“切！”
周知许这才露出了笑，隔着一整个圆桌的距离，凌寒却看到了她嘴角飞快地勾了起又迅速放下，拿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
整个饭局下来，大家交谈甚欢，好几次班长想叫些酒来，但都被刘还制止了。
没有酒喝男生们也不建议，照样玩的嗨。散场了大家也就谈笑着打算回家了。
宋阳出了门，勾着凌寒的肩膀，问：“凌寒，你去不去咱学校旁边的那个补课机构？”
凌寒说：“我不去，周末我不去补课的，你忘了。”
宋阳立刻绷起脸来，埋怨道：“那为什么我这么苦！国庆还要去补课，那些老师也不放假么！”
凌寒笑得幸灾乐祸，他说：“哎呀，你好好补课吧，哥要走了，去玩儿喽。”
宋阳睁大了眼睛，问：“你要去旅游啊，去哪儿，国庆这么多作业你写得完吗？”
凌寒颇为得意地把手机拿出来调出和赵雪的聊天记录，在他眼前晃了晃，得瑟道：“去成都啊，去找赵雪。”
还好刘还已经和班长他们一行人走了，要不然他非得因私自拿手机的事被他说一顿。
宋阳眉宇间多了份疑惑，凌寒运动会期间没有和宋阳说过赵雪和他通电话的事，自然也不知道赵雪国庆要和她学校大三的学姐去成都学习的事。
他片刻后，问：“你女朋友不是在广州吗？怎么现在又变成都了，你有几个女朋友啊？”
闻言凌寒闭着眼睛“嘶”了一声，他转头无语地看了宋阳有些鄙夷的脸，过了会儿抬手就呼了他一巴掌，说：“一个，我是海王还是八爪鱼啊，手这么多还长！”
宋阳抱着脑袋低声咕哝一句：“你又没和我说。”
凌寒说他是海王还是八爪鱼的时候声音贼大，这时周知许恰巧从饭店门口出来，她的手上还沾着未干的水珠。
“海王？”
宋阳和凌寒一起回头看她，见她一级一级跨下台阶，她的长发在脸颊两侧随着风而向两边吹开，很快到了他俩面前。
周知许不懂海王是什么意思。
宋阳和凌寒对视一眼，呃了许久都没有把海王解释给她听。
憋了半天，凌寒才说：“就是渣男。”
周知许捏了捏棒球帽的帽檐往上抬抬，稍稍露出光滑的额头，语气毫无波澜地说：“哦，知道了，我以后骂人可以用新词了。”
本以为周知许会大吃一惊，毕竟就凌寒和宋阳对她有限的了解。觉得她是很单纯的，但奈何每次碰到类似于“男女之间的那些事儿的代名词”她都很好奇。
现今周知许所表现出来的反应太过镇定，凌寒不经和宋阳又对视一眼，从眼神中他们一致认为，还是让周知许少知道点这些东西吧。
谁知周知许又问道：“你们刚刚说什么呢，怎么讨论起海王了？还是咱班有啊？”
“不是。”宋阳说着把刚刚发生的事和周知许说了一遍，听罢周知许点了点头。
“你女朋友叫赵雪啊，名字挺好听的。她和你是同一所中学的？”
“嗯，我不是和你说了么，我们是初二的时候在一起的，结果初三时我就因为身体上的事儿不得不回家了。”
周知许忽地又想问，但她开口之前沉默了许久，她不知道问这个问题礼不礼貌，看她快拧成八字的眉毛，凌寒都替她着急。
“还想问什么？”
周知许犹豫了一下，问：“你是生了什么病啊？”
“免疫力下降，上了小学三年级以后，我爷爷就没了，”凌寒说，“自然也就没了人督促我锻炼身体，所以初二就发病了呗。”
“啊？”宋阳和周知许同时出声。
凌寒有些落寞地说：“嗯，已经过去很久了，别啊了，人上了年纪都会走的。”
“你倒看得挺开。”宋阳说。
凌寒说话语气听着很无所谓，好像得病的人不是他似的。周知许感到世事无常，便垂眸瞥了眼地面，片刻后抬头看着凌寒说：“那你现在还有锻炼身体的习惯吗？”
凌寒“唔”了一声，目光落到远处的橘色夕阳中，眼神变得柔和起来，其实爷爷拿他当兵练的日子他挺怀念的，但已经回不去了，没多会他收了思绪，就像他说得，人上了年纪都会走的，所以太过伤感就显得有些无济于事。
他把视线放到周知许脸上，说：“有是有，不过高中学业繁重，我周末如果有空的话会去公元跑步。”
“哦。”
周知许并没有告诉凌寒她有凯撒跆拳道馆的优惠劵，去了有可能见到秋雨大帅哥，也不打算邀请他去，在老妈的第二个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她把手机拿出来，拇指在绿键上面悬了许久都没有按下去。
她害怕在老妈骂过她一次再接起来。
这种时侯老妈打电话过来通常是想继续发火。
不怪凌寒偷看，实在是无意之举，一来周知许就站他对面，他只近视二百度，二来周知许手机的亮度调的比较亮。
只瞄了一眼就看见了备注上显眼的妈。
周知许最后还是将电话接了起来，但没有当着凌寒和宋阳的面，她走到了角落里。
把手机附上耳朵上时就听见老妈不耐烦的声音传了出来，震的她耳膜都疼，更疼的却是心。
老妈说：“我把衣服给你洗了！大姑娘家的衣服不自己洗！你看看隔壁那谁！再看看你！什么都不会还不学，就和你爸一样，什么事都办不好！还出去玩儿，吃完了么，吃完了赶紧回来！”
周知许听着早就麻木的谩骂，直到老妈挂掉电话，她都愣愣地僵在原地，她觉得委屈的同时又不希望老妈的话落入别人的耳朵里。
她脱下来的衣服是打算吃完饭回去洗的，毕竟她不想做迟到的人。
凌寒和宋阳自然没有听到一个字，更没有兴趣打听别人家的私事。
凌寒在周知许和她妈妈打电话时，他的余光时不时的会往周知许那看，见周知许挂了电话，却不立刻把手机装起来，而是对着空气发呆，他忽然想到了在教室里她因为数学卷子的事儿楞神的样子。
也记起了些事。
他初中好几次去周知许家找她哥玩儿，她都不在家。
也不知道是当着他一外人的面不好说教自己儿子还是什么其它的原因，他从来没有见过周知许的家人说过周知委一句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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