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发现蹊跷

幽暗的烛火在营帐内闪烁，历辛把刘此靖的密信揉作一团后，看了刘布一眼。他一言未发，但那种压迫感让刘布心惊胆颤。这一刻仿佛回到了被人推下城墙的那一夜。刘布诚惶诚恐，惴惴不安。计谋败露之后，他就能预料到自己的结局。

他心想：如果我真的投降僚军呢，将来会不会也能平步青云。瞬间，他就为心中这想法感到可笑、可耻。因为他有家人。当他把家人送出保成城时，他就将自己的把柄留在了乌国。自己死则死矣，万不可连累家人。

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想死得明白些。于是，他问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很重要吗？什么事情都想弄明白，多累啊。只要你肯帮我一次，我可以把你放回乌国，让你和你的家人团聚。”

刘布拒绝道：“你想让我遗臭万年？刘家没有屈膝之人！我敢来见你，就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

历辛摊开手掌，掌心一个红色的头饰尤其显眼。他轻笑道：“这个头饰你不觉得眼熟吗？你女儿挺可爱的。她还有大好年华呀，你不替她想想吗？还有你的父母、妻子都盼望着你回去一家团聚。你就忍心抛下他们吗？

你小女儿的声音像百灵鸟，喊你爹爹的时候，你一定很开心吧。你不想再听一次吗？你只要按照我所说写一封信，明日攻打胡阳道口时交给乌军。我自会放你离去。之后你可带着你一家老小寻个穷乡僻壤，过上和平的日子。

至于这个头饰，我从哪里得来，你就不必过问了。伪造一封信，你不会遗臭万年，也不会成为千古罪人。如果一封信就能打败刘此靖，那他还是告老还乡，回乡养猪吧。”

自己的名声和家人安全相比，孰轻孰重，一目了然。在白纸上，刘布将历辛所说的话，一字一句，丝毫不差地写下。但是，他在对方没注意的时候将最后一个句号涂黑了！他希望刘此靖收到这封信时能明白他的用意。

历辛检查后，说道：“我想你也不敢动手脚。”

黎明将至，天空泛起鱼肚白。历辛吹灭蜡烛后来到严真的营帐。恰巧常亦正在与其下棋。历辛在围棋方面只是入门，但也看得出谁占优势。“常亦，你该不会输了一晚上吧？”

常亦心中有股莫名而来的自信，捶胸道：“军师，优势在我！”

严真随意落了一子，问道：“逼迫刘布写完假信了吗？”

“呸呸呸，什么逼迫，读书人的事能说逼迫吗？是协商，协商而已。信中所写，我们三天后会经胡阳道口西边的村庄绕到乌军后方。通俗一点来讲，就是捅菊花战术。收到这封信后，刘此靖一定会派兵设伏。我的计划是明天就让王诩先派兵占据村庄，给刘此靖一个惊喜。话说王诩呢？还在睡大觉？跟个没事人一样。”

常亦看着棋局陷入了迷茫，也有样学样的随意落下一子，说道：“王诩啊，他去准备老虎凳了。”

“老虎凳？”历辛一脸懵逼地说道。

“是啊。不是要逼着刘布写假信吗。把他放到老虎凳上，看他写不写！谁能想到那家伙这么没骨气呢。军师几句话就说服他了。看来火钳也用不上咯。军师军师，你来帮我下棋。我优势太大，不知道该下哪儿。主要是想让严真输的体面些。”常亦天真地说道，并站起身来邀请历辛坐下。

“还有火钳？你们出来打仗都带了些什么东西！”

常亦辩解道：“这些东西都是有用处的。老虎凳用来锻炼身体柔韧性，火钳用来锻炼臂力，还有别的……”

“打住，打住。王诩教你的吧？你少找他玩，会被他带坏的。”历辛见严真一个劲的捂着嘴笑，生气道，“身为读书人，自己晚上睡不着，叫常亦陪你下棋。咋滴，今天你替他率军攻打胡阳道口？”

这时，三人听到了王诩爽朗的笑声，还未见人，便听他说道：“常亦，快跟我去看看新改良的老虎凳，保证让你爽翻天。”等他进入营帐，看见历辛后，转身就想离开。

王诩心中暗道：没看见我，没看见我。我是个透明人。

“哟。还是个发明家，小天才。你师父是鲁班啊？一天到晚不干正事，要不让我也试试？我最近骨头痒。”历辛拽住王诩的衣领，说道。

王诩尴尬地笑道：“大哥，我这不是手痒了，闹着玩吗。而且这老虎凳大有用处。强身健体只是次要，你让刘布上去坐半个时辰，保证他把小时候偷看隔壁寡妇洗澡的事都说出来，写封假信更是不在话下，绰绰有余。”

常亦呆呆地看着王诩，问道：“你昨天说的是看隔壁母猪洗澡，今天怎么变了？你骗我？”

“昨天你听错了。你忙着找严真下棋。”

严真插嘴道：“那么问题来了，到底是寡妇还是母猪？”

历辛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三个人，生气道：“我真想给你们三个人一人一个大嘴巴子。好了，按照之前的计划开始行动。常亦，你攻打乌军时仍要时刻警惕刘布，防止他通风报信。王诩，在村庄设伏兵前要先派出哨兵查看周围情况，绝不可暴露行踪。把这封信交还给刘布，出发吧。”

胡阳道口，乌军摆好鹿角，竖起长枪，一副严阵以待的姿态。盾兵在前，弓驽兵在后，见到僚军后，将军一挥手。所有弓箭手左手持弓，右手拉弦，朝天空射去。不一会儿的功夫，箭矢没入云端，然后调转方向，齐齐落向僚军。

一箭射完，弓箭手也不停歇，继续射出一箭，动作奇快无比。常亦仰望天空，用枪将射来的箭一一拨开，见到刘布左臂中箭后，颇有怨气地说道：“演戏演上瘾了吗？赶紧把信送出去。你不心疼我的兵，我可心疼得很。”

刘布咬牙拔出箭矢，冲入敌阵，偷偷摸摸地把信塞给了一名乌兵。这一切都被常亦尽收眼底。在确定刘布没有更换信，也没有做任何小动作后，常亦下令鸣金收兵。

营帐内，严真好奇地问道：“军师，你是如何说服刘布的。”

“好奇心害死猫。不过，你既然问了，我也不会藏着掖着。”历辛回想起昨夜与刘布的对话，沉吟道，“任何人来到世间后，都会与一些人发生关系。即所谓的羁绊。爱人、家人、朋友、仇人等等，这些都是。

很多人在某一刻会有寻死的念头，但想到羁绊的存在，便选择继续苟活于世。比如大仇未报，挚友嘱托，这些都是活下去的理由。即是说，舍自身易，斩羁绊难。我用刘布的家人威胁他，他就无法拒绝了。”

严真叹了一口气道：“我记得军师曾经说有人唱红脸，就得有人唱白脸。有人做好人，就得有人做恶人。我想做一回恶人。”

历辛思考一番后，说道：“你还是信不过他？那你去做吧。动作干净利落些，不要让别人晓得这件事。”

黄昏下，保成城显得更加空荡。战争未来临前，这还是一座热闹的城池。刘此靖像个耄耋老人一样坐在一家闭门的酒馆前。他回忆起自己还欠了掌柜的三两酒钱，心中唏嘘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上了，又或许永远也还不上。

战争带给百姓的是无尽的灾难。刘此靖长叹一声，说道：“保家卫国是我的初衷，最终理想还是让百姓远离硝烟，远离战争。也不求他们能过上好日子，只希望他们能活下去。在这样的时代，就连生存也成了一种奢望。

战争是这个世间最该被摒弃的事，然而只要人界尚未一统，战争就一刻也不会停歇。不灭他国就会被他国所灭。我不犯人，人会犯我。没有道理可言，唯有拳头说话。要真想打退僚军，收复全部失地。除非禛国出兵攻打僚国。”

忽然，刘此靖眼前出现一封信，他抬头望去，才发现刘长凡笔直地站着。“你什么时候来的？”

刘长凡也坐到地上，耸耸肩道：“从你自言自语开始时，我就来了。何必想得这么远呢。收复失地，我早就不指望了。保家和卫国是两码事。刘家的兵愿意守保成郡是因为宗庙、宗祠不能被毁。他们会拼了命的去夺回平沙郡吗？答案你我都清楚。先看看这封信吧，刘布的。”

刘此靖细看一遍后，呢喃道：“三天后，路经西边的村庄吗？那我们明天就得去设伏。”

刘长凡火急火燎地说道：“事不延迟，我现在就去点兵，今晚就动身。”

正当刘长凡要动身时，刘此靖立即出声制止道：“慢，这封信有问题。与之前送来的信作比较，可以发现刘布稍稍改变了字迹，平常人看不出来。还有最后这个黑点，也很蹊跷。我觉得他是在告诉我们计谋败露了！如果真是这样，历辛可能已经在那些村庄里设了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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