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66
奉天二十年,先帝驾崩,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堇容不日之后继位,新帝未及双十,成为奉天有史以来最为年轻的皇帝。
一朝天子一朝臣,随着堇容登基,朝中势力随之更新迭代,簇拥太子一党的势力越来越多地步入朝廷前列,而那些前臣旧部,逐渐像燃烧殆尽的蜡烛,已经趋向于黯淡无光。
等待他们的只有两种结局,退隐或者消失,谁也没有想到刚刚上位的新帝,手段竟是如此雷厉风行。
堇容一袭朝服,俊秀的面容丝毫不见少年孩气,当那一身明黄加身,无论是谁都会平添几分帝气,让人毫不犹豫想要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无条件地臣服,而他也不例外,无人再觉得曾经清风霁月的太子殿下,只剩现在正坐在大殿最前面,杀伐决断一念之间的皇帝陛下。
堇容放下新上的奏折,静止的冕旒晃了一晃,问道,“今日怎么未见国师?”
身旁的宫人小声提醒,“陛下,国师近日身体不适,已经向您告假。”
堇容点点头,“我倒是忘了,国师日理万机,劳苦功高,身体不适自是应该好好歇息,朕便免他一月在家养病,不必来上朝了。”
朝臣们面面相觑,脸色都有些紧张。
谁都知道国师是先帝最为器重之人,此时又很清楚新帝放他如此长的病假是为了什么。
皇权刚刚奠基,权力更迭混乱,在此时机,谁得到了新帝的青睐,谁就能够更有机会平步青云,朝臣心里跟明镜似的,已有谄媚者朗声道,“陛下如此体恤臣子,是我奉天之福。”
有几个见风使舵也随即开始赞美起国师,语气恳切真挚,辞藻华丽,实则旁敲侧击,一字一句都在暗讽国师居功傲物,目无皇权,实在应该对此进行大大的惩罚。
堇容自是听了出来,冕旒下的面色处惊不变,只暗暗记下了说话者的名字,并未多做表示,半烛香后,这场早朝片刻便散去。
“新帝刚刚登基不久,朝中的臣子便换了一波又一波,上至御史九卿,下至三书六部均是换上了新面孔,看来这皇帝虽年轻,却是个不好糊弄的主,看这架势和先帝简直天差地别,你我还算保住了官位,可要打起十二分小心才行啊。”
走出宫门,龙将军和柳太师说道。
柳太师摇了摇头,捋了捋修长的胡须,看上去很是疲惫。新帝必然贤良,这一点无需质疑,他倒是不在意这些雷霆手段,这些日子宫中接连经历了巨变,不知道她的晏晏,是否可还安好。
他唯一的女儿,柳宴,便是奉天当朝的皇后,如今的太后。
。
“那日恶犬一事,事情繁多,我还未曾前来探望,未惊到你吧?”
幽兰殿,两道倩影相对而坐,堇色轻轻摇摇头,看着柳宴清瘦的小脸,“太后娘娘最近操劳过度,要注意身体。”
皇后轻轻一笑,看上去更像是苦笑,“别太后太后的叫,你还是唤我晏晏吧。”
“这怎么使得?”
“那你想叫什么便叫什么吧。”柳宴拗不过她,只得退了一步,“几日后便是先帝的出灵仪式,我作为六宫之主,还是半点都出错不得,一直未来见你,公主勿怪。”
“太后不必介怀,还有太、陛下在呢。”堇色忙改了称呼。
“是呢,陛下……多亏有他。”柳宴声音轻轻,“说实话,我到现在还没有接受殿下成为了皇帝的事实,感觉一切都像在梦里似的,但他能短时间把如此事务都处理的井井有条,我真的很佩服。”堇容作为太子这几年,是真的沉淀了很多。
“他会是一个好皇帝。”堇色道。
柳宴笑了一下,喃喃道,“但愿如此。”
。
“陛下驾到——”
到了夜里,柳宴的宫殿便迎来了最为尊贵的皇帝陛下。
“不必拘礼,念着母后这里的鲈鱼汤,朕便过来了,母后勿怪。”堇容朝服舒展,冕旒已经脱下,一身明黄不再是身着锦衣清风霁月的模样,而是多了些深不可测的威仪。
如今的季节鲈鱼最为肥美,脂肥肉细,甚为鲜嫩,柳宴便吩咐厨房下去做了,坐在一旁静静地观磨着堇容。
这几日朝中传出不少他杀伐果断的传闻,教那些本来敷衍了事的朝臣纷纷青眼相看,短时间内让众臣服帖称臣,其中冷暖滋味又有几人知晓,柳宴声音蕴了一抹柔,“这些天,陛下辛苦了。”
“先帝懈怠已久,朝中散乱不堪,朝中势力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想要彻底肃清,还是得下一番功夫的。”堇容对先帝的堕怠直言不讳,这些如此明显的话换成以前的他,绝不会开口,柳宴轻轻挑了一下眉。
“陛下……”
堇容看着她,也许是烛光的原因,这几天冷厉的脸色渐渐泛上一抹淡淡的暖,他的长眸专注而悠长地看着她,缓缓道,“站在权力之巅,便犹如深渊夜行,危楼累卵,稍有一步踏错,等待你的便是万丈深渊,千千万万双眼睛都在盯着朕,朕一步都不可以走错,柳宴,你可明白朕的难处?”
久违的名讳被唤醒,柳宴心里微不可察地咯噔一下,涩声道,“我明白……”
“等过一阵,朕便为你建造一座瑶池殿宇,你不是说你喜欢,朕答应过你,只要朕成了九五之尊,你先要什么,朕都会满足你。”
“陛下,我想要的东西,自始至终唯有一件。”
堇容的面色慢慢地冷了下去,缓缓转过头,声音有些无情,“你想都不要想。”
“陛下……”
“你一日为宫中人,便终生只能待在这个地方,朕可以允你所有,唯有这一件,绝无可能。”
“陛下已经贵为皇帝,天下万物皆是陛下信手拈来之物,何必执著?”柳宴染了一抹急。
堇容笑了,慢慢贴向她的眼睛,“你真不懂?”
柳宴面色白了几分,“我一直以为……”
“你以为什么?”
温凉的长眸有一些幽怨的寒,像一些细碎的冰浮于眼底,柳宴避开他的眼睛,有些无措,“陛下,柳嫔、绵妃的事,可是陛下所为?”
“她们曾经不是欺辱过你吗?朕不过是给她们上了一课罢了,这点代价,想必她们会铭记于心。”
“她们并非置我于死地,陛下这么做,实在……”
“实在太残忍?”堇容似是看出她所想,提醒她,“你不要忘了,那年的寒风腊月,她们是怎么对待你我二人的。”
柳宴愣住,她当然记得,那是她刚成为皇后的第一年。
她还太小,葵水还未到,还多了一个几乎要和她同龄的儿子,这几乎是整个宫中的笑柄,她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只能看别人的脸色过活,几年之内受尽冷眼、如履薄冰,几乎所有妃子都要在她头上踩一踩,柳嫔跋扈,寒冬腊月冰冻三尺的天,寻得一个由头,把她推到了水里。
她不会水,拼命挣扎着,骨头都要被冻裂了,没有一个人前来救她,所有人都远远地冷眼看着,她快要溺毙之际,终于听到噗通一声,一个少年纵身跳进水里,然后才有侍卫纷纷下水,把他们两人慢慢拖了起来。
柳宴被冻得神志不清,几乎要小死一会,她病了一天一夜,睁开眼睛时,便看见床榻边坐着一名少年,一双生涩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打量着自己,面容清冷矜贵。
她扯着干涩的喉咙问道,“你是谁?”
“我是三皇子,”衣着华贵的少年眨眨眼看她,这才透出一点孩童般的稚气,“我的母后死了,他们说你是我的新母后,是真的吗?”
“是,谢谢你救了我。”柳宴咳了几声,艰难地坐起身,许是见她自己挪动地太过狼狈,少年看不过眼,自己起身把她慢慢扶了起来。
“谢谢。”她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孩子,心中涌上一股古怪而又陌生的感觉,但不坏,也许他是她在这宫里唯一的亲人了,她想了想,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柔地摸了摸少年的头。
“乖孩子。”
她还清晰地记得话语一落,少年俊美的面庞便蹙起了眉头,有些笨拙的可爱。但现在的堇容,面容平静无波,哪还有当年的半分影子。
她咬了咬唇,手中的鱼汤热气腾腾,却丝毫提不起胃口。
这些年来两人相互依靠,她亲眼见他步步为营才走到如今,现在算是苦尽甘来,得到了一切,但是一切,好像又在慢慢地发生着改变。
。
几天后,出灵仪式如期举行。
皇子妃嫔一众浩浩荡荡前往南山陵墓,柳宴亲自拉上堇色同坐一辆马车,堇容的马车则行在最前面,和先帝的棺椁一起。
马车上总是令人昏昏欲睡,堇色看着柳宴的脸色,柔声道,“太后娘娘最近脸色好像不太好,可否容我把个脉?”
柳宴颤了颤,不经意拂住自己的衣袖,“多谢,但不必了,本宫无事。”
忽然间,马车颠簸了一下,珠帘缭乱,前面似是传来急促的喧哗声。
“有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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