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他们走的那天,她母亲发疯般的追了一路。
红灯之下,她母亲冲出了马路,一声尖锐绵长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灰白的泥石地面上逐渐蜿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红。
她站在对面的十字路口,目睹了这一切。
那一年,她八岁。
她叫许映笙,从姨母家搬出来的那天,她遇到了他。
他被一群校外的混混围住,一个混混狠狠把他往墙上摔,拳打脚踢,她听到他们用脏话骂他,好像是想要钱,他硬气得很,嘴唇动了动,吐了他们一口血沫。
换来的又是更加凌厉的殴打。
他的脸被灰土和血糊住,她看不清他的容貌。
视线往下移,能看到蓝色短袖校服外露出的一截手臂,上面有一个红色火焰状的胎记。
她本不想管闲事,抬腿往前走的那一刻,她听到了骨裂的声音。
他被那群混混打得骨折。
很奇怪,自始至终她都没听到他一声叫喊,更别提求饶。
他一直忍着,她看清了,头发和衣服已经汗湿,额上还在冒着密密麻麻的冷汗。
即使寡不敌众,她感受得到他身上迸发着一股傲气,这股傲气撑着他,不屈不饶。
血红的眼睛里除了对那群混混的厌恶憎恨,还有一股不服输的劲。
她摸了摸口袋,拿出一叠薄薄的百元钞票,走过去,递给那群混混中间的那个人,看架势就能看出他是头目。
走近了,才看清他们中也没几个是完好无损的。
头目两只爬满眼花缭乱纹身的手有几道深深血痕,脸上也有。
她好奇回头看了他一眼,很难想象瘦削的他还有这样的战斗力。
果然,那点钱是不够的,连医药费都不够。
她把包里最后的一千也给了他们,那是她未来几个月的生活费。
她赎了他,一句感激都没有;意料之内,这样的人,不需要怜悯,也不需要施舍,是她多管闲事了。
她翻出一包纸巾递给他,“擦擦。”
他不接,靠着墙,眉毛紧紧皱着,喘着粗气。
她简单擦了一下他还在冒血的伤口,一摸,滚烫得吓人。
带他上医院清理了伤口,右手骨折处用绷带包扎,又绕了一圈挂在脖子上。
她没钱了,一筹莫展时,他竟拿出了一张卡。
她盯着那张卡发了很久呆,笑了,笑自己傻。
明明有钱,可宁愿受伤也不愿折服,当真有宁死不屈的精神,她低估了他的自尊,自以为善良地救了他,不过是一场笑话。
他不肯住院,她不强求,觉得做到这份上,也算仁至义尽。
回出租屋时,他一直在后面跟着她,保持着两米的距离,没有任何骚扰,就静静地,默默地跟在她后面。
她停下,他也停下,漆黑的眼眸如古井一般深不可测,淡淡地,眼中只有她。
他长得很好看,五官深邃,浓黑的眉,挺直的鼻,面部轮廓很清晰。
只是缺了独属这个年纪的青春朝气,浑身透着阴沉。
她也一样,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开朗。
所以,该说意气相投,还是同是天涯沦落人?
她最终还是带他回家,可能是因为孤独,可能是因为那点可笑的慈悲心,也可能是另有私心。
总之,他们生活在一起,因为物以类聚。
后来才知道,他叫任嘉奕。
后来才知道,他们读同一间学校同一个年级,他是学校的问题少年,她是学校的问题少女,却从没碰过面。
后来才知道,他们同年同月同日生;他知道这些时,眼底闪过一丝不可思议;她知道时,眼底无波,好像在意料之中。
他们无心学业,旷课逃学不写作业,他们没有家长,她母亲死了,父亲在坐牢;他母亲自杀了,父亲在国外;老师奈何不了他们。
任嘉奕有钱,他从不担心钱,和他在一起,她也不用担心钱。
他们去网吧,打一天的游戏,自甘沉沦,清醒的堕落着。
他们不会去想未来,也不知道明天会怎样,总觉得未来很长,只过一天是一天。
他们这个年纪,是非没有明确的边界,但爱是爱,恨是恨,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离得远远的,绝不会虚与委蛇。
他们在一起半年,第一次接吻时,是她的第一次,也是他的第一次,青涩又炙热,冰凉又甘甜,沉沦其中,迷途忘返。
他压在她身上,眼中是浓烈的□□,皮肤烫得灼人。
吻往下游移时,她推开了他,眼中盈着一抹笑,不达眼底,“你太小了。”
他喘着粗气,拉过她的手触到他的硬挺处,“试试?看小不小?”
她勾了勾唇,“我说年纪。”
他吻着她唇角,“你和我一样大。”
她看着天花板,“我也太小了,再过几年吧。”
他停了动作,幽深的眼睛注视她,一眨不眨,“你会离开我吗?”
她只笑,“你说呢?”
那一晚,他没碰她。
雾霭沉沉,冷落清秋,偌大的园子里,一排又一排的墓碑林立其中。
她垂头跪坐其中一墓碑前,碑前有三杯酒和一些祭品,面无表情,眼中尽是寒意。
将碑前的酒一杯一杯撒在碑前,不紧不慢。
完毕,她终于抬头,看着墓碑上的照片。
自言自语般,“他爱上我了。”
“学业也被我毁了,中考应该考不出什么,该废了吧。”
“你说你傻不傻?为了一个男人连命都没了。”
说完自嘲般笑笑。
“我也傻……那个女人抢了你老公,我毁了她儿子,算报仇了吧!你该安息了。”
“下辈子,别再这么傻了。”
她没再回那个出租屋,他发疯一般到处找她。
那个房间,属于她的东西很少,要不要都无所谓,是他,过于信任她,竟然觉得她会和他厮守。
她换了电话卡,删除了一切和他有关的东西,果断,决绝;好像从来没放在心上。
清静了一阵子,在适应了新的生活后,他居然找到了她。
白净的面庞下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额角的青筋暴露,拳头捏着指关节泛白,漆黑幽深的眸隐匿着怒火,一点就燃,像一寸一寸撕扯着心脏。
这是他第一次对她动怒。
可她却想笑,这么想着,真就笑了出来。
看着她笑,他出乎意料的平静下来,路灯拉长他的影子,阴沉又隐晦。
“我想知道原因。”
淡淡的,透着一种悲凉,一种卑微。
她止住笑容,抬手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眼里闪烁着近乎疯狂的光,那是一种带着报复的,得逞的光。
她说:“我想看你痛苦,看你煎熬,看你堕落,看你人不人鬼不鬼,能看到你这样,我很开心。”
她说:“你妈都生了你了,为什么还来祸害我爸?是你爸满足不了她吗?就算这样,外面那么多鸭可以挑为什么偏偏选我爸?为什么非得犯贱选一个有妇之夫?”
她上前一步,踮起脚尖,唇贴在他耳边,说:“那群混混其实是我找的,本来我只是想打你一顿出出气就算了,可后来想想,这样太便宜你了。”
她说:“我知道你活在黑暗里,可仅仅黑暗是不够的,你应该下地狱,和你妈一样!”
字字恶毒,句句诛心,语中尽是不屑嘲讽,如尖锥扎心。
他恶狠狠瞪着她,眉眼隐隐抽搐,伸手掐住她的脖子,手掌像铁钳一般越收越紧。
她脖子脸颊通红,呼吸越来越弱,却不挣扎,仍在笑,笑得明艳刺眼,直勾勾看着他,他越用力,证明他越痛,他越痛,她就越开心。
她声音断断续续地:“任嘉奕,你妈…毁了我…一家,如果我…活在…地狱,也一定不会…让她儿子…好过。”
他怔了一瞬,理智逐渐回来,忽然松开她,面色恢复如常,嘴角扬起讥笑的弧度,“许映笙,你太瞧得起你自己了!!”
那一夜后,他们再没见过面,她践踏了他所有尊严,剥去了他所有傲骨,离开时他很平静,只说:“你会后悔的。”
她仍是笑,媚眼如丝,眼底的绝望隐藏得很好,“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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