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朴素的愿望


两人上完了香,沉默的走出佛堂,出了门才觉得好像又从佛尘中回到了俗世,熟悉的人生喧嚷,分外亲切。

        两人下了长长的石阶,正欲跨过朱色大门,忽然从门外出现一群敲锣打鼓,摇头晃脑的人,抬着一尊大佛就向他们走过来。

        “这是在干什么?”

        人群中议论纷纷,方小嘉也是一头雾水。

        “你不知道吗?!今天是迎佛的日子啊!这尊佛像是咱们当地的一个收藏家无偿捐助的明代佛像!要经过这个仪式才能入佛堂的!所以你看,必须要热热闹闹的!”

        哦?原来是迎佛?方小嘉来了兴趣,随口问道,“这是什么佛?”

        “好像是……明代的观世音菩萨佛像。”那人随口应着。

        方小嘉正准备凑上前去,看个究竟——

        忽然!一阵人流不知什么原因纷纷朝她这个方向涌过来!方小嘉一看势头不对,忙准备撤离,却一扭头,发现廖南正不见了!

        他去哪了?!方小嘉一时有些惊惶无措,左顾右望却寻不到他的身影,她有些心急,忍不住叫道,“廖南正——”

        却奈何四周打鼓的声音实在震耳欲聋,把她的声音完全掩盖住了,什么都听不到……

        方小嘉一下子只觉得心里没了底,也没了看佛像的兴趣,忙慌慌张张的从人群中挤出来,返回到了佛堂朱红色大门的地方,左右张望着……

        他不会是回到寺庙里了吧?

        左找又找也见不到廖南正的身影,出门时走得匆忙,也忘记了带手机,方小嘉一时没了主意,像个无头蛾般在寺庙中的长廊乱找。

        佛堂里,没有,石阶上,没有,她沿着前院的长廊四下张望,院中幽静,翠竹依旧苍翠……

        忽然间,她的脚步顿住了——

        佛门古刹中,廖南正一身黑色风衣立于朱红色长廊中,她缓步向前,便看清了他的眉目,一切夸词在瞬间只觉得无力,他的面容远山中自有静水。

        她忽然松了口气,低头暗自浅笑,心中绷着的最后一根弦,悄无声息的,断了。

        山风带来淡淡的檀香,树叶被吹拂的“沙沙”作响,雪沫纷飞,将他的面容掩的带上了几丝模糊,这场景,在她心里,一存便是许多年……

        她终于明白,喜欢便是这世界上最偏执的情绪,让你看见那个人就觉得欢喜,让你的心脱离控制,飘飘荡荡,却心甘情愿。

        这便是,喜欢。

        “喂!”她敛了嘴边的笑意,一副佯怒的样子快步走上前去,黛眉微微蹙起,“你让我找好久。”

        话说出口,她自己先被吓了一跳,怎么听起来生气不足,倒有几分埋怨撒娇的意味……?

        “咳咳!”她忙清了清嗓子,装出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害我一通好找……!”

        “对不起。”廖南正转过头来,冲她有些歉意的笑笑,然后向小嘉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干嘛啊……”她嘟嘟囔囔着,慢吞吞的挪过去。

        廖南正向前走了两步,几乎走到了尽头,然后朝一边的远方指指,“看那边。”

        方小嘉有些好奇的走上前去,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雪后小城的全貌就在山脚下,看起来几乎触手可及,白色笼罩着古城,勾勒出一幅静物画,这里没有大都市的繁华摩登,灯红酒绿,房屋低矮,染上了厚重的历史感,更加显得静谧,安详……

        “好美……”方小嘉情不自禁的喃喃。

        他都记得,她想和他一起漫步雪中,她想和他一起看雪景。

        虽然这场约定的兑现虽然迟了很久,但他终究一直都放在心上,从未忘记。

        两个人看了很久的雪景,久到雪又纷纷扬扬的下了下来,方小嘉才有些恋恋不舍的随他下山。

        因为下雪的缘故,刚才还拥挤的人潮也慢慢散去了,佛堂下的石阶上一时间显得空荡荡的,只剩他们两人慢慢拾阶而下。

        “你刚才,许了什么愿啊……”方小嘉低垂着眉眼问道,眼里带着一抹探寻。

        廖南正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正准备开口,却被她又抢白道——

        “算了算了,还是不要说了,说出来就不准了!”

        廖南正失声笑笑,有些无奈的揉揉她的额发,沉默了片刻,说道,“愿我所爱之人,健康平安。”

        愿我所爱之人,健康平安。

        这么简单,简单到近乎朴素的愿望,没有华丽的辞藻,也没有繁复的语言,虽然简单,却也奢侈。

        健康平安,快乐幸福,最简单的几个字,往往包含着最难以实现的奢侈。

        方小嘉只觉得眼眶忽然热了一热,有些不自在了起来……

        “跟你说说出来就不灵验了嘛?!万一我以后不健康平安……呸呸呸……”方小嘉只觉得自己说越多错越多,索性闭嘴。

        “你怎么知道我是在说你?”廖南正却不放过她,饶有兴趣的打趣道。

        你……!她瞬间反应过来,一下子涨红了两颊,又窘又羞,甩开他的手就想走!

        廖南正眼疾手快,忙把她的手攥紧,让她动弹不得。

        “你知道吗?”廖南正牵着她的手,忽然问道,“这石阶一共有多少级?”

        “嗯……”方小嘉翻了个白眼,扭过头声音闷闷的说,“不知道!”

        “一共是一百零八阶。”

        “你怎么知道?”她明显不信。

        “佛家说,人生有一百零八种烦恼,也称为一百零八种结业,六根各有六种烦恼,乘以三世,合为百八烦恼,而佛家讲究一阶一烦恼,走完这一百零八阶,便是解脱法门。”

        话音刚落,两人刚好走完最后一阶石梯,稳稳落地。

        “现在还有烦恼吗?”他勾唇笑笑问她。

        “有……”方小嘉苦着脸。

        廖南正挑眉。

        “好饿……”

        这应该也算烦恼吧……方小嘉见廖南正露出无奈的神情,不由暗自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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