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裂痕的我们
廖南正最终还是没有和他们一起吃这顿饭。
行至半程,他突然接到电话,面容严肃,随即像他们致歉道,“不好意思,我这边突然有点急事,咱们改天再约,实在抱歉。”
虽然有事,却还是将他们两人送到目的地,然后才再次坐上车子,随即绝尘而去。
天空中不知何时突然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
两人都没带伞,不过所幸雨并不大。还颇为凉爽,也把她刚才心中的郁结稍稍吹散了些。
“好饿呀,快走吧。”方小嘉揉揉肚子,声音轻快,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转身自顾自的向前走了。
“好。”宋昱应道,快步跟上她。
这是一家上了年纪的湘菜馆,店面的招牌有些老旧,店子里的装修也有些过时,只是那暖黄的灯光总是给人心中暖烘烘的感觉。
“你别看店子老旧,只有这种店里的菜才地道呢!”那是第一次方小嘉将他领来,对他兴冲冲地说。
其实他并不是多喜欢湘菜,只是因为她喜欢,所以才跟着来过多次。
“老板,还要老三样。”她冲收银台方向大声说道。
“好嘞,没问题!”因为是熟客,所以老板早都记住了方小嘉和宋昱这一对,也记住了他们每次来都会点的“老三样”。
腊味合蒸,发丝牛百页,和冰糖湘莲。
菜很快被端了上来,湘菜注重油重色浓,口味侧重鲜香酸辣,有很浓的山乡风味,方小嘉曾笑称道,怪不得自己喜欢这山乡风味,只因为自己也是从小镇走出来的孩子,身上自带乡野属性。
一时之间,饭菜飘香,让人食指大动,方小嘉忙抽出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宋昱也拿起筷子,却多是给方小嘉夹菜,自己不怎么吃。
正是饭点,饭店里人声鼎沸,各行各业的人都凑到一起,说东说西,却唯独方小嘉这一桌,只有一个埋头扒饭的女大胃王,和一边沉默寡言的男人。
方小嘉心中是有气的。
晚饭后,两人辗转半城,回到方小嘉的住处,暮色四合,天边只剩最后一丝微弱的夕阳,还在苟延残喘着留恋世间。
路灯已经亮了,但灯光微弱,让两人的面容都隐在阴影中,看不清晰。
她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面对着宋昱,她是个憋不住话的人。
“宋昱,其实我根本没有说过那样的话对不对?”她的语气不自觉的带上一丝质问。
“什么样的话?”宋昱语气发涩。
“我要你来接我,要一起吃饭!”她忍不住怒,“我虽然记性不好,但还没到可以随便糊弄的程度!”
“……”宋昱不知该说什么,没错,她根本没说过那样的话,相反,她几乎很少要求自己去接她!除非他有时非要去,她才半推半就的答应,每次都让他觉得非常挫败。
后来他甚至觉得,小嘉好像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是她的男朋友……
“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我们自己清楚就好了,为什么要大肆宣扬啊?”一次他忍不住告诉她他的想法,可她却歪歪头不解的反问他,让他哑口无言。
因为爱你,所以想让全世界都知道!因为在一起,所以想得到全世界的祝福?难道这不是身处恋爱中的所有人都会这么想的吗?
可他没法说出口,也只得告诉自己,反正自己已经是小嘉的男朋友了,至于别人认不认可也无所谓,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好。
可心里不是没有芥蒂的,他爱她,可就是因为爱,所以才会介意。
直到最近廖南正归国。
医院的相见是他意外撞见的,可那之前呢?他们两人究竟有没有再见面?他们究竟说了什么?这些问题连日来都在他心中挥之不去。
小嘉说,她需要他的信任,她不喜欢两个人吵架,他便将一切情绪隐藏起来,尽量做到若无其事。
可当他今天怎么样都无法打通小嘉的电话时,他有些心慌意乱,便去了她的公司,得知方小嘉竟是去了中磬!去见廖南正!
他真的慌了!他也是人,他也知道害怕!他怕失去她!
廖南正一直是小嘉心中一块不能触及的隐痛,可他也是自己心中一根拔不掉咽不下的刺!
“小嘉……”他涩涩开口道,“对不……”
“你别和我道歉。”方小嘉真的生气了,连今天的三盘湘菜两碗米饭都压不住!
“我怕你受到伤害,我……不相信他。”宋昱低声道,语气里却由着显而易见的黯然。
“呵!”方小嘉忍不住笑出来,说什么怕她受伤害?不相信廖南正?还不都是借口!
“你根本就是不相信我!”她忍不住用伤人的语言说道,“宋昱,你这个样子,让我看不起!”
说罢甩开宋昱,转身就要走。
“小嘉,”宋昱急忙抓住她的肩膀,语气低低道,“对不起……我怕你……”
他的眼神里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痛苦,不同于方小嘉的情绪化,他是一贯云淡风轻的,就算有什么委屈,或是情绪,大多数时候也只是并不多做解释,只是自己默默的消化掉。
可要他怎么说?说他怕?说他怕被别人抢走女朋友?!
他说不出口。
“你怕我因为廖南正回来而离开你是吗?”方小嘉转过身来,坦然道。
宋昱默不作声,只是看着方小嘉,眼中是她少见的痛色。
“说什么保护我?你骗得了别人,能骗得了自己吗?!”方小嘉吐出的每个字都好像一根根针,往宋昱身上扎去,针针见血。
没错,他骗不了自己。
他其实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所以更难以说出心中真实的想法,可往往就是因为他的性格,两人之间一直是他无条件的包容着她,可有些问题,表面上因他的退让而过去了,实际那里只是留存了一个他们刻意忽视的疙瘩而已。
可总有一天,疙瘩会变得越来越大,大到他们俩都无法忽视的地步!
最终让他们在这段关系里寸步难行。
宋昱突然想到很久之前的一个夜晚。
那时他们在一起的第三十天。
两个人靠在沙发上看看电影,片子里的女主角哭的痛彻心扉,她误会了男主五十年,直到看到一封被掩埋了五十年的信件后,才终于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可当她费劲千辛万苦的寻找后,才终于发现,男主早在多年前就已经在战场上死掉,而留下了一张小小的字条,写着未完的信,“给我的爱人……”
女主角瞬间泪如雨下。
“如果有一天,我们分开了,只会有一种情况。”她突然抬起头来冲他说,眼睛里水波盈亮。
“什么?”他不由有点紧张,生怕方小嘉那张无所遮拦的嘴巴又吐出什么不吉利的话来。
“那就是你不要我了。”她低声说道。
“不会有那一天的。”他吻吻她的额头,目光坚定的说。
他怎么可能不要她?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谁会想到,有些话,竟会一语成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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