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我放不开

　　“我......”卜重脸上丝毫不见往日的锋利咄咄，不仅毫无气势，就连原本笔直的脊梁都微微弯着：“我.......对不起......”
　　他不敢看桑乔白，呐呐道：“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但是我太担心了.......我就是想看看你，没别的意思......没有别的任何强求你的意思........”
　　桑乔白眼眶发热，不知是不是因为再次经历了一次死亡，看着眼前与他记忆中冷血无情的卜重截然不同的样子，他心中竟有种悲哀。
　　他们怎么就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了呢？
　　曾经的他逼着卜重喜欢自己。等他终于放了手，卜重又用这样的态度对待他.......
　　桑乔白从来都不知道，感情二字，能这么磨人。让他死让他生，更让他生不如死........
　　深呼了一口气，桑乔白闭了闭眼，强压下心头的酸涩，原本那点儿咄咄逼人也跟着褪去。经历了这么多，爱无法消散，恨也无法绵延。如果有可能，桑乔白甚至想要投降。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他们之间的感情，该如何面对卜重，又该怎么弥补卜睿安.......
　　他疲惫至极的摆了摆手，声音低沉，明显颓唐：“你不用跟我道歉。我们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你想做什么，要做什么，去哪儿去干什么，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没有权利阻止你，也没有任何能力要求你，我只希望........”
　　桑乔白顿了顿，直视着卜重急切且局促的脸：“我只希望，我们能互不打扰。”
　　与卜重发红的双眼对视着，桑乔白缓缓的声音中道不尽心中的惆痛：“我爱了你二十年，卜重，我就差把一条命给你了，我是死了两次的人了，我知道你后悔了，但是你说.......”
　　他惨淡一笑：“你看我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支撑的我继续付出？”
　　“我没有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不能真的死在你手里，我还有父母，还有儿子，我不想他们因为我连晚年都过不好，还有儿子.......我儿子还那么小，他不能没爸爸.......”
　　桑乔白这番话，就像是一把生了铁锈的刀，在卜重的心头来回的捅，血肉模糊，鲜血淋漓。他的双眼爬上了血丝，他呼吸急促忍不住上前一步，但很快又退回来：“我不会了！白白.......我真的.......再也不会了.......你不用付出，你什么都不用付出......”
　　他的喉咙干涩的厉害，指尖在无意识的颤抖，他想碰碰桑乔白，但投鼠忌器他连上前一步都不敢：“我知道错了.......我错的太离谱了.......我不求你原谅我，不求你再爱我.......你.......”
　　他喘了口粗气，极力压制住锥心刺骨的疼：“你别排斥我好不好.......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你知道我的.......我不说谎话.......我真的不会再伤害你了.......”
　　他虔诚卑微，他不敢奢求桑乔白的原谅，更不敢再要求桑乔白爱他，他只求一个能弥补的机会，尽管他非常清楚的知道，不管再怎么弥补，他给桑乔白带来的伤害都永远无法修复。
　　他唯一的想法，就只有桑乔白能过的好一点，能好好的，开心的活着，活在他能看得见的地方，即便他再也不属于自己......
　　桑乔白不是没感受到卜重的卑微，他也同样知道卜重是个怎样高傲冷冽，目中无人的性格。他这辈子，唯一没做过的事情，就是低头弯腰屈下膝盖。
　　而如今在自己的面前，他没有任何的底线，他几乎可以说是用信徒朝拜的态度来面对自己。
　　但桑乔白心中不仅没有任何的喜悦，反而酸的厉害。他的喉咙发紧，看着卜重，张了张嘴，许久，在卜重希翼的目光中，他摇了摇头。
　　他清晰的看见卜重眼中原本的那点光亮在他摇头的时候倏然熄灭。那双黝黑的双眸，再无任何的光亮，只有满满的颓唐和哀求。
　　没错，是哀求。
　　这样的字眼，竟有一天也会出现在卜重这样的人身上。
　　桑乔白移开目光，逃避死的不再看他，声音低不可闻，却无法掩饰其中的坚定：“卜重.......别再来了.......我会活着.......我会向前看，不管是为了儿子还是为了我爸妈，我都会活着.......不用你给我弥补什么.......我们之间的感情，从始至终，都只是我自己一厢情愿，你没有任何义务一定要接受我的感情.......所以我并不想怨恨你.......”
　　“现在.......就当他过去了吧.......”桑乔白的嗓子沙哑的厉害，鼻音也很重，他看着自己的脚尖，低声道：“我会往前看.......你也往前走吧.......”
　　“我衣食无忧，什么都不缺.......别再来了.......”说完，桑乔白没给卜重再说话的机会，逃也似的快步走了。
　　但卜重却没动，站在原地，看着桑乔白略带踉跄的脚步，忍不住悲从心起。
　　往前看，往前走.......他怎么抬得起头，迈的起脚？
　　他只想停在原地，他一点都不想走，只想停留在有桑乔白的从前.......
　　他走不出来的，他一辈子都走不出来。因为他根本就没想过走出来.......
　　走出一段距离之后，确定卜重看不到他之后，桑乔白到底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也确实没了卜重的身影。
　　他吐了一口气，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只觉得压抑的他难受，有种喘不过来气的感觉。
　　他站在原地好半晌，才勉强整理好情绪，理了理领带，确定看不出异常之后，才返回大厅。渝桉看了他一眼，奇怪道：“你怎么才过来？”
　　桑乔白摇摇头没说话。
　　见他不想解释，渝桉本想追问，娄季章却轻轻拉了一下他，并朝着一个方向看去。
　　渝桉不明就里，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见了卜重，顿时恍然，直接闭嘴，不发一言。
　　桑乔白不是没看见他们两人之间的小动作，但也只是扯了扯嘴角，连欲盖弥彰的解释都不想说。
　　心知他情绪不好，渝桉也不欲戳他的心，随意看了一圈儿，有些无聊，时间也不算早了，便看向娄季章动了动嘴唇，正想说什么，娄季章却心有灵犀直接道：“时间不早了，要不我们先回去？”
　　渝桉顿时笑了，一点儿没犹豫的点了点头。
　　娄季章眼中浮现一丝笑意，先朝桑乔白点了点头示意，之后跟主办人打了声招呼，直接走了。
　　渝桉被他牵着往外走的时候还回头朝桑乔白看，嘴里说着：“别走那么快，我还没问问乔白要不要走呢。”
　　娄季章脚步不停，头也不回道：“他走就走呗，他跟我们不顺路，桑家有司机，还能没人送他回去吗？”
　　渝桉无语.......
　　不过桑乔白也确实没打算坐他们的车回去。
　　渝桉走后，桑乔白并没有马上离开。自从跟卜重结了婚，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怎么出门，后来离婚之后，生了病，就更不愿意出门了。
　　若说这个会场里最惹人注意的是渝桉的话，那第二惹人探究的，应该就是他了。
　　当初他跟卜重结婚的时候虽然没有大肆宣扬，但商圈儿本就是消息最灵通的，所以在场之人至少有一半儿都知道。虽然知道他们离婚的人不多，但这里的个个都是人精，看他跟卜重的相处方式也都猜到了。
　　所以不少奇怪和探究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桑乔白还看见之前认识的好几个狐朋狗友明显蠢蠢欲动，准备上来问自己呢。
　　他不在意这些，但也不想成为众人口中的谈资，放下手中的杯子，桑乔白整理了一下衣服，就准备离开了......
　　结果他转身没走多远，就遇到了卜蕊。
　　桑乔白脚步一顿，想当做陌生人置之不理继续走的时候，卜蕊却轻轻叫了一声：“嫂子......”
　　她都开口了，桑乔白不好真的视而不见。毕竟当初卜蕊对他还算不错。
　　他止住脚步，声音微微有些疏离：“我不是你嫂子，以后不要这么叫了。”
　　卜蕊顿了顿，眼眶微微发红，固执道：“我就要这么叫！在我心里，我嫂子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你，被人谁都不配当我嫂子！”
　　桑乔白张嘴正要说什么的时候，旁边却突然传出一道矫揉造作让人作呕的声音：“蕊蕊，你这么说，是把我的脸往哪儿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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