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人格
福吟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和急迫，故作镇静地等待萧景衍把那茶水一饮而下。
然萧景衍却一直看着茶水，那双大手拈着小茶杯，轻轻摇晃着，茶水在杯中荡来荡去，好几次差点便要溢出来。
看着糟心，福吟心里都要急死了。赶忙接过茶杯道：“王爷，这茶水凉了就不好喝了。这杯属下先干了。”
萧景衍看着手上突然被夺走的茶杯，收起手支起了棱角分明的脸，眼底荡起一股笑意。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这个一脸视死如归地喝着茶水的小姑娘。
福吟大呼一口气，放下茶杯，扯起大大的笑容，道：“王爷，您瞧，可好喝了，属下可不会骗您。”
王爷呵笑一声，端起茶杯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经由青绿的杯底蔓延到杯沿，“福御厨应该句句是真，对吧？”
萧景衍持杯到唇边，对着福吟浅浅一笑，却满是深意，随即仰头一饮而尽。
福吟：“……”
怎么觉得有些心虚。
她好像自从入了军营，没一句话是真的，尽是胡说八道，她竟然说谎说得面不改色，脸不红心不跳的。
真是越来越厚脸皮了呢……
“王爷，味道如何？”福吟局促不安地问道。
“嗯……”萧景衍眼角不知何时已经泛起了一片殷红，他锋利的剑眉骤然缩紧，微闭着眼睛平缓地呼着气。他烦躁地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须臾，便突然不动了。
他这是要生气了吗？怎么感觉看起来更加暴躁了？
“王爷？王爷？”
福吟见唤了两声没反应，又悄咪咪地轻拍了肩膀，依旧没反应。
难不成，醉了？
福吟将笑未笑，事情竟然这么容易就得手了。
她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忽然一只大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姐姐。”
嗯？
福吟感觉到一丝丝的不对劲，秀眉一抖，视线右瞥，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靠得很近很近，连对方的呼吸都能感受到。
萧景衍竟然喊她姐姐？
她嘴角忽地抽搐起来，试图从那只大手中抽离出来，结果对方越抓越紧，让她有些吃痛。
“王爷您这是怎么了？”福吟边挣脱边问道。顶着这张清冷的脸唤她姐姐，这事她的小心脏指定承受不住啊。难道是她研制的茶水有毛病吗？给王爷喝傻了？！
还未挣脱开手腕，萧景衍突然一个熊抱，整个人埋在了福吟的怀里，她的手腕才得到解脱。
福吟脑袋发蒙，只听他喃喃道：“姐姐，这些年你去哪了？阿衍找遍皇宫都找不到你，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这么一大只抱着一个弱小的女子，就很违和啊！怎么说也应该反过来啊！
“救命！王爷不会真傻了吧？”福吟欲哭无泪，她发誓，这真的不是她的本意，她就想套两句话而已。
“叩叩叩……”
有人敲门。
传来柳清河的声音：“王爷，属下想就齐国一事再与您商讨一番。”
这下糟了！
福吟这般被抱着也起不了身，逃也逃不了。她只能硬着头皮高喊道：“柳将军，王爷说他正在思量此事，明日再与您商议。此刻不希望有人打扰。”
“这……”柳清河有些奇怪，往常王爷就算是闭门谢客，也是亲自嘱咐，怎么今日还要福子阳传话。“王爷可是身体不适？”
“清河，明日再议。”王爷终于发声，柳清河一听，心里的疑虑才打消了去。回道：“属下遵命。”
看着门上的人影离去，福吟才终于松了口气。
“姐姐，我演得像不像？”
“……像。”
本人，能不像吗？
福吟头疼了，军中不可一日无帅。若是王爷一直都这样的话，她可就是黎国的千古罪人了！祸害了护国英雄啊！
“王爷，这是几？”福吟举着一个手指头问他。
萧景衍撅着嘴，有些不开心道：“这是一呀！姐姐你是不是觉得阿衍是傻子？”
“哈哈哈，哪有~”福吟心虚地否认道。
没傻，那是喝醉了？
喝着掺水的酒，还就那么一小杯，都能醉？亏她还准备了一大壶。
“诶，你这是作甚？”
福吟见怀里的人突然没了人影，一看竟然开了窗，手里还拿着一把萧。
他做无辜状，道：“阿衍要去吹箫。”
福吟突然想起不久前士兵们议论的夜半萧声，难不成真是王爷吹的？
她还在迟疑之际，萧景衍已然翻窗而出，吓得她原地腾起，萧景衍这副样子若是让将士们瞧见了，那为王的威严可就保不住了，她这条小命也就走到头了。
自从上次闯了地牢之后，军营中的戒备也变得更加森严了，到处是夜巡的将士。要自如灵活到不被发现，可真考验福吟的轻功。
边疆的夜晚就是风大，一阵接着一阵，方才一番折腾，福吟头上的伙夫帽不知何时也歪了，被大风这么一吹，直接脱开随风而去了，夜里太黑，她也来不及去寻，伸手抓了个空，青丝扑了她一脸。
追了一路，到了城墙高台的时候，萧景衍可算停了下来，福吟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要拉他回去，却被毫不留情地甩开了。
“快跟我回去！”福吟声色严厉却又故意压着声音，以免他人听见。
“不要。”
“回去！”
“不要。”
这人怎么这么执拗？
福吟心觉疲惫，只能放松语气笑言：“阿衍这么晚吹箫是为何呀？”
萧景衍抱着萧背过身去，低着头，似乎并不想说。
本来也没指望着他会说，福吟正打算来硬的的时候，他突然委屈道：“我们约好了，我吹箫，她舞剑。但是，她食言了，我又把他推开了……”
福吟第一次看到一向沉稳的王爷此时竟像个无助的孩子一般抽泣了起来，看着他微微颤抖的双肩，她不知竟一股同情之感油然而生。
皓月悬空，万里无云，皎白的月光落在他的肩头，染白了他的青丝。
“姐姐替他赴约可好？”福吟轻声问道。
闻言，萧景衍惊诧回眸，眼里还噙着泪，若不是那庞大的身躯，单单是这楚楚可怜的模样，真无法想象这是一个王爷会有的表情。
他终于是笑开了，道：“好。”
那一夜，军营里，高墙上，又悠悠回荡起了如泣如诉的萧声，月光下，一清瘦剪影挥剑而起，继而环剑而出，阴柔之中却又带着恣意潇洒、自由洒脱。青丝随风而起，晃动的发丝似是在回应着婉转的乐曲。银色的剑刃犹如划破了黑夜，泻下一道月光。
一剑舞毕，福吟总算是将王爷带回了寝屋，趁着将士们发现他们之前，说来也怪，萧景衍的军队效率如此低是不大可能的，除非将士们虽不解其源，亦不做深知，如心照不宣。
看着酣睡的王爷，福吟总算松了口气，折腾了一夜，可算把这醉酒的傻王爷搞定了。
她一个女子，徒手把王爷这么大一个人驮回来，让她又累又热，心想反正王爷睡着了，况且她现在是男儿身，脱件外衣应该不会怎么样，便随手把外衣脱了，散散热。
因为担心王爷明日没恢复原样，她只得原地守着，结果一夜下来，还是抵不住困意，迷迷糊糊便睡了过去。
第二日早晨，福吟是被窗外射进来的艳阳唤醒的。
在床边趴了一夜，她的肩膀酸疼得不行，忍不住扭了扭脖子，刚起身，发现正在床上乖巧入睡的王爷，看着他乖巧入睡的模样，福吟竟觉得此人有些可爱，心中可惜，怎么前世没好好和这位绝色皇叔打交道呢？
忽然，她玩心一起，意欲逗逗他，正拨弄着他额前凌乱的发须，酣睡中的皇叔鹰眼却缓缓抬起，“你在干什么？”
这一声把福吟吓了一跳，手上不自觉用力一抽……
她看着手里不小心揪下来的发丝，嘴角凝固道：“……我，帮你梳头。”
呵呵。
“对不起！属下知错！”
福吟火速奔离现场，竟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外衣还在王爷的屋里。
徐徐走来的殷也瞧着福吟奔来，正打算打招呼，却瞧见那敞开的衣襟，一个急转弯，打开了扇子，遮住了身后的死士苍梓。
苍梓疑惑，歪头想看前方发生了什么。
“别看。非礼勿视。”
苍梓缩回了头。
福吟觉得此刻的自己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幸好昨夜把头发挽上去了，也没有解开束胸布，不然此刻可就避无可避了。
直到福吟灰溜溜离开，殷也才收回了扇子，走进几步之外的萧靖王寝屋，看到屋内凌乱的一片，他勾起嘴角，连连啧道：“光天化日，真是好情趣啊。”
萧景衍正头疼得很，殷也还阴阳怪气地内涵他，他没好气地沉声道：“殷大少爷连入门礼仪都忘了吗？”
“哎呀呀，我怎敢和开了荤的景兄相提并论？”殷也看了眼大敞着的门口，阴笑着，踱了几步，凑近萧景衍。
“你喝酒了？”他细细嗅了嗅。
“没。茶水罢了……”萧景衍好似明白了什么，沉默一会儿道：“果真没一句真话。”
“你大早来此作甚？”萧景衍揉着太阳穴问道。
“只是昨日耳闻齐国使臣无故暴毙一事，事关重大，还是想着与你商讨一二，只是……好像来的时机不是很对。”
“无碍。稍等在议事堂会见，清河昨夜似乎也来找本王了。此事关联确实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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