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话都说到了这里，他也不见生气，琉璃一样无机质的眼珠转动，轻轻瞥了一眼卫渚，端起他事先准备好的茶轻抿了一小口，茶水温热，是最适口的温度：
“回去吧。暗网的挂名撤了。”
隶属于异管局的异能者们有个暗网，有资格进入暗网本身就是身份的标志。连通全球各地以发布关于异兽的任务，任务的难度对应相应等级并由此发放佣金。异能者们个人与小队的等级也通过这些任务评定。
将暗网的挂名撤去，一定程度上剥夺了他们大部分特权，更何况最近还有一次尤其重要的晋级申请。
卫渚暗暗咬牙脸色煞白，看方白圭风轻云淡的神情，想到对方雷厉风行的手段，到底没敢说什么，低头跟着蓝蝶出去了。
除了较为稳重的闫俨和时隐山，斩风小队其余成员都倍感解气，在蓝蝶经过时挤眉弄眼，把碰了一鼻子灰的蓝蝶气的快要冒烟又不敢在方白圭眼皮子底下说什么，愤愤的离开了。
“坐。”方白圭示意闫俨。
他放下杯子，又拿起了白玉菩提，姿态闲适：“你的报告我都看了，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闫俨也不跟他客气，往沙发上一坐，先问：“西南到底发生了什么？连s级都不能让你们提前调动部分人马回来？”
“啊。”方白圭面无表情：“是很大的事，世界要灭亡了，我们都会死。”
他的语气平静的像是在说中午吃了饺子，或者说了个不怎么好笑的笑话。
闫俨皱起眉头。
显然他不是在开玩笑。
“别的不能告诉你。”方白圭无所谓的将菩提放在指尖绕，岔开话题：“聊聊那个s级吧。你说那个s级情绪稳定，未表现出攻击性，那我们也就别有大动作。”
“那个叫喻迢的人……很有意思。”
说这话的时候，很难看出他的“觉得有意思”。
“他就是个普通的人类，绝对不是卫渚刚刚所说的……”
“我知道他不是异兽，别紧张。”方白圭终于有了点表情，轻笑一声：“但你真的觉得他普通？”
闫俨哑口无言。
他实在不想将喻迢卷入这些事情当中，所以报告中只是将他一笔带过，就算发现了他的特殊也没有报告上去。
他到现在还在嘴硬，心存侥幸：“有些人就是天生拥有受动物喜爱的能力……而且我们和他相处了那么久，他精神力平平，身体素质很弱。”
方白圭瞅了他一眼，似笑非笑：“你现在为他说话，就足以显现出他的非同一般了。s级异兽拥有远超常人的智慧与思维，绝对不会受所谓天性影响，所以我觉得他很有意思。”
闫俨默然，没有再说话。
多说多错。
方白圭话音一顿，用菩提蹭了蹭下巴：“卫渚虽然蠢，也不是完全没做过好事。”
他是在说卫渚安排的用来监视喻迢的那些人。
“不介意的话，我想试一试他。”
说是征求意见，可方白圭语气中全然没有商量的成分，他像是在无聊的时候找到了点乐子：“在领地意识极强的s级伴在身边的情况下，安然无恙的开着他的诊所。到底是魅力太大，还是有些什么特殊的能力，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您想怎么试？”
“卫渚不是捉了一尾赤蚺吗？只是c级，刚刚好。”
闫俨猛地站了起来，意识到自己有些太激动了，又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道：“他的身边经常陪伴着那只s级，如果放那只赤蚺进去的话，恐怕会激怒它。”
“没关系，”方白圭带着笑意，眼皮耷着眼角因这抹笑翘起，让他有一刻神似一只狐狸：“那只异兽每天都会外出。就在那段时间，我们速战速决。”
“可他如果真的是个普通人，一只c级的赤蚺足够要了他的命了。”
闫俨终于不拐弯抹角，肃声利色道：“如果真的出了意外怎么办？我们的使命不就是保护普通人，让他们免受异兽的伤害吗？”
“错了。”
方白圭没有为他的以下犯上生气，拎起已经有点凉掉了的茶杯，神态自若的停在了闫俨面前，显然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闫俨身形微滞，额角隐隐有青筋跳动，最后还是用异能给他热上了茶水。
炽热到发白的火焰因为主人的怒火将空气都灼得扭曲，裹上方白圭指尖时，他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看着几秒就烧沸了开始咕嘟咕嘟冒泡的水，挑了挑眉：“火气这么大？好了，别给我烧干了。”
闫俨不大客气的手一甩，火焰熄灭。
方白圭喝了一口滚烫的茶，慢悠悠继续刚才的话：“我们的使命，是牺牲小部分人，保全大多数人，知道吗？”
“少数人的性命在有些时候，是轻如草芥的。”他轻笑一声，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知道回忆了些什么，沉默了一段时间，淡淡道：“有些人，是注定要牺牲的。”
“那你也无权擅自放弃别人的性命。”闫俨皱眉，不能认同他的观点：“是否注定牺牲不应该由他人决定，那不是伟大，是谋杀。”
“所以我特别欣赏你们这些后来的年轻人。”
方白圭低低的笑了，这个时候他眉目间流露出的沧桑，才让人相信他的确年岁上百：“从异能者学院走出来的每个人，都相信自己接受的是最正确、最精良的教育，全部认定自己是明日的曙光，是世界的太阳。
“可他们无时无刻不等待着，心甘情愿的被熄灭。
“包括你们都看不上的卫渚。”
他的神情不是赞扬，也不是认同，更不是否定。很难看出他抱着怎样的信念陈述这个事实，他如何评价这些无畏牺牲者。
“你拿这句话去问那里的每个人，都会得到肯定的答案。”
闫俨凝眉，不为这样的价值观做评判，将话题拉了回来：“可我还是觉得用赤蚺去试探他很不妥。万一危及……”
方白圭淡淡打断闫俨的话，正色道：“能让s级俯首的人，会被一只末流的c级伤到吗？”
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不欲多说，拿起他一直携带的包，从里面随手抽出了个文件袋，看都没看一眼，随意的扔给了离他右手在最近的时隐山，丢下一句“先这样吧，看完记得还我”，然后潇洒的大步离开了。
闫俨眉头还是没有松开，眼中的担忧清晰可见，目送方白圭离开后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低头沉思。
他总觉得是自己将喻迢牵扯了进来。
时隐山一言不发抽出文件，发现里面存放的是一份资料。
他凝神看了起来，想起了什么，问闫俨道：“之前市郊的那件事，你有没有打报告给方局？”
闫俨回神：“第二天就报上去了，还有疑似存在的另一只s级异兽，也一起汇报了，不过方局没有给我回复。”
“那这上面记载的，应该就是那只s级了。”
时隐山翻动那几张薄薄的纸，纸质很旧，微微泛黄而发脆，应该有些年头了。
白俞明按捺不住好奇凑上去看，一眼瞟到右上角的小字，念道：“异兽档案室——异能者学院典藏馆。”
他咋舌道：“乖乖，局长这是把他们学校图书馆的资料外带了啊，给我们开小灶？不是偷出来的吧。”
“记的什么？和我们有关系吗？”方天河探头探脑。
“能和你有什么关系？记你能吃能睡？”
方天海一巴掌把方天河拍到一边，自己占了他的位置也探头去看。
“一只远古异兽，兽态表现为九尾狐。”时隐山越看眉头拧得越深：“这是一只曾经试图灭世的异兽，无法评定等级，危险性极强，当时的人们动用一切力量也没能将它制服，后来……莫名失踪了。”
“失踪？它死了吗？”
“没有记载。”
时隐山翻动纸页，这上面的记述其实不是很完备，他只能从中窥出个大概：“但应该不是死亡了。它既然拥有那样的力量，就不可能因为外界因素遭遇生命危险。”
力量越强大的异兽，其所拥有的寿命就越长远，强大到一定程度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获得了人们追求的长生。
这样的等式同样可以换算到异能者身上。
“不是说要灭世吗？既然都没人能阻止它了，它又为什么半途撒手了？”
方天河有点八卦的问。这样的异兽虽然说起来可怕，如果出现在现实可能动动手指头就能把他们碾成灰，但终归离他们太遥远。
所以此刻他们的好奇大过恐惧，只将这件事当成神话传说来看。
“不知道，也许是它半途后悔了？看这一页……好像是，丢了什么东西一直在找，可能最后关头找到了，心情一好就不想杀人了吧。”方天海不像方天河一样话多就等着别人给他讲故事，一直默默的看上面的文字。
“没有灭世，但也差不多了，不要把它想的太仁慈。”
时隐山冷笑一声，他详细的看完了全篇，知道更多的细节：“当时的异能者所处的应该是另外一个已不可考的异能体系，可那些修炼者已经被杀得差不多了，所以几千年前的传承出现了断层。我们当下运用的的是另一套后来者慢慢摸索出来的崭新的异能。
尸山血海，血流漂杵，它只是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将普通人族也完全灭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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