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七章 亡命天涯 1

　　萨拉热窝东正教教堂，像往日一样，沃尔金娜早早就起床帮助教堂清扫，自从离开那个恐怖组织后，沃尔金娜隐姓埋名来到这家教堂，她希望在教堂找到安宁，也希望替丈夫赎罪，这段时间她搜集了几乎可以搜集到的毁灭者组织在全球各地犯下的累累罪行的资料，越是仔细研究，她的内心越加恐惧，她的丈夫生前所犯下的骇人听闻的恶行一桩桩，一件件呈现在她面前，那些爆炸现场的死难者，妇女儿童，鲜血横流的画面，成堆的血肉模糊的尸体，这些画面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她仿佛听到孩子们的哭喊声，母亲们的绝望挣扎，老人们无力地瘫倒在地，在亲人的怀抱里，在护士的担架上，在泥土中。
　　为了彻底断绝和毁灭者组织的联系，她变卖了所有家产，捐赠给了教堂，帮助那些穷人，寡妇，无依无靠的老人，饥肠辘辘的儿童。她知道扎耶夫一定不会放过她，此前曾有叛逃者，家人受到了无情的杀戮，沃尔金娜知道，危险始终在伴随着她，死亡随时可能会到来。
　　她想利用存留世上的仅有时光，最大限度的行善，赎罪，为自己更是为了死去的列文斯基。她改名换姓，现在她的名字是罗夫娜，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沃尔金娜这个人，沃尔金娜已经死了，为了罪孽，她死去了，渴望有朝一日能够复活。
　　她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如果不是曾经和她朝夕相处的人，即使她站在他们面前，相信他们也认不出她。她追随信徒们走进千家万户，服侍瘫痪在床的病人，不能自理的老人，嗷嗷待哺的孤儿，衣不蔽体的乞丐，饥饿的穷苦人。
　　上午九点，罗夫娜和几个姐妹前往乌玛家，乌玛已经七十多岁，她的丈夫昨晚去世了，夫妻两没有子女，但是他们抚养长大的孤儿超过三十名，进到屋里，姐妹们先后拥抱了乌玛，然后进入死者的卧室，帮助他脱去衣服，几个人把尸体抱进浴室，开始为死者沐浴，然后给他换上新衣服，重新抬到床上，罗夫娜从冰箱里拿出冰块，用熟料袋一次装好封口，一袋袋摆放在尸体周围，最后用一块干净的床单盖在尸体上。
　　“愿主与你同在，愿你的灵魂进入天堂，在那里你将会和主耶稣一同在天父的国里永生，万福玛利亚，阿门！”
　　姐妹们一起为死者做祷告，然后布置灵堂，络绎不绝的亲朋好友，死者生前的故旧邻居们先后来和死者道别，教堂神父带着几个义工也前来为死者做会后的祷告：“亲爱的彼得耶维奇弟兄，如今你离开我们要和主在一起了，愿主赐你平安，你来自尘土也必归于尘土，愿你在主的国里永存，阿门！”
　　人群齐声应和：“阿门！”
　　乌玛老眼昏花的站在旁边，守护着丈夫，神父过来为她祝福，一行人先后离开。
　　乌玛虚弱的坐在椅子上，罗夫娜走上前来，揽着她的肩膀：“乌玛，愿主赐福你！在天堂有预定的位置给彼得耶维奇，你的丈夫，愿他平安，万福玛利亚！”
　　乌玛静静地看着丈夫的尸体：“彼得耶维奇，愿你平安，你在生前帮助了许许多多人，如今我把你交到主的手里，那里有安息，有永生！”
　　说完，她枯干的眼睛终于湿润了，一丝微光出现在那里，她的脸上现出红光，在窗户上透进来的阳光下闪烁。
　　她闭上眼睛，那一刻她等待了很久，内心无比安宁，仿佛已经睡去。罗夫娜抚摸着她的稀疏的花白头发，抚摸着她脸上的皱纹，为她擦拭着仅有的一点泪水。凹凸不平的脸上刻着岁月的风风雨雨，刻着一路走来的艰辛苦痛，欢乐和悲伤。
　　“让我们卸下今生的重担，在主的怀抱里得享安息！死亡不是终点，只是新生命的起点，复活在主，永生在主！我们活着时依靠主，信赖主，我们死后跟随主，愿弟兄姐妹平安！阿门！”
　　“阿门！”
　　乌玛重新站起来，迎接着前来的一个个向死者道别的人，他们曾经养育过得孩子们，如果不是现在身在异国他乡无法及时赶到的话，都已经先后站在她的面前：“乌玛，我们的母亲，彼得耶维奇我们的父亲如今得以安息，愿他的灵魂长在我们当中，一如既往陪伴我们，帮助我们，关爱我们，正如我们也一心疼爱着你，陪伴着你，阿门！”
　　“阿门！”
　　乌玛依次和他们拥抱亲吻，这正是她一生的最大收获，是她的人生价值所在，她满足，幸福，快乐！
　　失去丈夫的悲伤在这满足里消融，和着窗台上一缕缕阳光温暖了她的内心。
　　罗夫娜跟随着送葬的队伍，在前往火葬场的路上缓慢的行走。教堂的钟声响起，她抬头看看教堂塔尖上的十字架，宛如高高升起在天际。人群缓缓地移动着，罗夫娜就像一条链子上的一个环节跟随着滚动，向前。再向前。
　　阿里和他的同伙已经跟踪沃尔金娜好几天了，基本掌握了她的活动规律，一大早看到沃尔金娜走出家门，阿里和手下偷偷溜进了她的房子，他查看了整个房子，最后决定把触发式炸弹安装在她的床垫下面，这样只要她往床上一躺，炸弹就会被引爆，到时候一定会被炸的粉身碎骨，这种血腥的场面，轰动性的效果正是扎耶夫所希望的。
　　劳累了一天之后，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住所，缓慢的爬着一阶阶楼梯，破败不堪的楼梯木扶手已经年久失修，新刷过的油漆散发着刺鼻的气味儿，她打开房门，这是一间小小的公寓，里面摆放着几件旧家具，一张沙发，一个橱柜，橱柜上摆放着一个木制十字架，她坐在沙发上，端着一杯水，她太渴了，不知不觉喝光了那杯水，厨房的柜子上有一片昨晚剩下的面包，她站起身来走向厨房，拿了那片面包，然后打开冰箱，拿出那瓶鱼子酱，转身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吃那片面包。
　　吃完之后，她觉得稍稍好了些，不像刚才那样疲惫，但是她还是渴望上床躺下来休息一下，塌陷的床垫似乎比往常高了一些，这倒是很奇怪，不过她想可能是今天太累了，视力不再像平时那样准确，所以她走过去，她没有脱鞋，倒身在床上，多么想就此睡去，等到天亮再醒来。
　　就在她即将躺下去的一瞬间，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夫人，请慢，”她站在床边一时间呆住了，一个身影从衣柜里走出来，是阿廖沙。
　　阿廖沙紧走几步来到近前，一把拉住她的手：“夫人，床上有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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