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章 仪仗
福全镇香料作坊。
北房东屋,穆敬荑正伏案写着什么。
院子里人们有序的忙碌着,每个人都换上了新衣衫,竹青色的上衣下裤,替代了拖沓的罗裙,从胸口到膝盖长短的本白粗布围裙套在外面,显得每个人都干净整洁。
当然这些衣衫只是做工的时候穿的,作坊另外又发了每人一匹丁香色棉布,一匹群青色棉布,留作自行做衣衫用。
昨晚刚发下来,今一早儿工人们便穿上了统一的冬季工服,各个喜气洋洋,干劲儿十足。
“峦毅大哥,一会儿粮食开市,咱们买好了是直接送去码头装船,还是先放到作坊里?”达源套好马车,扭头问道。
峦毅将装银子的褡裢在衣襟上系好,随手拍了拍:“一次性都买齐了,拉不了的雇车,争取一趟都运到码头。到那我还得跟船老大说一声,去晚了怕是没那么大空地方装货。”
“哦,那听你的,咱早些走!”达源打开大门,手扶着马脖子吆喝着出了作坊大门。
峦毅待车出去,将门关好,两人一人一辆车,赶着走了。
一位戴着面纱的女子默默过去,将院门插上栓子,转头抱起柴火,继续往南屋东侧的蒸煮房走。
秀云快步追了上去,临近门时拉住她,压低声音道:“玉莲姐,你别这么拼命,小心累垮了身子......”
女子眉眼暖了些,脚步未停,快步进了屋。
西厢北屋,宋嬷嬷与岚若正忙着缝制小衣,听到院内动静,抻着脖子瞧了两眼。
“岚妹子,我瞧着你就是个心眼儿软的,竟能容她继续在这里做事。”宋嬷嬷冲着蒸煮房的位置努了努嘴。
岚若脸色有些不自然,无奈叹了口气:“到底这人是我介绍给主家的,出了事多少也有我的责任,何况那顾玉莲本性并不坏,都是被王家逼得,眼睁睁看着她流落街头,我实在于心不忍!”
“要我说,你就是心善!”宋嬷嬷咬下线尾,快速瞟了她一眼。
岚若将针在头顶磨了两下,继续道:“嗐,同为女子,又都是苦命人,同病相怜罢了......”
北房里,穆敬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迅速瞄了下左右,发现并无人守着,心下忍不住暗笑。
昨日徐家过来闹了一大通,气确实气,可穆家也因此得了福报。
秦姐姐说赵氏吐得那口血,正是积於在喉咙处的拥堵血块儿,因怒急攻心吐出后,非但没有受到损伤,反而成功令之前的伤痛减轻了不少。
如今赵氏说话已无大碍,再恢复段时日便可痊愈了,这对于她家来说绝对是个好消息。
人得喜事精神爽,待得徐智与徐母临近夜深走了之后,她连夜就与峦毅商定,悄悄赶着马车回了福全镇作坊,一大早又起来写信,几乎一宿没睡。
穆敬荑站起身,将写好的两封信分别装入竹筒,封存好,做了标记,塞到了身侧的布包里。
打开厅门,日阳温暖的光照在脸上,心也随之亮堂起来。
院墙外的树叶随风打着旋儿掉落,她不禁跑过去,跳起来接了一片,拿在手中端详。渐变的黄色中斑斑点点带着些葱绿,仿佛金镶玉的头面,又如荒漠里的清泉绿洲.
“掌柜,咱们这边说要加人,人啥时候能到啊?最近订单多了,大伙恨不得多长出两只手来,实在供不上。”
突然她凑进了些,附在穆敬荑耳边低声道:“顾玉莲最近天没亮就到,黑透了才回,整日里不要命似的干活儿,老奴暗地里劝了几句,可她依旧如此。”
崔嬷嬷一边说,一边用眼神指了指院子东南角。“您看......”
穆敬荑眯了眯眼,看向蒸煮房里忙碌的人影,不禁疑惑起来:“她怎么干这个去了?那蒸煮的活计不是秀云的吗?”
崔嬷嬷张了张嘴,讪讪开口:“是,可如今就那里是一个人的活儿,大伙都故意远着她,也就秀云和我还与她说话。”
“她是什么意思,调岗位是她自己提的,还是你的主意?”穆敬荑眸光闪动,有些意味深长的看着崔嬷嬷。
“呃......是老奴的注意,不过也私下里问过她意见了。”崔嬷嬷扣着手,一脸坦诚。
“那你就告诉她,不服从管理,就调走!”
“这......”
穆敬荑摆摆手,戴好帷帽,向院外走去。
街道上,纷纷扬扬的叶子落下,铺就成一条黄橙橙的毯子,车马驶过去,声音闷闷的,再没了熟悉的嗒嗒声。她穿着绣鞋踩在厚厚的叶子上,感觉宣软了许多。
“让开...都让开......”突然有人高喊着冲了过来,穆敬荑下意识回头。
从街市东面奔过来一溜高头大马,上面坐着趾高气昂的衙役,甩着马鞭,大声驱赶着街上行人。
马匹经过时,带起了一阵风,引得路上落叶打着旋儿的飞舞起来,如一只只翩翩起舞的彩蝶。
穆敬荑愣了愣神儿,堪堪躲过了马腿,慌忙退到路边。
不一会儿,敲锣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隐隐可看到两队高举着‘肃静’、‘回避’牌子的衙役,再后面是一乘蓝色轿子,颤颤悠悠被八个人抬着,缓缓前行。
这是北街,能到这里逛得人,均是非富即贵的主儿,可面对如此形式的官员仪仗都自发地跪了下去。
穆敬荑看了看左右,想起在祈安县遇到的糟心事,只得随波逐流的矮下身子,也跪下了。正当她感觉膝盖尤其硌得慌时,锣声到了耳边。
“哐...哐......”震耳欲聋的连敲了七下,顿了顿后又敲上了。
穆敬荑不禁蹙眉,垂着头看着五六尺外抬轿之人的黑布鞋子,,忍了好一会儿,仪仗终于走了,长舒了一口气。
她站起身,见一旁有位老妇人想要起身,却似力有不逮,努力几次都没能成功,忙过去伸手拉了她一把。
“谢谢姑娘!”老妇人笑着道谢。
穆敬荑随口问询:“老婆婆,不知刚才过去的是哪位大人的仪仗啊?”
老妇人摇摇头:“我老婆子难得出去,这还真不知晓。不过看架势,怎么着也得是个县令吧,嗯......也许是位州牧也说不定。毕竟咱们这儿的白县令年岁也不小了,应该不是常出来才对。”
穆敬荑听得有些蒙,心想她自打穿越过来,除了祈安那次也没见哪个县令如此大张旗鼓啊,难道这两天总有官员出行吗?
见她疑惑,老妇人便又解释道:“小姐也许不知,打昨儿晚上开始,这仪仗都走了三次了。”
“三次?”穆敬荑惊讶不已,这才多长时间呀。
老婆婆接过她帮忙捡起的拐杖,回转头:“哼,天刚亮的时候就溜一圈儿啦,我想着遛完了,应该可以了吧。这才打算出来,扯几块布,谁知还是碰上了,唉!”
“婆婆,那您不逛了吗?”见老婆婆转头走进巷子,穆敬荑忍不住问道。
“嗐,去啥呀,再跪两次,我这把老骨头兴许就交代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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