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听了哪吒的嘲讽,白锦玉自知底气不足。
她轻咳了两声,厚着脸皮道:“这供香向来是侍女们点燃放在我手上的,难道还要我亲自去去取放吗?”
听了白锦玉这解释,哪吒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明显是看透了这谎言。
哪吒不说话,等着看白锦玉这独角戏怎么唱下去,这千百年来,敢在他面前耍心眼的,还真没几个。
白锦玉紧抿着嘴巴,看见哪吒这模样,顿时明白人家压根就没有相信自己的狡辩,心中早已经有认定的看法了。
她讪讪道:“罢罢罢,既然三太子哥哥已然看透,那我也不瞒着哥哥。我们本就是半路认来的父女兄妹,自然没平常人家的亲近,这我也能理解,可这两百年来,两位将我扔在下界不闻不问,又何曾尽到父兄之责?”
“我未曾感受到父兄关怀,如今又要我来尽子女之责,莫不是强求?”
说着说着,白锦玉强逼着自己发出几声哭腔,又挤了两滴眼泪出来,以袖掩面,半遮半露出自己伤心的表情,口中的控诉依旧不停:“也不知佛祖当年知晓三太子的好家风,命我拜托塔天王为父,三太子为兄,又可曾知道竟是这样的好家风。”
哪吒听到前面,神色还算得上自然,倒是听到白锦玉将佛祖搬了出来,面色突然一变,重重地冷哼了一声:“你也想拿佛祖来压我?”
白锦玉心中的确升起过这个念头,当年哪吒父子未必真愿意认下自己,可最后她依然成了义女,必然是两人看在佛祖的份上,如果哪吒要追究她供奉香火不够诚心,她也要去佛祖面前哭一哭李家父子,虽说佛祖偏向她的可能性十分微小,但相比起供奉香火不诚这个大罪来,她实在无法预料孰轻孰重。
直到现在她都对凤仙郡求雨的故事记忆深刻,凤仙郡郡守就是因为推翻了给玉帝的供桌喂狗,因此被上天降下惩罚令凤仙郡连年大旱,若不是恰好遇见取经团路过,又有孙大圣揽下了这桩麻烦事,忙前跑后这才求来了甘霖。
白锦玉记得这桩事是因为她曾经考据过,这大旱是玉帝旨意还是上天惩罚,后来发现是上天降下惩罚,便是连玉帝也不能干涉。
虽然白锦玉这一点行为比不上凤仙郡郡守那般,降下的惩罚定然也没郡守那般轰动,但不敬上天向来是大罪过
唉,走一步看一步吧。
至于哪吒此时的面色大改,白锦玉倒是不怎么担心,她道:“我哪里敢拿佛祖来压三太子?我是什么人物也能在佛祖面前说得上话?哪里有哥哥同佛祖来得亲近。”
哪吒割肉剔骨后乃是佛祖以碧藕为骨,荷叶为衣,活了他性命,后又让哪吒以佛为父,调停了父子冤仇,他虽然顶顶看不上李靖,但对于佛祖却是真心尊敬。
“我只是,只是”白锦玉说到这里,却是面露难堪,吞吞吐吐地说不下去了。
“只是什么?”
“我只是心疼三太子哥哥。”
白锦玉说这话倒是流露出了一些真心实意。
她听过也看过太多关于哪吒的传说,这些传说里哪吒样貌不同,武器不同,许多设定也不一样,但唯一不变的就是那颗敢于反抗权威的心。
从那个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年代流传至后世,哪咤无疑是最具有反抗精神的代表了,他的反抗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似乎是在警示人们反抗的下场,但更多的是带给人们敢于反抗的力量。
每一次的反抗,都是对自我枷锁的去除,每一次失去,都能获得更强大的力量。
他的反抗并非一味的反抗,也并非为了反抗而反抗,哪咤的身上除了反抗精神,还具有许多美好的品质,在进行反抗的同时,他从未失去过这些。
掩盖赴死悲壮的新生,是浴火重生。
无论是最初的□□凡胎,还是后来的莲花化身,他的心依然是那颗赤子之心。
这些想法一旦冒出来,就好似洪水出了闸口,瞬间止不住地向外倾泄。
“三太子的事迹我是从小听着长大的,心地善良,爱憎分明,保护弱小又不畏强权,每次我有什么难过的事,都会想到三太子与命运抗争。”
白锦玉说着说着,已经忘记了自己原本想要奉承的想法,倒是成了自己的内心阐述,也忘记了口中的“哪吒”正站在她的面前。
她虽然穿越不过短短两天,看着也适应得挺快,但心中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故乡,只是她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回不去了。
周围一切既陌生又熟悉,但对她来说,都带着疏离,唯有“哪咤”却是真实无比。
“哪咤”本来就没有真实可考的形象,它代表的是一种精神,是一种符号,也是与天争命的魄力,华夏人骨子里的不屈。
这些东西传承了几千年,反而比任何事物都要真实。
一激动眼眶就忍不住泛酸,白锦玉说着说着,几乎要落下泪来,可又不愿意因为这个失态,当事人站在这里都没说什么,她自己怎么能先哭起来?
哪吒方才能看出白锦玉说的是假话,自然也能看出她现在说的是真话,此时又看见白锦玉几乎要哭出来的模样,他顿时慌了手脚。
“你哭什么?我可曾说过你重话?”
哪咤这话刚一出口,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对,他可不是才说了重话吗?
他顿时神色讪讪,怎么说白锦玉也是刚夸过他的,想想刚才那些夸赞的话,他都忍不住脸红,此刻哪里好意思看着人落泪。
哪吒从衣袖里掏了半天,最后掏出一张素色手帕来,递给了白锦玉:“赶紧擦擦你的眼泪,若是被旁人看见还不得说我欺负你?”
没有手帕便罢,白锦玉一接过手帕,好似有了什么流泪的底气,以帕掩面,眼泪更加汹涌了起来。
“实在不是我想哭,而是这眼泪止不住。”白锦玉一边哽咽一边解释道,“想想那些事,我实在是难受。”
白锦玉也不想哭啊,穿越的时候她没哭,遇见妖怪的时候她没哭,这会儿也不知道是什么回事,好似来到这里的所有情绪都宣泄了出来,那些惶恐不安都随着眼泪哭掉了。
哪咤瞧着她一时半会儿也止不住眼泪的样子,寻了个绣凳坐下,又取了桌上的茶水,给自己倒了杯茶,顺便将白锦玉面前的茶杯添满。
“喝杯热茶缓缓。”
哪咤只觉得这气氛实在尴尬得很,明明他是那位兴师问罪的主,怎么现在倒像是欠了白锦玉的?
又是递手帕又是倒热茶,哪吒这辈子就没这样伺候过别人。
只是面前这人的那些说辞实在叫他难为情,平心而论,尽管他再自傲,但也知道从古至今世人对他当年做的那些事还是批判居多。
华夏向来推崇孝义大于天的说法,当年他割肉剔骨还于父母,佛祖虽说是以和为尚,其实还是为了让他和托塔天王化解冤仇,母亲兄长虽然对他疼爱,但一涉及到这件事,依然想让他退让,随着时间慢慢过去,距离这事已过去了不知多少年,周围人还是将之奉为禁忌,再不谈起,好似一旦说出口,他又会化为传说中的那个哪吒。
李靖向来宝塔不离身,每次看向他好似慈爱非常,眼眸中却隐藏着深深的忌惮,真是可笑,若哪吒真要伤他,必然是鱼死网破,哪怕塔上有佛祖,最差也不过死在舍利塔下。
眼看着白锦玉慢慢平稳了呼吸,哪吒开口道:“一说起这事,旁人都毁我谤我责我怪我,怎么你还有不同意见?”
“这哪里是世人能发出的声音?”白锦玉眼眶哭得发红,哭过之后眼角还泛着水润,“世人千千万万,难道人人都是一种呼声?不过是当权者想要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就得拉出个典型,叫人看看反抗的下场,不敢再犯,再说了,若是真心毁谤,如今哪里来的哪吒庙宇?”
“果真是山野里的妖精,看着真不像是灵山长大的。”哪吒笑着看了白锦玉一眼,“说出的话比我还要大胆。”
灵山哪里能养出这样的妖精啊,若是再待上几年,哪里还会说出这般随心所欲的话?
“事实从来如此。”白锦玉辩解道,“秦末陈胜吴广起义难道不是一种反抗?汉高祖也是起义出身,这些不说,孙大圣闹天宫难道就不是一种反叛了?可见不光是人,世间生灵骨子都是带着这股劲儿,区别在于世人大多看中结果,若是大圣当年成功了,如今对他的评价定然又是一种说辞,哪里还会说‘顽猴’。”
哪吒听到这话却是直接笑出了声来,身为天庭的一员,他对于孙悟空却是极为欣赏。
当年孙悟空大闹天宫的时候,他虽然知道对方不可能成功,但心里还是藏着隐隐的期盼,好多年没有看见这样有意思的人物了,只可惜如今被压在五行山下,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出来。
“大圣?怎么听着你对那孙悟空还挺推崇?”哪吒的语气有些吃味。
如今竟然连“三太子哥哥”也不叫了,言语中只剩下“哪吒”这个称呼。
吃味得这般明显,白锦玉自然一下子就听了出来,她捂着嘴笑道:“不拘于俗流的人物,我向来尊敬,就如同推崇三太子哥哥一般。”
“咳咳。”
哪吒听了这话,轻咳了两声,连忙举起茶杯掩饰自己的神色,生怕被面前这人看见自己脸上的赤霞之色,随即又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问道:
“对了你之前说的那些孩子是怎么回事?什么没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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