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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心惊


天气渐热,不知不觉间,已到了初夏。

        一日,灵儿欢快的走进屋来,“娘子,西院外荷池里荷花已开了许多,好生娇艳,我与娘子采些来。”

        汀兰一听,瞬间来了兴致,道“慢着,我与你同去,荷塘里的花儿更有生气些,早些时候,我就盼着那荷池里的花儿开哩。”

        二人来到荷池旁,只见昔日衰败景象全无,满荷池都是碧绿的荷叶,好似撒了一地的翡翠,其中点缀着粉红色花朵,有些开得正艳,有些还是花骨朵儿,好一番“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景象,一阵风儿吹来,带来一阵扑鼻的芳香,汀兰闭上眼睛细细品味,好不惬意

        二人在荷池旁转了一圈,想采些荷花回去,却发现,开得好的荷花都在荷池中央呢,够不着,汀兰环顾四周,发现一颗大柳树下泊着一艘小船,于是吩咐灵儿与她一道,去撑那只小船。

        灵儿,“娘子,灵儿不会撑船呐,娘子莫去,那船若是翻了该如何是好?”

        汀兰,“别怕,又不叫你撑船,我少时就在江边长大,以打鱼为生,撑个小船还不小菜一碟。”

        灵儿听她如此一说,就跟她上了小船。

        二人划着小船荡漾在荷池中央,拨开荷叶,看见好些个鱼儿在荷池下游荡,当真就是“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此情此景,让汀兰顿觉赏心悦目、悠然自得。

        “灵儿,你多采些荷花,我要亲自下厨,为老爷做些炸莲花,还要采些荷叶,做荷叶叫花鸡和荷叶包饭。”汀兰叮嘱道。

        灵儿采撷了许多,直要将小船装满了,汀兰见状说到,“够了够了,回吧。”

        正待要回时,汀兰发现前头有个诺大的物什挡住了去路,划近一看,好似个人,吓了一跳,差点将长蒿丢掉了,两腿一软,就跌坐在小船上,灵儿甚觉奇怪。

        “娘子,你咋地了?”

        汀兰指着灵儿的身后,舌头好似打结了,说不出话来,“你你你”

        灵儿回头一瞅,差点没吓死,尖叫了一声,又赶紧将手捂住胸口,二人好似丢了魂儿,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末了,还是汀兰先镇定下来,赶紧拿起长蒿,三下五除二的将小船泊到了岸边,哪里还有心思去管那采来的荷花荷叶,上了岸飞快的就往回跑。

        汀兰,“灵儿,咱们得赶紧去寻老爷,此事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耽搁不得。”

        “娘子,老爷还在当值,不在府上啊!”灵儿急得快哭了。

        汀兰,“赶紧去贵云阁,二娘子当家,老爷不在,此事当由她来处置。”

        二人急急忙忙赶往贵云阁,将此事与二娘子说了,二娘子立马叫了一群家丁往荷塘赶去,将那死尸打捞了上来。众人一瞅,不是旁人,却是三娘子屋里的丫鬟桂儿。

        此事涉及香云阁那位,二娘子一时觉得有些难办,但人命关天,不得不管。

        二娘子命人将尸体挪到了下人住的倒座房外,又命人去将此事告知冯鹤鸣,又差胡妈妈去请三娘子过来,嘱咐胡妈妈先不说何事,只叫她过来便是。

        三娘子来了一看,吓得一哆嗦,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桂桂桂儿,怎怎怎地寻死了”

        胡妈妈才前去将她扶起来,又吩咐丫鬟取了个椅子来,将她安放在一旁。

        不多时,冯鹤鸣回来了,二娘子立马迎上去,将此事的来龙去脉说与他听。冯鹤鸣听完后,先是遣散了家丁奴仆,只留了二人在此看守,又换了二娘子、三娘子、汀兰去内屋说话,吩咐三全儿在门口候着,不让任何人靠近。

        冯鹤鸣进得屋来,立马大声喝到,“巧颜,你过来,说!”

        三娘子身子一软,跪在地上,“老爷,老爷,我不知啊!”

        冯鹤鸣火冒三丈,“人是你屋里的,死了两天,你不知?你如何不知?”

        三娘子,“我原以为她是自个儿跑了,哪里会想到她是寻死了啊!”

        “一个活生生的人,丢了两天,你们竟然不去寻,也不与人说,你敢说你们心里没有鬼”冯鹤鸣气的两眼通红,一边呵斥一边跺脚。

        三娘子,“老爷,你这是何意?你就是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老爷你要信我,你要信我!”

        冯鹤鸣气得一脚将她蹬倒在地上,“天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我乃朝廷命官,如何能以权谋私?你若是不说,我也无法,只得将你送去衙门,让他们来审你吧。”

        三娘子一听,急了,赶忙又跪倒在冯鹤鸣脚下,“老爷,使不得,使不得,求老爷庇护,我说,我马上就说。”

        冯鹤鸣直拿一双愤怒的红眼瞪着她,等她吐露实情。

        三娘子,“此事是六郎闯的祸,六郎早先就与桂儿有了首尾,不成想前几日,六郎忽然告知我,桂儿有孕了,我赶忙找来桂儿询问,得知已至少五月有余了,因着桂儿本就偏胖,我竟然没有发觉。桂儿哭哭啼啼说,六郎怕她声张,曾允过她,要纳她为妾,她苦苦等待,可已经过了五月了,还没动静。老爷,您想想,六郎尚未娶妻,若是纳了一小丫鬟做妾,传出去还不叫人笑话,今后哪里还会有正经人家的女儿愿意嫁与他。于是,我劝慰桂儿,找个郎中将肚子里的孩子取了,再与她些钱财,哪知她一时想不开,竟然寻死了,我还以为她是跑回了家去。”

        只见冯鹤鸣老泪纵横,仰着头大喊,“苍天啊!古人曾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我冯鹤鸣一生积德行善,何曾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为何会生出这么个孽障来,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转而又指着三娘子鼻子骂道,“你们若是不知悔改,只怕冯家早晚要毁在你们手里!”

        汀兰从未见到冯鹤鸣如此上火,觉得好陌生,吓得不敢靠近,想上去劝慰,又感到害怕。

        三娘子只顾匍匐在地上不停的求饶,“我的错,是我没有管教好六郎,求老爷饶过他这一回”

        瞅着三娘子在地上趴着,哭得肝肠寸断,好不可怜。汀兰只得硬着头皮向冯鹤鸣求情,“老爷,兹事体大,若是抖出去,只怕冯家颜面扫地,不单是六郎,还有五郎也尚未娶妻,万望老爷以大局为重。再则,六郎毕竟年少无知,本性还是好的,此事确是意外,今后好好管教便是。”

        二娘子见状,也赶忙过来求情,“小娘子说得对,此事不仅仅关乎六郎一人,还有五郎,还有冯家的颜面。老爷,此事不宜声张,再者,桂儿到底是自己寻死,还是意外失足落水,都还不能断定,此事,只要老爷肯下个结论,旁人便不能说甚。”

        冯鹤鸣无奈的摇头,“我冯鹤鸣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有这么一日,我不仅不能为枉死的人昭雪伸冤,反而要替自己的不孝子欲盖弥彰,‘头顶三尺有神明,不畏人知畏己知’,今日,我昧着良心保全了六郎,只怕,因果不虚,报应不爽,早晚要遭天谴!”

        汀兰见冯鹤鸣如此痛心疾首,也急得快要哭出来,“老爷,您是不得已而为之,万莫这么说。”

        为将此事掩盖过去,冯鹤鸣宣布,桂儿乃意外落水而亡,又给了些钱财与桂儿父母。那桂儿父母本就没将女儿当个人,将桂儿卖到冯家的时候,就只想着每月能赚几个银子,如今,桂儿一死,冯家一次性给了一大笔钱财,不但不悲伤,反而欢喜得不得了,可怜桂儿,白白来人世间走一遭,没感受到半点温情,就殒命了。

        六郎知晓自个儿干的好事被捅破了,吓得赶紧从冯府跑了出去,好些时日都不敢回来,连三娘子都不知他是躲去了哪里。

        冯鹤鸣见六郎不仅不来负荆请罪,反倒跑了,一面愤怒不已,一面悲从中来,若是六郎愿意主动来认错,倒说明此事着实触动了他,保不准,从今往后就能改过自新,走上正道。如今,他倒好,不仅不认错,反而躲了起来,看来,桂儿是白死了。

        冯鹤鸣觉着,六郎无半点悲悯之心,只怕早晚要闯出大祸,遂发话,不许任何人去寻他,若是老天要灭了他,让他在外面死了便好。若是他有骨气,能在外头养活了自己,倒也还算是一条汉子。若是他还好意思舔着脸回来,那就只能将他当作一块废柴对待。

        冯鹤鸣万万想不到,六郎既没死,也没舔着脸回来,而是在外头干起了偷鸡摸狗的勾当。原来,早先六郎就不好读书,每日在学堂上只是装装样子,下了学堂便和一帮地痞流氓到处厮混,还结识了一帮江湖上的三教九流。因着冯鹤鸣管教甚严,那时还有些收敛,如今却不同了,反正自己早就不想日日待在那深深宅院内,桂儿一死,倒是给了他一个机会逃跑,从此无拘无束,再也不用被那死老头爹管着。

        要说那六郎别的本事一样没有,偷鸡摸狗、胡作非为倒是一把好手,出来不久就拉了一帮地痞流氓成立了个帮会,专门□□烧。

        三娘子知晓此事后,大喜,以为儿子如今出息了,心情愉悦的她又开始日日在香云阁里放声高歌。

        只是苦了冯鹤鸣,自打此事过后,心情郁结导致身子大不如从前,时常气促胸闷,虽请了多位郎中,捡了许多补药来吃,却还是不见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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