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受辱
两日来,汀兰都未曾出悠云阁一步,每日只在院子里发呆、踱步,或是在榻上小盹。
这日,冯鹤鸣回来得早些,寻思着来看看她,进得门来,只间汀兰一个人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手里拿着个团扇,好不悠闲。
见此状,遂轻手轻脚往前,刚巧,灵儿从堂屋出来瞅见了他,正欲要叫“老爷”,冯鹤鸣赶忙将手指放在嘴上“嘘”一声,提示灵儿莫要做声。
冯鹤鸣蹑手蹑脚的走到汀兰身后,用手捂住她的眼睛。
汀兰急了,“灵儿,松手,莫要淘气!”
见没有回应,遂用手去摸,摸到一双大手,吓了一跳,“不是灵儿,你是谁!”
冯鹤鸣这才放开手来,哈哈大笑。
汀兰慌忙起身,“老爷?您什么时候到的。”
“方才进门,见你在这好不悠闲,故而逗一逗你。”
汀兰佯装板着个脸,“原以为老爷不苟言笑,不成想还是个老顽童。”
冯鹤鸣捻着下巴的胡须笑着道,“白日当值时正襟危坐,在外也要正经八百,莫不成回到家里还要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那也太过憋屈了,你说是不?”
“老爷好苦!比那黄连还苦,苦的老爷每日精神抖擞、健步如飞!”汀兰揶揄到。
冯鹤鸣拿出右手指着汀兰道,“你这张小油嘴,到底还是个孩子,我看你平日里内敛沉稳,与我一样,装的好辛苦!”
汀兰,“老爷莫怪,汀兰爹爹自小对我不是打就是骂,从无半点疼爱,今日,见老爷如此亲切和蔼,遂放肆了些。”
冯鹤鸣佯装白了她一眼,“谁要你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在我面前随你放肆,难不成你还能将屋子掀翻了不成。”
汀兰心花怒放,“可以老爷说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若是下次惹恼了你,不许生气。”
晚上,冯鹤鸣留在汀兰处用晚膳。
冯鹤鸣,“你才入府没几日,可还过得顺遂?”
汀兰,“比我之前的日子不知好了多少。”
汀兰欲要再说,灵儿插了一嘴,“老爷有所不知,娘子这几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日都待在悠云阁里,不是打盹儿,就是发愣,我看着都闷得慌。”
冯鹤鸣,“我与你那些乐器拿来了吗?为何不奏曲解闷呢?”
汀兰,“老爷当真以为我不想奏曲儿?我是怕旁人以为我故意卖弄技艺呢。”
冯鹤鸣,“人与人到底不同,昔日,三娘子初入府时,每日放声高歌,恨不得让路过的雀儿都知道她会唱曲儿。你也别太屈着自个儿,该如何就如何,还有我在呢。”
汀兰,“老爷莫要夸我,若是我总想着有老爷可以依仗,处处放肆,不知天高地厚起来,只怕你又要恼我。”
冯鹤鸣遂哈哈大笑起来。
用完晚膳后,两人在院子里踱步消食。
“老爷,既喜“四君子”,为何在这院子里种了一颗桃树?”汀兰不解。
“此乃小女亲手所种,自小女逝去后,每逢桃花开时、桃子熟时,我都会来瞧它,瞧见它就仿佛我的慧儿还在我身边。”
汀兰听得此话也觉万分伤感,嘴里不知不觉轻声念起来,“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冯鹤鸣仰头长长叹了一口气,“是啊,说起来甚是可怜,小女逝去后,我只能将思念之情寄托在一颗桃树上。”
汀兰回过神来,赶忙道歉,“兰儿错了,无意间勾起了老爷的惆怅之情,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小姐在天之灵一定希望老爷生活顺遂美满。”
冯鹤鸣见她又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便转过身来,笑眯眯的对着她道,“你呀,一颗七窍玲珑心,好似一只生在老夫肚子里的蛔虫,哪里看得出是一刚及笄的少女。”
汀兰见状,便也放开了,调皮的说到,“兰儿若是老爷肚子里的蛔虫便好了,定要将老爷的满腹诗书才学偷了去才好!”
冯鹤鸣哈哈大笑,便又拿出食指指着她道,“瞅瞅,你这语态、模样,同我的慧儿如出一辙,我那慧儿打小就缠着我教她读书写字,尽还说出我是她师傅这样的混账话,还说定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汀兰忽觉十分欣喜,便将埋在肚子里的话说了出来,“实不相瞒,汀兰想的正和小姐一处,若是老爷愿意收我做关门弟子,那汀兰必定衔环结草、感恩戴德,老爷不许推辞,也不许生气,方才老爷说什么来着,让我不要屈着自己,兰儿可就当真了,在老爷面前,兰儿不愿掖着藏着。”
冯鹤鸣被她逗乐了,“哈哈哈,你这张小油嘴儿,我说不过你,但”
“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还未等冯鹤鸣拒绝,汀兰便将双手举过头顶,弓着身子行起了礼来。
冯鹤鸣见她动了真格了,一时间还不知如何是好,“你”
话还未出口,便被汀兰接了过去,“我知道老爷想说甚,我是妾,又是女子,怎可做你的徒弟,这不乱了纲常吗?传出去还不被人笑话!老爷尽可放心,兰儿不会和老爷师徒相称,兰儿自在心里尊您为老师,只求老爷传道受业解惑,必不会拿出去卖弄。”
冯鹤鸣只得摆摆头笑笑不语。
汀兰见他不答应也不拒绝,遂作小女儿姿态,撒起了娇来,“老爷,我一天天的困在这悠云阁里,大门出不得,二门迈不得,如同笼中金丝雀,我若不找些事情做,我还不得憋屈死。”
冯鹤鸣,“寻常女子都是绣个花儿朵儿的,你倒好,和我那慧儿一般,非要识文断字。”
汀兰不满他这番说辞,遂仰着头,背着手,学着冯鹤鸣的模样,在他身边一边转悠一边说到,“昔白居易有诗曰,‘人各有所好,物固无常宜。谁谓尔能舞,不如闲时立。’同为男子,有人好武,老爷喜文,都是好男儿,为何独独对我们女子却要不同。”
冯鹤鸣见她那番模样,便又被她逗乐了,遂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我说不过你,你这嘴上功夫,好生了得。我看呀,早晚你要做我的师傅。”
汀兰欣喜若狂,连忙拜谢,又进屋去取得扬琴来,为冯鹤鸣奏曲,哄得冯鹤鸣好不欢快。二人又谈论乐曲音律许久,直至夜深,方才歇息。
翌日,汀兰刚用过午膳,忽听见外头传来一阵清脆的女声,“妹妹,我来了,你可用过午膳了?”
汀兰出得门来,看见三娘子穿着大红袄子,小步小步一扭一扭的走进来。
见得汀兰,还未等汀兰开口,便拿着个团扇往汀兰一指,又将团扇收回去捂住自己的下半张脸,媚声媚气的说到,“前日,妹妹说想听我唱曲儿,哪知第二日早上起来便感染了风寒,嗓子肿得厉害,昨日方觉好了许多,想起前日我们的约定,故而今日来寻你。”
汀兰与她行了个万福礼,将她迎进堂屋。
二人闲聊了几句,三娘子就欲要唱曲儿,汀兰洗耳恭听,只见三娘子站起身来,吊了吊嗓子,捏着个兰花指变开口了。
“王美人,似木瓜,空好看,十五岁,还不曾与人汤一汤。有名无实成何干,便不是石女,也是二行子的娘。若还是个好好的,羞羞也,如何熬得这些时候痒?
汀兰一听心中只是一怔,这不就是摆明了嘲笑她吗?气不打一处出,心里觉得憋着一团火,却又无法发作,一只手狠狠的抓住茶杯,似要将它捏碎,在心里恶狠狠的说到,“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
那三娘子唱毕,盯着汀兰,笑眯眯的说道,“妹妹觉着唱得如何?”
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
汀兰顿觉肚子里的那团火瞬间冲上了头,脸蛋儿涨得通红,俗话说,士可杀不可辱,这摆明了是在羞辱她,这软刀子杀人不见血,却诛心呐。
汀兰忍无可忍,便决定不再忍,先将她一军,定了一会儿,便笑着道,“姐姐这是什么曲儿,妹妹倒也听过不少曲子,却没听过姐姐方才唱的这一首,好生新鲜,不知曲中何意,还请姐姐解析一二?”
三娘子拿着媚眼瞪着她,凑近了来,用将信将疑的语气问她,“妹妹当真不懂?”
汀兰也不闪躲,镇静自若的微笑着回道,“妹妹才疏学浅,哪里懂得这些,老爷和二娘子总说姐姐经多识广、秀外慧中,嘱咐我凡事得多向姐姐请教,妹妹虽不懂姐姐的曲中之意,但寻思着,定是阳春白雪,妹妹不似姐姐般博学高雅,只能欣赏下里巴人的通俗艺术,姐姐曲子于我而言确实有些曲高和寡了。”
只见三娘子眉头紧锁,张着鼻其,撅着嘴唇用食指指着汀兰,恶狠狠的说了声“你……”,待要开口骂,却又不知说何。
她虽不懂得阳春白雪、曲高和寡是何意,但却听得出汀兰的话里摆明了是讽刺她没文化、没教养。
汀兰见三娘子被呛得说不出话来,心中不快减了大半,但还觉不够,便又开口道,“旁人都道姐姐温良恭谦,妹妹今日果然见识了,此言不虚,妹妹好生佩服。”
三娘子气得七窍生烟,从椅子上跳起来左手叉腰,右手指着汀兰的鼻子开始骂,“你这小蹄子,休要在老娘面前卖弄你识得几个字,任凭你才高八斗,巧舌如簧又如何,这辈子连男人的滋味都尝不到,与那石女何异,我这就告诉你,我那曲子里唱的就是你,你个衰货,白白当一回女人,哈哈哈。”
汀兰哪里会骂得这些话,见她作架势要开撕,汀兰赶忙起身,欲要轰她出门,只听见门外响起了灵儿的声音,“老爷,你可算来了!”
冯鹤鸣问到,“怎么了?”
灵儿不敢言语,只说,“三娘子在里头。”
听见冯鹤鸣的声音,三娘子顿时像是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即刻闭上了嘴巴,捏着双手在椅子上坐下,不敢再言语。
冯鹤鸣进得门来,见三娘子坐在那里,脸色一沉,对她冷冷的说到,“你来作甚?”
汀兰一面起身去迎他,一面笑盈盈的说到,“老爷有所不知,今儿姐姐专程来为我唱曲儿,兰儿愚钝,竟不知姐姐曲中何意,可巧老爷来了,莫不请姐姐再为老爷唱一回?也好让老爷欣赏一下姐姐的天籁之音。”
三娘子好生尴尬,站起身来局促不安,只低着头不敢看冯鹤鸣。
只听冯鹤鸣说到,“罢了罢了,你那些个莺儿燕儿的曲子,不听也罢。”
三娘子如临大赦,找了个由头赶紧溜了。
冯鹤鸣因今日公务不多,回来的早些,遂过来打一趟,不多时,又出去访友去了。
汀兰想着,我本想与人为善,低调行事,奈何三娘子实在欺人太甚,我若是再要忍让,只怕她今后会变本加厉的折辱我,今日,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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