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救星
我站在四下无人的宫道上，茫然地望着远方湛蓝的晴空。
师父他老人家舍命换我出来，以使我免受酷刑折磨，但我不能真的独自逃开，抛弃他不管，我必须得利用在外面的自由日子查出事情的真相，还自己一个清白！
或许是在阴暗的地方待得久了，乍一出来，明亮的光线刺得我眼眸生疼，我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回忆着方才师父交代我的话——
“出了幽庭你往东南方向走，走个大约半柱香的时辰，你会看到一片湖泊，穿过这片湖泊之后有座小山，我的人就等候在那里，到时候你只需要出示我给你的令牌便可，他自会领你安全出宫。”
师父所说的人叫萧清云，这人我认识的，他追随师父数年，想来自是十分忠贞，我想我或许可以去找他探讨一二！
这样想着，我便决心启程去师父所说的地方与那人汇合。
首先要向东南边走，然而我这人素来没有方向感，别说是辨别东南西北了，有时置身于一个陌生的场所时，我连左右都分不清……
师父没有教我辨认方向，我也忘了问师父哪边是东南方向，眼下这可如何是好？
我放眼望向面前的两条路：右手边的小道上铺满了棱角光滑的鹅卵石，两边鲜花簇拥，蝶舞纷飞。左手边的那条似乎常年无人涉足，铺路的碎石中长满了杂草，连被人踩踏过的痕迹都没有。我的脑海灵光一闪，转身便钻进了左边的小路。
以我的推断，师父谋划的是件极其私密的事情，如果要是走右边那条路的话，中途中绝对会遇到很多宫人，每一遇到一个生人便会增加一份风险，师父断不可能让我冒这个险。
反观左边那条人迹罕至的我小道，看起来荒芜破落，显然不常有人走动，选这条路走准没错！
我沿着这条青石小路，一路走一边拨弄着路旁长长的枯草，绒绒的草屑打在我的身上，戳得我腿脚处的伤口似乎裂开了。
我强忍着伤痛，扶着膝盖一瘸一拐地朝里走着。
不知走了多久，竟然嗅到了一股浓烈的香火气息，我顺着这味道寻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红墙黑瓦的小屋子，屋子四周杂草丛生，看起来似乎有些年头了，此刻它周边散发着的缭绕的烟火诱使我不禁往上靠近了几分。
绕到正门处，我才发现，石子路侧停靠着一架简朴却不失大气的车轿，帘子上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刻着一个烫金大字：萧。
我瞬时一喜，师父之前向我提起的接应我的那人正是姓萧，莫非这就是师父安排来接应我的车辇？
我惊喜地朝上扑去，却在此时，猛然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哒哒”的脚步声，我心下一沉，暗想不好，这八成是幽庭的人追上来了。
我若如此般愣在原地，必然会被他们发现而后再次被带回去，到时候我和师父都得遭殃，这决不是我和师父想要看到的局面。
此刻我顾不得多思，提着衣摆，一头便扎进了面前的软轿中，毕竟此刻它是离我最近的遮蔽物，我必须得先找个藏身的地方。
恍惚间，我似是闯进了一道柔软里。
我顿了顿神，只觉头顶一阵温热，薄荷香的味道十分浓郁，抬眸望去，眼前的这个皓齿明眸的男人我再熟悉不过了。
他动了动眸子，少年特有的清甜气息迎面扑来。
我张了张唇，正欲说话，却听帘外传来一道尖细的男声：“幽庭赵长禧拜见五皇子。”
听声音，那人似乎离得非常近，几乎就要贴到轿子上了。
我此刻大气也不敢出，只小心敬慎地仰起头，伸出手掌放在少年面前挥动着。
少年显然识出了我的用意，他干咳了几声，冲帘外喊道：“何事？”
窗外的赵长禧回道：“禀五皇子，今日幽庭逃脱嫌犯一名，小的奉旨搜查，还请五皇子配合。”
“哦？”少年挑了挑眉，扬声说：“素问幽庭严监密管，虫蝇也插翅难飞，怎地也有失守的时候？”
“回五皇子，属实是属下监管不力，不过今日那嫌犯使的是狸猫换太子之术，我等实在是防不胜防……”
我听了这话，身子不禁哆嗦了起来，看来师父替换我一事已然被发现，那他……会不会有事啊？
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不想手臂挥动之下，触到了旁边茶案上的杯盏。
眼见着杯盏就要堕落而下，幸好对面之人眼疾手快迅速将它捞了起来。
我惊魂未定的长吁了一口气。
少年挑帘清嗤：“你幽庭好歹也是威名在外，如今自己大意弄丢了一个小小的嫌犯，怎地，莫不是怀疑到我头上来了？”
赵长禧连忙回道：“小的不敢，只是……”
“好了，我这儿没有什么嫌犯，也未曾见过你所说的那人。”不待赵长禧说完，少年便放下了帘子，赶人的意图显而易见。
果不其然，不消片刻，那赵长禧便灰溜溜地携着一众人等朝前赶去。
我听脚步声离远了，这才从桌底钻了出来。
“小阿梨，果真是你！”少年兴冲冲地拉起我的手，瞬时似是想起了什么，又略显尴尬地松开了。
我也一怔，犹记得小时候，我们常在一起玩过家家的游戏，那时我们时常手牵着手，扮演恩恩爱爱的小夫妻。而如今，我们都已长大成人，怕是再也不能忽视礼教所授的避嫌之说了。
“见过五皇子。”我往后退开了半步，本本分分地朝座上之人行了个礼。想来我与他儿时关系虽亲厚，但到底已然数年未曾接触过，我自觉与他多少还是有点疏远的。
“你这是在做什么？小阿梨，快快起来！”那人连忙扶起我，并将我扯到他的身边坐下，与我嘘寒问暖了起来。
眼前这个被我称作“五皇子”的人唤作萧鸿奕，他十岁出头便随军在边疆历练，直到前些日子，我听宫人提起他，说是被皇上召唤回了宫。我本想找个时间去探望一下他，不料后来发生了那事，便只能作罢，没想到现下却在这里相遇了……
我抿了抿唇，正欲说话，忽听帘外传来一道粗犷的男声由远及近而来：“主子，您交代的事情属下都办好了，现场的痕迹也都已抹去。”
我听得云里雾里，不明所以，不过我也没有多想，只瞄了眼萧鸿奕的表情。
“嗯，”萧鸿奕轻咳了两声，冷声说：“知道了。”
他说着转头望向我：“你怎么办？”
我摇摇脑袋，此刻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现在宫里到处都是搜查我的侍从，我要是一露面，恐怕就会被逮个正着。
我不想就这样被抓回去。
萧鸿奕似是看出了我的疑虑，他说：“我刚回宫不久，也不知道你到底犯了什么事，但既然都牵扯到幽庭了，恐怕不是什么小罪名……”
“你怎么知道他们搜查的人是我？”我忍不住好奇地问到。
萧鸿奕点了点我的脑袋：“你个傻阿梨，瞧你刚才的样子，要是没有猫腻，至于慌成那样吗？”
我腼腆地笑了笑，为了避免被误会，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跟他大致叙述了一番，他了然般点点头，低眉思索了片刻，对我说：“我有主意了。”
——
不知过了多久，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依然置身于那辆马车上，车骄摇摇晃晃，薄荷香气四溢。
回想起之前在宫里的那幕，我不禁后怕地拧了拧眉。
因为就在我和萧鸿奕说话的时候，赵长禧似是回味到了什么，复又带着一批人折返回来，直奔车骄。
萧鸿奕自是不会放任他们搜查轿厢，于是摆出了皇子的架子，亲自出去和他们据理力争了一番，然后见形势不利，找个由头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架着马车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宫外。
印象里，萧鸿奕一直是个清朗阳光的乖巧少年形象，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如此刚烈，他宁愿忤逆他的父皇，也不愿将我交给赵长禧，不愿让我蒙冤回到那个吃人的幽庭。他那坚定的模样着实令我刮目相看，我不禁开始重新审视他了。
“小阿梨，你在看什么？”萧鸿奕猛然出声，他那浅淡的睫毛扑朔了几下，我没做防备，吓得身子不禁一个哆嗦。
他哈哈笑道：“你呀你，为什么要趁我熟睡的时候偷看我呢？”
我自是不愿承认，掐腰气鼓鼓地反驳道：“我在专心想事情，才没看你呢！”
萧鸿奕从小榻上直起身子，曲起手臂，撑着额头凝望着我说：“你不必解释的，我刚才话还没说完呢，我想说的是，你要是爱看的话，现在可以让你好好看个够！”
此时此刻，他一袭淡青色的长衫着身，一撮长发高高束起，鬓间垂着几缕散发，少年感十足，确实很赏心悦目。
他故作轻松地朝我挤了挤眼，我噗嗤一笑：“你还是老样子，一点儿也没有变。”
对方嘴角轻扯，转身从桌下的抽屉里取出了一些不知是何物的东西，对我说：“你过来。”
我没明白他的意思，只疑惑地“啊”了一声。
他补充说：“你的手臂都快要烂了，还不赶紧抹点药膏！”
经他这么一说，我这才意识到了手臂上的疼痛，我伸手欲接过盒子，却被他避开了。
“我帮你。”萧鸿奕一边说着一边凑了过来，于是我便斜倚在小榻上任由他摆弄。
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一路上身心的疲乏早已越过了出宫的欣喜，车马颠簸摇曳，熏香缭绕氤氲，使得我昏昏欲睡，我正打着盹，忽听外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我起初怀疑是耳鸣，但当一支长刀直直从轿子的顶端穿过，发出“刺啦”一阵声响时，我才意识到眼下八成是遇到劫匪了。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萧鸿奕，只见他依旧淡定地坐在我旁边，小心翼翼地替我上着药，对窗外的一切不闻不问。见他此般临危不惧，我便也就安心了，毕竟我知道，像他们这种皇族贵子出门在外肯定有无数护卫暗中保护着，歹徒根本近不了我们的身。
不想却听萧鸿奕说：“我这次出行实为暗访，为了避打草惊蛇，并没有带任何护卫。”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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