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近一周，俞昭原和苏想聚在一起，练习了几次她们被分到的那首歌，两个人之间的配合度提高了不少。

        韩丘知道唱歌好听的人，大多是在此方面极有天赋，所以他对六个人的那些细微之处的指导，也都很快被大家完美地吸收了进去。

        彩排的那天，一台节目的六个人聚在后台的一件休息室里，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节目的事情。

        俞昭原向来不愿意把事情变得很复杂，他没有正经八百地在舞台上演过什么节目，索性就把表演节目这回事当成ktv来看待。都是拿着话筒唱歌，应该就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

        在后台等了很久之后都没有轮到她们上场，几个人便跑到舞台侧边的幕布下，围观舞台上正在彩排的节目。俞昭原也跟在大家的身后，走出了后台的休息室。

        侧台的人不算少，有正在调试设备的学生干部，还有一些拿着道具后场的观众，还有几个工人正在修理帷幔。

        透过人群，俞昭原见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栗色的卷发随意地披散在肩上，一身黑色法式过膝连衣裙，搭配着一双精致的高跟鞋。

        在那人微微转身的瞬间，俞昭原一眼就认出来，是靳以禾。往常见到她的时候，她都是一头顺滑的直发，不知道今天为什么变成了微卷的波浪，为她平添了一种成熟的韵味。

        平时里靳以禾总是穿着活力满满的休闲装，要么就是温婉清新的风格，毫无侵略性。而她今天这样一幅妩媚的打扮，就像是装在丝绒盒子里的珠宝一样，整个人都散发着优雅的光辉，让人忍不住侧目。

        她并不是一个人站在那里，身边还有一个男生同她并肩而立，两个人时不时地凑近和对方讲话。

        高出靳以禾半个头的男生，为了迁就她的身高，甚至微微下了头,看起来和靳以禾很亲密的样子。

        不知是什么原因，俞昭原一时有点烦躁，忽然很想离开这喧闹的侧台。他转过身便要离去，刚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他回头，看着不远处的靳以禾，她身边的那个男生，仍旧同她站在那里。

        俞昭原的心中布满了疑问，那个人同靳以禾是什么关系？很显然，他们俩在一起给人的感觉，与同韩丘在一起并不相同。

        靳以禾同韩丘，完全是朋友之间的理解与帮助。只是刚才看了那么几眼，俞昭原竟觉得，两个之间好像存在着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似的。

        苏想前几天还和他说起，她们的部长靳以禾温柔又漂亮，没想到她竟然会没有男朋友。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俞昭原的心中还有些小确幸，殊不知今天就见到了她和别人站在一起，般配得好似一对壁人。

        两个人像是约定好似的，同样穿着黑色的衣服。

        “昭原，丘哥叫我们去候场。”是苏想在叫他。

        俞昭原顾不得多想，快步同苏想一起赶往另一个侧台。站在侧台后场的时候，他看到靳以禾同身边的那个男生，正在远处的另一边侧台看着他们六个。

        靳以禾好像是在冲他们微笑，虽然不知道隔着那么远，她能不能看到自己。俞昭原还是理了理自己的衣袖。

        靳以禾看着即将登上舞台的六个人，真心希望她们能拿出最好的状态，带来一个万无一失的节目，最主要的是让坐在台下的老师满意。

        部里的事情主要是韩丘在管，不是靳以禾不愿负责任，而是韩丘很喜欢组织这些演出，各种活动他也都喜欢冲在前面。靳以禾和韩丘的关系向来不错，所以她也想给足对方施展的空间，自己做好后勤就好，在韩丘需要的时候，自己也一定会及时出现。

        就在靳以禾全情投入地看着节目彩排的时候，一旁的肖逸对她说：“你们部招的那个小伙儿，长得倒不错。”

        靳以禾当然知道肖逸说的是俞昭原，她心血来潮和对方开起了玩笑：“你喜欢的话，或许我可以帮你问问他，有没有兴趣和你认识。”

        “我喜欢？喜欢什么啊？瞎讲。”

        肖逸当然知道对方在调侃自己，便当仁不让地回怼道：“不过，你放心，我都明白，你就是太喜欢为我操心了，太关注我了。”

        靳以禾并未辩白什么，而是气定神闲地说：“你这自恋的毛病一直都改不掉，我能不操心嘛。”

        肖逸虽然是一幅虚势的样子，要不是一个部员过来叫走了他，他就还会不死心地想和对方言语纠缠下去。

        这就是他和靳以禾之间最平常的相处模式。

        最终彩排很顺利地完成了，老师只是对舞美提出了点意见。

        他们下台的时候，路过了舞台下面的设备调试台。刚刚站在靳以禾身边的那个男生，正拿着一叠文件，在和身边的几个人说着什么。

        见状，俞昭原立刻叫住了部长韩丘，“丘哥，那个人是谁啊？”

        韩丘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问他：“你说哪个？”

        “就是调试台旁边，穿黑色外套的那个。”

        韩丘答：“他啊，肖逸，校团委新媒体部长，法学院的。”

        肖逸，俞昭原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

        吃晚饭的时候，他一直心不在焉，坐在他面前的秦铮看出了他的恍惚。

        “想什么呢你？”

        “没什么。”俞昭原咬了一大口汉堡。

        秦铮接着说：“我刚才问你话呢，你听没听见？”

        “什么？你刚才说什么了？”

        秦铮重重地叹了口气：“我刚才和你说，下周一出早操的时候，帮我把假条交给学生会的人。”因为篮球比赛扭到了脚，所以秦铮暂时不能做什么剧烈运动。

        俞昭原慢悠悠地点着头，毫无灵魂。

        “我刚才说什么了？”

        “帮你交假条。”

        听了这话，秦铮才放心地喝下一大口可乐。不过他仍旧很不解，向来无欲无求的俞昭原，今天究竟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困难，整个人像是霜打的茄子似的，垂头丧气。

        “昭原，怎么了你，出什么事了？”

        俞昭原同样灌下去半瓶可乐，缓缓地说：“出事了，出大事了。”

        “啥事？倒是说啊你。”

        俞昭原心想，完蛋了，自己莫非是，心有所属？

        可是他并不想把这件事宣之于口，便敷衍起秦铮来。

        “学生会的那个大三学姐那么凶，我都不敢和她讲话，真愁怎么给你交假条。”

        秦铮一脸无奈，“我当什么事儿呢，你个子挺大，没想到胆子那么小。那我让老葛帮我吧。”

        俞昭原心里在想，这个秦铮，的确是胸无城府，自己编出的谎话虽然很蹩脚，不过他还是相信了。可是那个学姐，的确是凶巴巴的。

        过了一会儿，秦铮便慢悠悠地迈着步子，被自己刚下课的女朋友扶走了。

        俞昭原坐在位子上，心里想的全都是靳以禾，这种动不动就会想起她的症状，已经持续很久了。

        一开始是觉得她很好，什么都好，外表很好，内心也很好。

        然后是好奇关于她的一切，觉得一切和她扯上关系的事情都那么神圣。

        现在进展到了第三阶段，把她身边的其他异性当成自己的假想敌。

        俞昭原对肖逸无比介怀的时候，他便明白了自己最近的心浮气躁来源于何。

        原来是，他不知不觉地喜欢上靳以禾了。

        可是她与肖逸，以及很多人都认识得更早一些，也一定会有别的人在喜欢她吧。

        那自己能有机会追到靳以禾吗？她是自己的部长，也是长一岁的姐姐。

        俞昭原甚至有些自以为是地想，自己的这张脸能让那么多女孩都心生好感，可那些都没什么用。

        只有让靳以禾对自己动心，它才算那么一点价值。

        “靳以禾，你能不能以貌取人一次呢？”

        迎新晚会的那天，整个礼堂万分热闹，到处张贴着宣传海报，庆祝横幅也被悬挂到了最显眼的位置。

        转眼间，整个礼堂便坐满了观众。其中有一大半都是自发而来的同学们，大三的主席团成员们，这才送了一口气，对各个部门所付出的努力赞不绝口。

        开场前，整个后台都挤满了工作人员以及演员，呈现出乱中有序的状态。经过了几次彩排，大家对整场晚会充满了信心。

        俞昭原的歌曲节目没有多么声势浩大，反而是演员众多的舞蹈和合唱节目，表演者们一排排站在后台，不断地吸引着路人的眼球。

        尤其舞蹈部的演员们，不仅要表演自己的节目，还要赶忙换上下一套一幅为他们声乐部的歌曲串烧伴舞，相比之下，她们要更为辛苦。

        终于，经过了五个节目之后，俞昭原和苏想登上了那被镁光灯包裹的舞台。

        那一刻，纵使俞昭原再无惧无畏，看着那台下黑压压的人群，以及星星点点的荧光，还是不免有些紧张。

        他看不清下面的观众，也不好东张西望，只能对着视线正中闪耀的一簇灯光，一如往日地唱起了那首练习多遍的经典歌曲。

        在他侧过头和苏想交换眼神的时候，她们两个都十分笃定地想，他们，终于没有失误地完成了这次演出。

        谢幕之后，和着掌声和欢呼声，俞昭原忽然想起小学那年，自己站在第一排看着台上的主持人，那是一个比自己高一届的三年级学生。

        因为离舞台太近，个子不高的他只能看到对方的腿，那双腿抖得厉害，俞昭原一时间怀疑，对方的腿是不是生病了。

        他好奇地抬头望向对方的脸，那是一张镇定自若，信心满满的脸，他仍旧在说着那热情澎湃的主持词，看样子他并没有生病。

        怎么会这个样子呢？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腿在抖吗？俞昭原小小的脑袋瓜里一直充满了疑问。

        时至今日，当他站上舞台的那一刻，忽然就明白了。当站在最显眼位置的时候，是不可以露怯的。就算心中真的有窃，也要努力把它藏起来。

        当然，虽然心中有些紧张，俞昭原没觉得自己的腿在抖，或许自己没有感知也未可知。

        一时间，他似乎找到了自己成长至今，一直不愿意出风头的理由。

        只是想要自由而已，不愿意站在聚光灯下任人品评，也不愿意刻意隐藏自己的怯意。

        来到后台，俞昭原终于有机会卸下那浓重的舞台妆。

        他赶忙问给自己化妆的舞蹈部学姐要了卸妆水，去洗手间洗了把脸。

        因为不小心打湿了额前的几绺头发，那张俊美的脸又多了几丝蛊惑人心的意味。路过走廊的时候，几个路过的女生还瞪大了眼睛，有些惊讶地打量着他。

        俞昭原并未留意那些注视的目光，他原路返回化妆间，随意地从桌上的纸抽里拽出了几张纸巾，对着镜子把自己的脸和头发擦得更加干净。

        整个下午，俞昭原都没有见到靳以禾，这让他心中很是失望。不知道她今天去了哪里，倒是见到肖逸一直在忙前忙后，迂回于各类人群之间。

        俞昭原迫不及待地想找到韩丘，问他是否准许自己离开，毕竟节目已经演完了，今天也算大功告成。

        经过一整天的忙碌，他不禁有些疲惫，加上今天没有见到心心念念的靳以禾，他那颗想逃离的心愈加深刻。

        心不在焉的俞昭原，前脚刚走出化妆间，便有人就捧着一束花，满面春光地冲他走了过来。

        郑珈雨抿了下嘴唇，盯着俞昭原的双眸，柔声说：“昭原，原来你在这里，我刚才给你发消息，可是你一直都没回。”

        俞昭原解释：“不好意思啊，刚刚手机没带在身上。”

        在上台之前，俞昭原把手机放在了自己的书包里，将它们放在了休息室的沙发上。

        郑珈雨当然是表示理解，她面露喜色：“我刚才在下面看到你的表演啦，好棒啊！这束花送给你！。”

        说着，她把怀里的那一大束花捧到俞昭原面前，还带着几分少女的羞涩。

        俞昭原礼貌地笑了笑，说了声谢谢，顺手接过了面前的花。那是一束夺人眼球的粉玫瑰，娇嫩欲滴，明晃晃地昭示着原主人的心意。

        不过俞昭原却视若无睹地在心中，为接下来的礼节性寒暄措辞。

        没等他开口多说什么，汪崇明便急匆匆地过来叫走了他，说韩丘叫大家一起去礼堂大厅合影。

        俞昭原匆匆和郑珈雨话别，转身跟在汪崇明身后，穿过层层人群，来到了礼堂大厅。

        他惊喜地发现，靳以禾正站不远处的人群中央，同众人聊着天。

        她竟然来了。

        此时此刻，俞昭原的心中忽然就生出了拨云见日的挣脱感。一瞬之间，他便挣脱了自己的疲惫和失意。

        俞昭原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开心得有些忘乎所以。

        而靳以禾就站在那里，笑容明媚，熠熠生辉。

        不知为何，她的目光落到了俞昭原怀里的那束粉玫瑰上。

        靳以禾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昭原抱着的那束花真漂亮。”

        俞昭原一下子就成了众人眼中的新鲜事物。

        他愣愣地看着靳以禾，又看了看大家，这才发现，在场的五个部员，加上部长韩丘，每个人怀里都抱着一束一模一样的花，都是靳以禾买来送给大家的。

        汪崇明赶忙在一旁接话：“我刚才看到了，昭原的花是一个女生送的。”

        苏想顿时露出了一幅很八卦的表情，戏谑地说：“昭原，看来你是有情况啊。”

        “不是，我。。。”俞昭原忙想解释，这束花并不代表什么所谓的暧昧情愫，他和郑珈雨只是朋友。

        可对方似乎没有听下去的欲望。靳以禾对着俞昭原轻轻地晃了晃自己手里的花，说道：“两束花你会不会拿不住，不然这束我先替你抱着。”

        “没关系，大家拿一样的花才好。”俞昭原把手里的粉玫瑰放到地上，转而去接靳以禾手里的那一束。他只是不想让靳以禾觉得，她送的花，不如刚刚自己手里的那束重要。

        为表礼貌，他还在最后礼貌地说了一句：“谢谢以禾姐。”

        虽然俞昭原的心中不情不愿，天知道他有多么不想叫她姐姐。

        靳以禾没说什么，只是温柔地笑着，顺手把手中的花束递了过来。

        那一刻，俞昭原似乎望见了她眼底的盈盈月光。

        “昭原，粉玫瑰也太漂亮了吧。”苏想的一句话将俞昭原拉回现实。

        苏想蹲下身子，用力地嗅着花香，抬起头对俞昭原说：“你借把它借给我拍几张照片好吗？”

        俞昭原显得很是大方，“当然可以。”

        苏想便乐颠颠地抱着那束花，喜滋滋地左右端详。

        大家刚拍过合影，肖逸就冲着他们走了过来。靳以禾赶忙从手提袋拿出了一个文件夹，递了过去。

        “一样不差，你回去自己看看吧。”

        肖逸像是得了什么好处似的，满脸堆笑。冲靳以禾挑了挑眉，说：“谢了！”然后又对着韩丘夸赞了几句今天的节目。幽默的语气配上生动的表情，让场面一时变得热闹了起来，只有俞昭原一直不冷不热地站在那里。

        那种不明所以的心情又一次浮现出来。俞昭原想，看来，靳以禾总有些事情，是自己所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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