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
房间内黑乎乎的，苏暮借客厅的光勉强看到床上鼓起的大包，松了口气：“秦非。”
大包纹丝不动。
苏暮觉得不太对劲，一把掀开被子，顺手按亮床头灯。
秦非蜷成一只大虾米，眉头紧皱嘴唇惨白，看上去相当痛苦。
刚刚落回腹腔的心脏再次高高吊起，苏暮蹲下去，用力扶住秦非的肩膀：“能起来吗？我送你去医院。”不行就只好先叫救护车了。
他力道挺大，秦非的睫毛抖了两下，轻轻睁开一条缝：“你……”
苏暮晃了晃手掌，问：“我是谁？”
“……苏暮。”秦非捂着肚子翻身仰躺，似乎是想起身，“你怎么回来了？”
苏暮伸手帮忙：“我先送你去医院。”
秦非摇头：“一会儿有人送药过来，吃了就没事了。”
“你不去医院怎么知道吃什么药？”苏暮难以理解，“别跟我说你这么大人了还怕医院。”
秦非：“……”
原本只是随口一扯的苏暮当即震惊了：“你真的？”
“我咨询了医生，不是随便乱吃的。”秦非捂着肚子轻哼，“我怕医院干什么？你想多了。”
苏暮忍笑，恰好送药的人过来，他负责接了，看着秦非吞下药丸，才放心回房。
处理完几份文件，差不多到入睡时间，他坐到床上，随手点开手机，听见敲门声，于是抬头：“进。”
进来的当然是秦非，苏暮问道，“怎么了？肚子好了吗？”
秦非：“我有点发烧。”
苏暮蹙眉，下床走过去，手背贴上秦非额头：“还是去医院，去换衣服。”
“是服药后的正常反应，没事。”
“你确定？”
秦非：“我问医生了。”
苏暮仔细观察秦非的脸色，确实比服药前红润不少，眼睛也有神多了：“那你去睡觉，有什么事就告诉我。”
等了一会没见秦非动，他又问，“还有什么事吗？”
秦非：“医生说如果夜里发烧，人会犯迷糊。”
苏暮：“？？”
“我睡觉很死，万一烧糊涂了不知道，可能会烧出问题。”秦非抠着门框，满眼睛乱飞，“我想在这里睡。”
“……”苏暮哭笑不得，“回去睡吧，我留心过去看你。”
抠门的手指顿在那，秦非慢慢屈指，语气冷漠起来：“不用麻烦了。”说完要走。
苏暮心念一动，脱口道：“等等。”
抱来秦非的被子，在他的被子旁新捏出一个被窝，看着秦非躺进去。
台灯下秦非目光明亮，半卷黑发柔顺地落在枕头上，像吃完冻干的黑猫，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温顺。
苏暮忍不住逗他：“说不喜欢猫，怎么跟咪咪相处的那么好？”
秦非：“都养了，当然对它好。”
苏暮：“你每次看它，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秦非疑惑：“什么意思？”
“没什么。”苏暮点到即止，爬进另一个被窝，顺手拍上台灯，“有事就喊我。”
没多久，黑暗中响起均匀的呼吸，节奏感十足的起起伏伏。
与此同时，床头另一侧的人忽然睁眼，极轻地翻了个身，朝旁边的人挪了几下。
额头的热是假的，但确实烧到了什么。
大概是心。
次日苏暮醒来，秦非已经不见了，半开的门外有隐约的食物香味。
洗漱完出去，秦非果然已经摆好早餐，苏暮过去坐下：“还是不舒服吗？”
秦非摇头：“肚子不疼，烧也退了。”
苏暮仔细端详他：“可你脸色不好，一会儿还是去趟医院，做个仔细检查。”
秦非正端起牛奶，闻言眼珠转了两圈，飞出一点不甚分明的笑意：“一晚上被人踹了好几脚，你觉得我能睡好吗？”
苏暮被呛到，差点忘了自己睡觉有多不安分这事。
秦非不慌不忙：“不仅踹人，还一直往旁边跑，差点把我挤到地上。”
苏暮毫不害羞：“我反正一个人睡，习惯大手大脚。”
“以后得换张大床。”
苏暮：“换床干什么？”
秦非：“以后你有恋人了，总不能一个人睡。”
“那是以后的事。”苏暮三两口解决早点，抽纸擦嘴，“反正踹不到你了——我先走了。”
秦非低头轻笑，拿了吃的去喂猫。
转眼春去夏至，公司签了几个大单，苏暮也越发忙碌，连着三天睡在公司。
周四下午，陈烨拿文件过来给他签字，顺便提公司周年庆的事。
按照往年惯例，公司会组织一次大型聚餐，但今年业绩突出，相关部门申请提高庆祝规格，陈烨大概审核一遍，挑重点跟苏暮说了。
苏暮想了想，说：“就按照申请的方案来吧，经费你再过一遍，没问题拿给我签字。”
这个方面苏暮一向大方，因此陈烨也不意外：“明白了，那你这次还是不去？”
苏暮笑道：“吃顿饭就走。”
现在的人没那么多条条框框，和老总也能玩得来，但一个公司那么多人，多少有几个内向的，好好的休闲时光，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存在让人不自在。
再者，那样的场合，他需要兼顾两种身份，其实也并不太能尽兴，因此如果公司有活动，他只负责签字拨款，最多露个面待一会，就会主动离开。
陈烨半开玩笑说他看起来非常喜欢交际，本质上比谁都宅。
临近六点，苏暮收到秦非发来的询问，同样的消息，苏暮每天能收到三四回，一会说黑猫想他了，一会说菜做多了吃不完，理由千奇百怪。
苏暮盯着手机，仿佛看到秦非一手抱猫，缩在沙发上懒洋洋发信息的模样。
心脏漏跳了两拍，苏暮愕然发现，刚才自己竟然在想秦非。
这……难以相信。
手机忽然响起，苏暮惊了一下，重重朝椅背靠去，指腹压在手机边缘，几秒后才按下接听。
里头是熟悉的自带冷意的声音：“你今天也加班吗？你的猫都要抑郁了。”
苏暮微微扬起脑袋，抬手推着眉心：“今天不加班，回去跟黑猫共进晚餐。”
“真的吗？”秦非意识到自己高兴的有点过度，忙往回收力，“那你说话算话。”
“我现在就下楼，对了，你少弄点吃的给咪咪，太胖了不好。”
“知道了。”
秦非把黑猫拎到大腿上，熟稔地顺毛，眼角眉梢堆满笑意，“一会儿见。”
挂了电话，他改而给黑猫挠下巴，“你爸爸真是大忙人，我都准备三天了，才回来。”
黑猫用宝石般的绿眸盯着他，一脸冷漠，它不知道这个“强行”把它带回来的人在忙什么，但是看在对它很好的份上，它决定给点面子，轻轻“喵”了两声。
一人一猫开始等待，期间黑猫除了晚餐拉了粑粑，秦非铲了屎，推掉三个邀约电话，相依为命地等到七点半，苏暮仍然没回来。
公司到这里正常半小时车程，堵车推迟半小时，现在超过一个半小时了。
秦非觉得这人到底是有多忙，答应的事也能随意反悔——说不准人家根本不是忙，只是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而已。
虽然觉得苏暮不是这样的人，还是不可抑制地生出火来。
好气啊。
耐着性子又等半小时，黑猫已经回猫窝打盹，苏暮仍然没出现。
秦非揣了一肚子尖酸讽刺，憋的要疯，忍无可忍地拿过手机。
手机接通了，秦非冷冷一笑，像半融的冰山，随时等待分崩离析。
音乐停下，秦非张嘴：“你……”
通话断了，连个字都来不及说。
再打，已经关机。
苏暮如果不想回来，会直接告诉他，即使被找茬，也不会故意关机——他们的关系还没到需要苏暮“谨言慎行”。
秦非不知该不该开心，三分钟后再次拨出电话，仍然关机。
又翻出陈烨的号码，得知苏暮一下班就走了。
这下他坐不住了，拎起手机就走，到门口又回头：“在家乖一点，我去找他。”
悄悄尾随静观其变的黑猫被气流扑了一身，不满极了，原地转了两圈，迈着优雅的猫步回自己窝里。
秦非在路上联系陈烨，说要跟他碰个头。
平心而论他急的没什么道理，苏暮作为一个智商正常的年轻男人，在熟悉的城市出事的几率并不大。
但他觉得不安，心里火烧火燎，像有人给他放了个一把火，连血液都在沸腾。
尤其见到陈烨后仍然联系不到苏暮，他几乎要炸了。
他把事情说了，陈烨比他还要震惊：“苏总最近没什么不对，下班的时候还说要回家吃饭。”
秦非被“回家”两个字不轻不重的戳了一下，有刹那的失神，转眼又找回理智：“公司有没有得罪人？”
陈烨想说没有，苏暮的性格，好听点说是八面玲珑左右逢源，难听一点就是长袖善舞，他跟着苏暮工作这些年，极少见他跟人黑脸，即便合作失败一拍两散，再见面也能微笑着握个手，说一句“大家都是朋友”。
仔细在脑海里刮了几轮，说：“苏总极少跟人结怨，而且做这种事的代价很大，一般人不会轻易下手。”
他顿了下，问，“秦先生觉得，有没有可能是私人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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