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天雷

有人附和:“对对对，说不定就是！”
  “对什么对？！”
  殊玉虽然与沈无际只有几面之缘，但直觉告诉他，沈无际绝不是那种无能之辈。
  更何况如今众仙神都没了法力，只剩下沈无际跟他的鬼王徒弟完好无损，他们二人又何必管这些前一刻还站在对立面的不相干的人。
  于是殊玉也挥手劝道:“停停停！！如今的局势大家都一清二楚，在这幻象中我们还得仰仗沈仙友跟鬼王大人，诸位也不想再发生这样的事吧？！”
  他看了看被众人避开的几具尸体，以及还在处理伤口的叶宣，道:“已经有人死在慕容钦的手上，我们如今没了灵力实力大减，不是任何人的对手。你们若是不想自己也是如此下场，就好好听沈仙友和鬼王大人的吩咐，说不定马上就能出去了。”
  在场仙官神官与身为中仙域管事的殊玉都有过几面之缘，此时他站出来主持大局，众仙神面面相觑，片刻后纷纷安静了下来。
  沈无际道了一声多谢，举着剑借着昭世的光，一张脸一张脸看过去，人影随着脚步，在众仙神身后律动。
  一圈过后，沈无际站回了时子墨身侧。
  有人问道:“如何，是谁？”
  沈无际摇了摇头，一名仙官不可置信道:“怎么会？！你不是已经飞神了吗？区区一个……”
  时子墨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他立刻压住了话，将头低了下去。
  殊玉快速低声道:“快闭嘴吧你！”
  叶宣此时恢复了些力气，抬眼道:“慕容钦会不会只是隐匿了，所以没在这里。他会不会在结界外？”
  沈无际却道:“不，他就在我们中间。”
  人群中发出声音:“我可没问题啊！”
  “你不会是故意想吓唬我们吧？！”
  殊玉看了看坐在地上的叶宣。
  叶宣道:“可是刚才你不是已经看过一遍了吗？”
  沈无际定定地看着他，与他对视，一字一句道:“不，慕容钦，我没有探过你。”
  话音落下，叶宣神色忽然放松下来，苍白的脸色在昭世剑光的照映下看起来有些诡异。
  沉默了一会，他突然“呵呵呵”地笑了出来。
  蹲在他身侧的那名女玄仙被吓得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笑完了，叶宣才森然道:“你很不错。你这把剑也挺好的，沈无际。”
  沈无际只觉心下一沉，还未来得及震惊，忽觉身后一道凛冽杀气袭来。
  同一时间，周围幻象开始碎裂、模糊，黑暗被光斩断，露出点点神央大殿中的金碧辉煌。
  身体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沈无际下意识想将时子墨拍开，手还未沾上时子墨衣衫，时子墨与他之间的距离竟在一瞬间越拉越远。
  沈无际只来得及想:怎么回事？
  拼命挡下这一击，沈无际看到交叠的幻象中，一道蓝紫色的电流来势极猛，直指自己。
  天雷？？！！
  “师尊！！”
  沈无际被击中，瞬间五脏剧痛，胸腔里似乎有一把刀在剜着他的血骨，喉间涌上一丝腥甜。
  “……咳咳！”
  幻象逐渐散去，众人看清自己依旧处在神央殿内。
  沈无际咽不下这口血，冷不防呛出了口。
  昭世上的灵光因为他的分神而暗淡了下去，时子墨迅速回到他身边，扶住了身形有些摇晃的沈无际。
  大殿之上已是一片血肉狼藉，满地的魔族残骸，碎尸血肉沾满了金龙柱，甚至有一些溅到了玉石天花板上。
  大殿中央，两道人影打得难舍难分他们的身影在空中交错，如鬼魅般飘忽不定，令人眼花缭乱。
  每一次强悍灵流的碰撞都带来一股强烈的气浪，如同惊涛骇浪般席卷而来，让整个大殿都颤抖起来。
  有几名玄仙承受不住，被拍飞出去，砸在了墙上。
  两人的战斗异常激烈，他们的身影在空中快速穿梭，如同两道闪电般交错而过。历清的手掌翻转拍出，带着无尽的威势。
  而慕容钦则从容不迫地接下，他的眼神与平日里大不相同，此时闪着杀意，如同淬着剧毒。
  百忙之中还朝着刚出现的众人看了一眼，看得有几名仙神刚向殿门方向踏出的步子又瑟瑟发抖地缩了回去。
  两人的战斗似乎已经持续了很久，但却依然没有分出胜负，历清不仅要和慕容钦对打，还要时刻防备着他的阴招。
  在他们的周围，金龙迸碎，玉砖摔落，露出墙壁里的石砖来，这场战斗的胜负将会决定整个大殿的命运。
  慕容钦看着历清强撑的模样，恶劣地勾了勾唇，道:“师叔，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历清不愿认这个魔头做师侄，他没有应答。
  “你打不过我的，趁早放弃吧。  ”
  二人相隔整个大殿，遥遥而立。
  历清嗤道:“不过是学了个歪门邪道，你也配这么狂妄？”
  说他歪门邪道，不就等于是在说他没有师尊教吗？
  慕容钦道:“是比不过师叔，被我镇压几千年，居然还能这如此强悍。不过话又说回来，师叔堕魔的这些年来，过得还习惯吗？”

  历清眼中不含半点温度，飞身上前，与他再次缠斗起来。
  终于，两道身影再次交错而过。
  慕容钦一掌拍出，上面隐隐有一丝流色，带着无尽的威势，向历清攻去。
  历清侧身躲过这一击，没想到慕容钦的攻击竟如此迅猛，让他避无可避。
  他被慕容钦研究的上古阵法镇压多年，能与慕容钦周旋这么久，已是强弩之末。
  历清微不可察地看了一眼这边的师徒二人。
  下一刻，慕容钦的另一只手如闪电般袭来，直取历清的心口。
  历清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慕容钦的手掌拍在自己的胸口上，感觉到一阵剧痛传来。
  这一击的力量极大，将历清直接砸在了神央殿正上方的宝座上。
  宝座即使有灵力加持也承受不住这股冲击力，发出了一道巨大的轰鸣，瞬间化为齑粉。
  此时此刻，除却进入幻象的众仙神，大殿内唯一完好的人只剩下慕容钦。
  因那道天雷阴差阳错将幻象破坏，众仙神才得以逃出幻象，此时，众仙神的法力也回到了身体里。
  有人还沉浸在幻象中，见到了殿内的天帝，惊讶道:“慕容钦！？”
  “嗯？  ”
  慕容钦似乎很不喜欢这个名字，他皱了皱眉，朝这边勾了勾手指。
  看见这个动作，沈无际忽然明白了他要做什么，忙道:“住手！”
  但他一开口，便又是一口血涌出来，鲜血顺着下巴滴在白衫上，刺伤了时子墨的眼睛。
  时子墨慌乱无措地擦着他下巴上的血，神色大变:“师尊？！”
  他一手搭上沈无际右手的脉门，发现毫无异样。
  时子墨面色阴沉，缓缓转头，看到了一脸微笑的慕容钦。
  沈无际灵力浑厚，那道劫雷是沈无际飞神后的劫雷，跟飞升成仙时一样，第一道劫雷的威力并不算大。
  为何他会受这么重的伤，这其中是不是有谁动了手脚？
  慕容钦甩出一把短刃，穿过那人的喉咙，意味深长道:“你们竟然出来了，看来沈无际真是帮了你们大忙。”
  叶宣失去了慕容钦的控制，此刻神识已经回到了体内，他清醒而震惊道:“沈无际？！”
  他扭过头去看，看到了一身是血，神色虚弱的沈无际。
  这个叫做沈墨的，刚刚跨阶飞神的人，是沈无际？
  慕容钦没有去管被他一掌击飞的历清，反而接住叶宣的话，道:“很意外吗？叶宣，你看他手上那把剑，你见过的。”
  叶宣顺着他的话，垂眸看了看沈无际手上的青色长剑，顿时呆住了。
  在他的印象中，沈无际此人性子冷淡至极，除了公事外不多与旁人交流。
  他身怀天灵根，也的确是个修炼奇才，不仅修炼天赋极高，剑道之术更是极为深奥。
  从前叶宣与他切磋，败在他剑下的次数数不胜数。
  那把剑，他是认得的。
  昭世。
  作为神官，沈无际当初身陨，这把随了他一千年的灵剑一定会自动封剑，非沈无际不能解。
  慕容钦转头，看着大殿之末，靠坐在宝座上的人，微微笑了笑。
  历清正趁着沈无际一行人吸引了慕容钦视线，而争取时间打坐调息。
  慕容钦很强，沈无际从没在他手上见过任何法器。
  如今他甚至没有用法器，就让历清带来的魔族死伤惨重，甚至连六大护法……
  六大护法？
  齐无晟！齐无晟呢？！
  他不是也来了吗？？
  沈无际的眼神迅速在大殿中扫了一圈，又扫了一圈，连一丝角落也不放过，他推开时子墨，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
  齐无晟如今那么强，应该不会有事的……
  忽然，沈无际的目光凝住了。
  他看到了距离他几丈远，一具跪在地上的，血肉模糊的残尸。
  一具没有了头，双手、双脚皆被灵力爆成一摊碎肉的、肠翻肚烂的残尸。
  残尸的左手边——
  不，他已经没有左手了。
  他的左小臂和左手一同成为了烂泥一般的碎肉，这摊烂泥旁边滚落着一颗同样血肉模糊的头颅。
  已经看不清面容，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却暴突地睁着。
  这颗头颅在看这边。
  他在看沈无际。
  他在看他的弟弟。
  他从前做掌门时，做掌门以前，做弟子时做的任何事，总有人拿他跟沈无际相提并论，拿他们相比。
  结果总是他次次不如沈无际，飞升之时，他的气运也比不过沈无际。这些事真的很糟糕，但现在……
  他这一生，终于将沈无际比下去了。
  他比他的师弟……他死的比他师弟早。
  可以了，已经很好了。
  如此就够了吧……齐无晟。
  他这样告诉自己，在神识消散，失去意识前，他忽然极不甘心。
  脑海中浮现出这一生的经历，如走马观花，窗外声声鸟啼，远处似乎有弟子的吵闹声，沈无际正无声催促着他快行下一步棋。

  弟子们总是有各种问题，做掌门好累，他有时都想撂挑子不干了。
  收的亲传弟子也笨笨的，总喜欢跟在身后叫师尊，剑也练不好，只能凑合凑合教点其他的。
  亲手血祭师弟的转世，从此堕魔，一个人躲在穷极之地，被魔尊招入麾下。
  不敢回门派，不敢再见故人，逐渐心理扭曲，逐渐做出许多他从前痛恶之事。
  我还想……
  还想再同你下一盘棋，像从前一样。
  而你唤我做……师兄。
  我费力登上了穹顶，也终将坠落于凡尘地狱。
  血肉模糊、无法辨认面容的头颅上戴了一尊青玉冠，因头颅滚落于地的撞击，此刻已经碎成两半，碎在了血泊里，碎在了沈无际眼中。
  沈无际有些崩溃地摇了摇头，走向那具尸体。
  不该的，不该染血的。
  残尸穿着一身暗沉的白衣。破了。脏了。烂了。是血把它弄脏了。
  是……掌门师兄。
  这么容易辨认的尸体，为什么他方才却没有看见。
  为什么……
  “慕容钦，我杀了你！”
  沈无际紧咬牙，提起剑朝着慕容钦刺来，他眼中闪烁着怒火和决绝，仿佛要将所有的仇恨都凝聚在这一剑之中。
  慕容钦侧身躲开，手轻轻一挥，便将沈无际的攻击倾数化解。
  他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不屑。
  在他看来，沈无际的剑法虽好，修为却是不够，不过是虚张声势，根本无法对他造成威胁。
  “还愣着干什么？！”
  说话的正是在幻象中大放厥词，要让慕容钦有来无回的那位东渐上神。
  众人只觉一股厉风刮过，再一回首，场中已经多了一道正在结阵的人影。
  一名仙官震惊道:“那，那可是天帝啊？！”
  就这么打？！
  一名持剑的神官上前来，道:“天帝又怎么样，你们这些小仙不知道，天帝也不过是我们选出来管事的而已，换一个也无妨！”
  他们在场共有一百二十一名仙官神官，其中仙官有八十六名，神官有三十五名，难道还打不过一个慕容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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