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神陨

方旭说话温言细声，却又恰好能让几人听清，他拱手道：“我已经叫师兄弟们腾了几间房出来，诸位尊者若是累了，可到旁边的侧屋中稍作休息。”
  众人点点头，并无作声。
  最后，几人决定两人一组，分三组，轮流守着昏迷不醒的齐无晟。
  守到第五日的时候，正是方旭与一位名为阮茉的入神尊者守着。
  阮茉，入神修为，乃是千木峰峰主，医药之术上造诣极高。
  被方旭请来，此时正在为齐无晟检查。
  她翻开齐无晟的眼皮看了看，又伸手探向齐无晟额间，检查片刻，转身冲守在一旁的方旭摇了摇头。
  阮茉失望道：“可能还要一段时日，掌门才能醒过来。”
  说罢，一手搭上齐无晟的手腕，开始向他体内输送灵力。
  忽然，一名身穿幻剑峰校服的弟子门也不敲，莽撞地闯进屋内。
  那弟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急急忙忙喘了两口气，才想起来要拜见，慌慌张张行了一礼：“阮茉尊者，方旭师兄。”
  阮茉正在给齐无晟疗伤，不宜分神。
  方旭应了一声，问道：“何事？”
  那弟子磕磕绊绊答道：“沈……沈师尊屋子里的门……门开了！”
  闻言，方旭面上一喜。
  那屋子被术法封住，费了好几天功夫都找不到破解之法，就连精通阵法的长老都束手无策。此刻听说阵法没了，方旭怎能不喜。
  方旭忙追问道：“屋内情况如何？”
  那弟子开口有些艰涩，思索片刻，才道：“屋内……没有沈师尊。”
  幻剑峰的弟子也有不少几日来寸步不离守着屋子的，一见阵法破了，忙冲进去查看，屋里却是什么都没有。
  甚至干净到有一丝诡异，淡淡的药香萦绕在屋内，像是被人仔细打扫再熏过的。
  闻言，阮茉停下手中的动作，柳眉微蹙，道：“试过招魂术没有？”
  那弟子咬了咬嘴唇，低下头去，似乎有些啜泣：“试过了，无果。”
  阮茉皱眉沉思。
  方旭道：“师弟你先回去吧，带着众弟子继续找两天看看，若是还找不到……”
  方旭说着，看了一眼床榻上毫无醒来迹象的齐无晟，接着道：“就等掌门醒来再做定夺。”
  那弟子道了声是，退了出去。
  方旭转身走至床榻边，开口道：“阮茉尊者，掌门情况如何？”
  阮茉叹了口气，无奈道：“掌门伤的很重，灵脉受损，只能慢慢调养。至于何时能醒，没有定数，而且醒不醒不是我能决定的……”
  说着，她看了一眼齐无晟。
  方旭沉默不语，静静地立在床边。
  半晌，语气坚定地道：“师尊会醒的，他绝不会放着青荒派不管。”
  “我相信师尊。”
  就这样，又过去了三四天。
  方旭刚刚走进屋，正打算与两位尊者换班，却忽然听到一丝轻微的声音，躺在床上的齐无晟已经睁开了眼睛。
  齐无晟刚刚醒过来，还不大适应光线，忍不住用手挡住眼睛。
  方旭大喜，忙上前轻扶着齐无晟起身，让他轻轻靠在床头，又转身倒了一杯水递给齐无晟。
  这才激动道：“师尊，您终于醒了！”
  齐无晟面露疑色，接过方旭给的水喝了一口，润了润喉，觉得被几人围着有点闷，轻咳一声，几人立刻会意往后退开一步。
  接着，齐无晟蹙眉，不解道：“这是怎么回事？”
  方旭一怔，道：“师尊不记得？”
  齐无晟略带疑惑地看向面色疲惫的几人，似乎有些搞不清状况。
  “我……”
  忽地一堆记忆涌上来，齐无晟不由得一手扶着头，双眼紧闭，脸色惨白。
  众人见他脸色突然间不好，都惊了一跳，却见他突然抬头看向方旭，带着些询问的目光，低声道：“方旭……”
  “嗯……师尊。”方旭不明所以地应了一声。
  齐无晟问：“无际在哪？”
  这话一出，屋内几人均是微微一愣，几位峰主相互对视两眼，有些不敢告诉齐无晟。
  齐无晟发现，每个人的神情都极不自然，他没由来的一阵慌乱，急切道：“告诉我！”
  方旭见他动气，忙上前扶着他，缓声道：“沈师尊……已经……陨了。”
  陨了。
  谁陨了？
  齐无晟大脑如遭雷劈。
  齐无晟眼睛里爬上血丝，喃喃道：“不……不可能……”
  他当时只是轻轻刺了一剑，就那么一剑！
  不会的！！
  不会的！！！
  众人见他神色狰狞，只当他悲痛欲绝，忙安慰道：“掌门节哀，沈尊者他……”
  尸身还没找到。
  这话他们不敢说，怕刺激到齐无晟。
  话还没说完，却见齐无晟身体一软，晕了过去。
  方旭见状，忙上去扶着，将人放好，急道：“阮茉尊者，您快过来看看师尊！”
  阮茉立即上前查看一番，须臾，松了口气，道：“掌门只是刚刚醒过来，身体太过虚弱，刚才与我们讲话情绪波动太大了，这才晕了过去。不过没关系，掌门身体已无大碍，应该过两天就会醒。”

  众人齐齐松了口气，这才放心去处理其他事。
  齐无晟不负众望，终于又在两日后醒了过来，众人皆是闭口不提沈无际的事，怕刺激到他，还是齐无晟先开口。
  齐无晟坐在床边，道：“我要去幻剑峰。”
  方旭给他端了药来，关切道：“掌门要不还是再休息休息？”
  齐无晟却执意要去，感谢道：“我已经没事了，多谢各位峰主的照顾，不过，无际的事，我必须要去看看，等不得了。”
  齐无晟的确是好的差不多了，阮茉一直用灵力帮他修复着受损的经脉，又辅以丹药，好的极快，连前两日浮躁的心性的恢复得差不多了。
  方旭看向阮茉，阮茉道：“掌门只需记得这段时间尽量少用灵力便好。”
  齐无晟点头道：“有劳了。”
  阮茉摇摇头，将一个长方盒子递给他，齐无晟接过，打开一看，眼神微沉，隐隐泛起痛苦之色——盒子里面的，赫然是沈无际断为数截的昭世。
  齐无晟闭上眼，沉声道：“此剑，我会亲自交还给万剑豖。”
  几人到幻剑峰时，正值午时。峰内弟子大多都已辟谷，并不需要吃饭，此时应该正在自己的屋子里休息或者在练武场。
  一路上来并没有遇到一个弟子，几人有些惊讶，这就有些奇怪了。
  齐无晟道：“先去看看弟子们在何处。”
  几人快步走到后殿，心情顿时有些沉重。
  幻剑峰的弟子全在这里，肃立在祠仙殿前，殿内则是沈无际那尊碎了一地的石像。
  见他们来，众弟子拱手道：“拜见掌门，各位尊者。”
  齐无晟点点头，强撑着板起脸道：“杵在这里干什么？都散了吧。沈峰主的事，大家都很难过。”
  有弟子泣声问道：“掌门可否告诉我们，师尊为何无缘无故的就……陨了？！”
  齐无晟满脸沉痛，似乎是回想了片刻，才缓声道：“我与无际，那日本是受城主所邀，去康禾城赴宴，我们约在西城门口会合，却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了一个人，正是鬼王忘川。”
  齐无晟见众人脸色变了变，他顿了顿，继续道：“那鬼王忘川极其强悍，我与无际联手不敌。后来他将我重伤，无际本是与我一同逃走，忘川追上来，我不小心被打晕。后来，我便不知发生了何事，直到现在，我才……”
  齐无晟说到这里，有些哽咽。
  继而咬牙切齿道：“鬼王性情阴晴不定，又极强大，大家还是先回去吧，努力修行，总有一天，为他报仇雪恨！”
  往日里跟沈无际接触得多的弟子已经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掌门放心，弟子必潜心修炼，为师尊报仇雪恨！！！”
  齐无晟欣慰道：“好，好。”
  遂转身进了殿里，沈无际的石像碎了一地，齐无晟将散落的石块一点一点捡起来，装进一个箱子里。
  方旭几人在一旁看着，不敢随意上来帮忙。
  方旭垂着眼，跪在石像前，自责道：“弟子无能，未能找到沈师叔的尸身。”
  齐无晟捡好石块，将箱子双手抬着，颤抖着声音道：“那就入殓石像，先……让他安息。”
  齐无晟将箱子抬到幻剑峰后山的一处悬崖边，施了一个法诀，箱子里的石块立刻化为飘飘洒洒的粉末，风一吹，飘扬到幻剑峰的每一处地方。
  齐无晟看着粉末飞撒完，道：“无际生前最喜欢的就是这里，就让他在这里尘散吧。”
  此后，齐无晟一直处于闭关状态，除了偶尔出关指点一下弟子外，便再没出现在青荒派众人眼前。
  青荒派也重归于平静。
  自沈无际死后，齐无晟就隐隐有了生出心魔的架势。
  这心魔在他闭关之时愈演愈烈。
  沈无际便是他的心魔。
  一百年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期间，齐无晟一直处于闭关状态，就是因为心魔。
  这个时候，青荒派诸多事宜，基本都是方旭在接管。
  直到血祭沈初的时候，齐无晟出关，却在当日被心魔所噬。
  而那一天，天上将将要生成雷云之势。
  方旭特别为齐无晟感到不值，他对沈无际那么好，就像对自己的亲弟弟一样。可沈无际，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变着法子羞辱他。
  先于齐无晟飞升不说，修了一千年的神，好好地待在上界不行吗？
  非要跑到下界来，还偏偏回来青荒派，这不是摆明了说：“你齐无晟不如老子吗？”
  从此，只要一提到沈无际，方旭便没有好脸色。
  沈墨只感觉头痛欲裂，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他体内破体而出，就连魂魄都被撕扯得隐隐作痛。
  齐无晟如恶魔般，在他耳边低语道：“你当知道，当初可是你害的他……”
  ……害谁？！
  却在这时，一道凌厉的剑气扫来，直指齐无晟。
  沈墨和方旭被逼得往后散开来。
  这道剑气怒意滔天，杀意满满，瞬间又跟上另一道，出其不意。
  齐无晟微微侧首，那剑气在他脸上划出一道细小的伤口，渗出几分血丝来。

  沈墨双手抱头退到一边，跪倒在地，脑海中血腥，以及漫天的鲜红接踵而至，逼得他不得不紧咬牙关。
  张之逸跑了过来，焦急道:“沈师弟！你怎么了？沈师弟？”
  师弟师弟……
  师兄……
  一把泛着淡蓝色灵力的长剑被主人召回，陆延一手持剑，招招致命，直取齐无晟要害。
  齐无晟被这道伤口惹怒了，伸手去抓将映的剑刃，周身黑气不受控制地腾起，立刻便有人认出了他身上的魔气。
  “是魔修！”
  “大家小心！有魔修！”
  变化不过瞬息间，齐无晟便已身处众矢之的。
  将映剑即召即回，竟叫齐无晟抓了个空。
  一人中气十足地喝道：“是魔修，拿下！”
  三名化神期的修士反应迅速，手中汇着灵力往这边扔来三记暴击。
  “铛，铛铛——”几声，一把金色的灵剑将攻击尽数挡了下来。
  众人愕然:“方掌门，你这是？！”
  方旭放下剑，客气道：“诸位，多有得罪，请恕方某不能让开。”
  其中一人冷哼道：“方掌门刚才还叫那魔修做师尊呢，我看，他们俩就是一道的，多半方旭早已与魔族勾结！”
  他本来就看方旭不爽，此刻逮着机会，自然得好好驳他两句。
  方旭回击道：“吴掌门，这话说出口，可是要慎重考虑一下的。”
  “考虑什么！？直接打吧！！”
  一人似是威胁，又似好心劝道：“方掌门，你若真要与那魔修为伍，便是要与我等为敌啊！你可要考虑清楚……”
  话未说完，他身旁已经有人动了，两剑相交，发出一声刺耳的锐器碰撞声。
  方旭分毫不乱，沉着应对。
  陆延唤将映入手，手腕翻转出一个巧妙的弧度，剑尖一动，往齐无晟心口刺去。
  齐无晟刚才叫他伤到，是因为一心在与沈墨讲话，这会儿已经反应过来了，哪里还容陆延近他的身。
  三四招过下来，陆延已隐隐有招架不住之势，陆怀江在一旁看得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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