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夺舍还是重生

沈墨一睁开眼睛，入目便是破烂昏暗的屋顶，旁边是一个正在浅眠的老头，身下枕着一道草席，硬得人背脊骨生疼生疼地。
  他下意识地翻了下身，结果一下子滚到了旁边冰凉的地砖上，不小心碰到了倚着灰墙斜靠着的一个男人。
  一脚扎扎实实踹到胸口，将他踹得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
  好疼......
  沈墨还没从头昏眼花，几欲吐血的疼痛无力中缓过来，一道惊雷般的声音炸在耳边：“小兔崽子！干什么挨着你二爷，拿了我什么东西？！快拿出来！”
  迷迷糊糊间，沈墨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人抓着，力气大得很，抓得他很疼，意识也渐渐清明起来。
  方才躺在沈墨旁边的老头听见动静也幽幽转醒，双眼茫然道：“……怎么了？”
  不过，他转头看见了地上的沈墨，又看见了一旁正满脸怒气，似乎抓着什么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的男人。
  那浅浅困意的脸上立刻换了一副讨好的笑容，速度说不上快地从地上爬起来，道：“二爷？怎么啦这是，这小兔崽子惹您了？”
  说着，他将仍处于迷茫状态的沈墨拉起来，转向凶神恶煞的男人，又从怀里掏出两块下品灵石递了过去。
  赔笑道：“二爷你也知道我们爷孙俩没什么能力，这就当做孝敬您的，您就莫要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那男人收了灵石，立刻哼哼地又坐在了墙边，斜着眼睛看着这边，挥了挥手：“你以后好好管教管教这个兔崽子！我大人有大量，这次就算了。”
  老头忙点头哈腰应承着：“好的好的，放心吧二爷，我回头再好好收拾收拾这小兔崽子！”
  沈墨看了一圈，四周还有不少衣衫褴褛，脏兮兮的人。这是......乞丐？
  旁边一只手敲了敲他的胳膊，沈墨扭头看过去，老沈正抬头冲他使了个眼色，好像在叫他不要惹事。
  沈墨不知所云地点了点头，在这些人饶有兴趣的目光中，跟着老头缓缓走出了这间破庙的大门。
  穿过树林，两人一路没说话，一直走到了镇子上。
  七转八扭到了一条小巷里，前面带路的老头才转过身来，絮絮叨叨地对他说：“你呀，哎……以后稍微注意注意，别再不小心招惹到那些人了，这些只会胡搅蛮缠的家伙！我们又打不过他，你……”
  说好的“收拾收拾”也只是这么不轻不重的一句叨唠，沈墨目无焦距地望着他，看样子似乎还没睡醒。
  老头唉唉叹了口气，轻轻一推沈墨的头，把沈墨往街上推去，道：“去吧去吧，今天天气不错。”
  沈墨立在原地不动，道：“老沈……”
  老头佝偻着走到巷口，又转回来，问：“怎么了？”
  混浊的脸上，一双与之浑浊不符的眼睛里含着淡淡关切不似作伪，沈墨一张口，声音干涩得令人发慌。
  在庙里被人踢了一脚的胸口似乎隐隐作痛，他心里一乱，忙边往街上走边道：“……没事。”
  老头的声音响在身后：“嘿你这小子，今天死气沉沉地干什么，打傻了？我跟你说……”
  老头后面还说了什么，沈墨已经听不见了。头顶上暖暖的阳光使得他不得不抬手遮住眼睛，沈墨半死不活地挪到街角，心中一阵唏嘘。
  百般思索，他这是……夺舍了？
  他明明记得，在那个阵法中，他早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明明……皆大欢喜，无人关心。
  沈墨仍是感觉头昏眼花，浑身无力，比起之前不仅不见好转，反而更甚。
  他心中正奇怪：难不成我夺舍的时候触了原主什么逆处，没能得到身体全部的控制权？
  直到腹中传来一阵异响，他才明白：这根本不关夺舍的事，原来是饿了。
  这具身体，灵力低微到根本可以忽略不计，没有辟谷，至少也有两天没吃饭了。
  刚刚在破庙里，老沈递出去的那两块灵石，本来是他们今天的饭钱，却一个不小心给他弄没了。
  好歹也是上辈子的人了，这也太惨了吧。
  重生成一个乞丐什么的...
  沈墨还是不敢相信，他并非是什么凶邪煞鬼，厉鬼邪神，怎么就夺了人家的舍。
  再说了，世间魂魄，哪里有能够长存于世，不入忘川的？他怎么就留下来了？
  沈墨抬手，在胳膊上狠狠地掐了一下，瞬间被这股疼痛感给逼醒。
  他真的不是在做梦。
  抱着头颓然蹲下，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原身的记忆里，他是一个小乞丐，出生在康禾城往西的这个小镇里，从小过着跟野狗抢食物的生活，他人生中的第一个转折点，是他十岁的时候。
  那时候的他，已经饿了整整两天，整个人瘦小得不行，是老乞丐给了他一碗稀粥，不仅救了他，还收留他在身边。
  老乞丐姓沈，大家都叫老乞丐老沈。他也跟着叫老沈。
  老沈问他，有家吗？他摇头。
  老沈又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还是摇头。

  最后，老沈给了他一个名字，叫沈墨。
  老沈对他说：“以后你就跟着我吧，咱们俩也好做个伴。”
  沈墨不识字，老沈就教他识字，老沈认得的字也不多，完完全全的教给了沈墨。
  原主沈墨觉得，他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乞丐了，因为他有老沈。
  天不遂人愿，即使是沈墨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使得他有机会夺了原主的舍。
  这一段的记忆，仿佛被人拿尖刀狠狠刮去，没留下一丝痕迹。
  可是原主沈墨陪了老沈整整四年，他们一起上街要饭，扮演着凄凄苦苦的爷孙俩。
  有时遇上名门宗派的修士，他们会多得到几块灵石，有时一天下来，一块灵石也得不到。
  虽然日子很苦，但原主沈墨有时会想，他能一直跟老沈待在一起，就是上天最大的恩赐了。
  好奇怪，既然是夺舍重生，为什么我会有原主的记忆？莫非是原主神魂还有残留，将记忆封存在了这具身体里。
  这副身体十四岁，却弱不禁风，说是十岁的小孩也一样有人信。比如破庙里的那个叫二爷的男人，沈墨绝对挨不住他两拳。
  想到这里，沈墨还是十分感谢及时救场的老沈，如果不是他，沈墨还真不知道他会不会夭折在此。
  既然拿了这副身子，便好好替着他吧。
  原主是乞丐，我现在用了他的身体，那我也是......乞丐？
  那我以前，我以前...我以前是做什么的来着？
  沈墨有些恍惚，他心中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绝对不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是个外来者，还是个千年之前的神魂。
  可是为什么他忽然想不起来自己以前是干什么的，难道是神魂游荡太久，记忆消散？
  沈墨烦躁地想着，一脚踢开挡路的小石子，找了个靠墙的位置坐了下来。
  风里带着一阵阵若有若无的花香和酒香，沈墨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阳光有些刺眼，他忍不住用手去遮。
  太阳的暖意洒在身上让他突然有点晃神，一时间不知这一切是真是假，但胸口隐隐作痛的地方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虽然他忘了自己之前是干什么的，但毋庸置疑一定是个强者。
  普通人的神魂早就在生死的一刻就相消于忘川之河，是绝不可能遗留在世上千年的，这样想着，沈墨突然又释怀了。
  乞丐就乞丐吧，扮乞丐也是需要技巧的。
  原主既然留了自己的记忆给他，说明原主肯定想要他继续当乞丐。
  对，应该就是这样，反正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其他事情，暂时没有什么值得他在乎的。
  他迷迷糊糊地，很快便到了下午。
  沈墨倚靠在墙边，昏昏欲睡。突然，面前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一块灵石滚到了他脚边，沈墨适时地睁开了眼睛。
  一道惊雷炸在耳边：“小崽子！怎么，今天还敢来要饭呐？？昨天你跑了，今天给我碰上，可别想走了！”
  视线中，浮出一张眉梢倒吊，傲气凌神的面孔，额上还吊着一绺油腻的头发。
  一见沈墨睁眼，这人立刻扬起眼角，朝身后两个家仆模样的壮汉使了个眼色：“小心点儿！这次再被他跑了，你们就惨了！”
  家仆围了过来，道：“公子放心！”
  沈墨淡淡地看了一眼面前三人，只觉一股恶寒涌上心头。
  就算面前这张脸算不上丑，但也十分令人作呕，那张脸微微发青，两眼却露着赤裸裸的凶光。
  沈墨虽然身体力气不行，但脑子里依旧记得些许身法步伐，在四只手伸向他的胳膊时，他已经闪身到了几步外。
  顺道还把脚边的一块灵石给捡了起来，顺手揣到怀里。
  有灵石不要王八蛋。
  眼看着将将要抓到的人突然跑了，公子大怒指他，双目放光道：“你还有这么厉害的身法？是不是偷偷修炼了？！”
  原主沈墨疯疯癫癫的一个傻子，一下子安安静静了，任谁都会看出异样来。
  沈墨索性也疯疯癫癫起来，看起来性情倒是没变多少，也没人怀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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