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祁钰和祁镇此次狩猎归来,被宫里安排自安定门入城。
这安定门原是成祖皇帝朱棣定都北京时,在新建城垣北面东侧所设的城门,取的是武将凯旋回朝、□□定国之意。
两位皇子本次涉猎之物数量颇丰,又率众人猎杀了突袭的豺群,可谓战果累累。如此战绩自是得到了皇帝朱瞻基的认可和文武百官的夹道相迎。
可祁钰和祁镇的心里却没有半点得意,兄弟俩心里很明白,若没有思禄及时相救,演练多年的布兵阵法未必敌得过那群野生的豺狼!
这个令众人流血的教训,对富贵窝里长大、从未经历过疆场厮杀和朝野动荡的兄弟俩来说,确实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兄弟俩回到宫里时,他们的父皇已经下早朝回到乾清宫了。
朱瞻基远远看见月台上走来两个贵气天成的少年,便笑意阑珊的迎到了门口,说到:“不到一个月的光景,朕竟觉得儿子们的体格壮硕了许多!”
两个少年看见自己的父皇已经迎至大殿门口,便迅速上前行了跪拜大礼。
“吾儿快起身,算着时辰你们也该到了,朕提前安排光禄寺,给你们备好了山药炖乳鸽和新入贡的南丰蜜桔。来来来,咱们父子进来说话。”朱瞻基左右臂腕各搂了一个儿子,把他们迎进了大殿。
兄弟俩净手入座,侍者在他俩面前各放了一盏青花瓷的炖盅,盖子一经打开,便飘出来一股浓郁的香味。只见炖盅里鲜汤浓白、鸽肉酥烂,山药清香爽口、甚是美味。
朱瞻基自少年时就跟着祖父征战疆场,知道一城一池、一米一粟皆是将士和农夫血汗所得,虽然贵为天子,却从不奢靡浪费。今日,若不是为了给两个在山中吃素多日的儿子滋补身体,也不会特意差人寻来这不足月的雏鸽。
见儿子们风卷残云般的一扫而光,便笑着说到:“这是进山以后从没进过荤腥啊!一会儿换过衣服就去给太后请安,她老人家可是提前几日,就开始给你们准备好吃的了!”
朱瞻基自认为,对这两个儿子的性格秉性是十分了解的,祁钰一向性子沉稳且惜字如金,这本是常态。可往日里张牙舞爪、口若悬河的祁镇,今天也格外沉默,这就不得不让这个做父亲的觉得奇怪了,于是问到:“吾儿进山不过数日,这是遇上了什么山间奇遇?竟变得如此沉稳寡言了?”
祁镇则郑重的向自己的父皇行了个大礼后,说到:“孩儿原来少不经事,不能理解父皇的用心良苦,又气走过多位先生,现在想来实在懵懂无知。”
“治国之难在于知贤而不在自贤,你若能懂得这个道理,也不枉朕的一片苦心。”
朱瞻基将跪在地上的大儿子扶了起来,转而向小儿子问到:“不过山中数日,这是遇上了何事?竟能有如此大的转变和觉悟?”
祁钰亦起身行礼,答道:“回禀父皇,儿臣与皇兄经历此番狩猎后才知晓,天下之事耳闻之不如目见之,目见之不如足践之。治天下者,当用天下之心为心,不得自专快意也!”
朱瞻基轻轻抚了抚两个儿子的肩膀后,说到:“转眼间,这身量就要赶上朕了。朕向你们这么大的时候已经驰骋疆场了。可即便是少年历练,初登大宝之时也经历了汉王之乱。这天下风云,瞬息万变。若想守好祖宗基业,从不是件容易的事。你们定要向先生虚心请教,这治国齐家修身平天下的学问,是半点都马虎不得的!”
说完,便转身走到书案前,起笔写下两幅一模一样的字,然后分别交与两个儿子的手中。
兄弟俩接过父皇手中的宣纸,看到上面的手书为“治天下有四术:一曰忠爱,二曰无私,三曰用贤,四曰度量。”
朱瞻基写完后便收了手中的笔,继续说到:“现如今,你俩也大了,眼见着钰儿也已到了束发的年纪。往年的冬至大祀,由于你们年龄尚小并未参与过。如今既已束发,就该学大艺、履大节,有参与祭祀天地、先祖、先师的责任,所以钰儿也当留在宫中参与祭祀。”
自古以来,华夏民族就讲究冬至大如年。冬至大祀,又是宫里尤为重要的祭祀大礼,祁钰自是不能推却的。
只是被父皇告知,要留下来参与一个月以后的祭祀大典,心中不免疑惑,于是向自己的父皇回禀道:“儿臣生为大明皇嗣,自当随父皇和母后祭祀天地、先祖和先师。只是钰儿与皇兄已经一个月没进学堂读书了,祭祀前的这一个月也不进学堂了吗?”
朱瞻基笑着答道:“有个棘手的案子,必须得是你们的先生代朕去处理,现下案子还未办完,暂不能回来给你们讲授功课。冬至前的这一个月,你们兄弟二人就跟着礼部学习祭祀礼制和祖宗典法,若束发之年还不知晓祭祀礼仪,岂不是要被典仪官给看低了?”
“儿臣自当勤勉好学!”兄弟俩齐声应道。
朱瞻踱步到窗前,垂着眼睛负手而立,沉默了半晌后说到:“你们兄弟俩自小读书写字,都是朕搂在怀里,亲自教授的。可如今日渐长大,脾气性格却大为不同。”
他说这话的时候,虽语气平和,却透着深深的伤感。
祁镇知道自己平日里做过太多的顽劣之事,父皇此刻的伤感多半是因为自己这个做太子的过于任性胡闹的原因。于是“扑通”一声,跪在了朱瞻基的身前。
“是儿臣不孝!儿臣生为大明太子,却不尊师、不好学、不懂父皇的用心良苦。从小到大,做了太多不守规矩、违背祖宗传承的事情。儿臣自知,对不起列祖列宗!”说完,便向自己的父皇深深的行了三个大礼。
朱瞻基转身面向祁镇,说到:“你生于这皇宫大内,又极为聪慧和俊朗,本应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但因为是嫡长子,自小就肩负了咱们大明王朝的兴盛和传承,所以父皇和母后对你难免严苛些。”
他缓步走到祁镇的身边,抚了抚大儿子的肩膀,继续说到:“朕知道,你虽生于这万众敬仰的太子之位,却无比羡慕自己亲弟弟的生活。因为钰儿无需承担这偌大的江山,因为他可以追求自己所爱的人、事、物,更因为他可以得到最普通、最纯粹,且不掺杂半点皇权味道的父爱。”
祁钰听了父皇说的话,便看向了自己的哥哥。只见他那俊朗的测颜上,有几颗晶莹的泪珠在浓密的睫毛下滚落。
朱瞻基也看到祁镇在默默流泪,便抬手用衣襟为他拭去了泪水,继而说到:“朕为这偌大的王朝,仅仅诞下了你和钰儿这两个皇嗣。为父希望,你们兄弟二人此生都能如少时这般亲近。”
“父皇放心,儿臣定当如此!”祁镇一边默默的流泪,一边牵过祁钰的手腕说到。
朱瞻基满是慈爱的看着眼前的两个少年,继而对祁钰说到:“为父年少年时,有众多的兄弟帮衬,而你的皇兄将来只有你一人帮衬。钰儿是既懂事又能干的孩子,这万里江山的重担若都压倒你皇兄一个人的身上时,父皇希望钰儿能尽忠尽孝的辅佐好你皇兄,治理好咱们大明的江山社稷!”
“为皇兄分担,钰儿定会全心全意、尽心竭力!父皇正值盛年,今日却突然说出这些话,儿臣此刻听了,心里顿生惶恐!”祁钰满眼急切的看着自己的父皇说到。
“吾儿无需惶恐,为父多日不见你们兄弟二人,难免思子心切,这才多说了几句。千万别到皇祖母面前瞎问,免得她老人家多虑!”
一向神经大条的祁镇,也似乎在父皇的话语里听出了什么,对常年随侍在朱瞻基身边的内臣问到:“父皇近日的身体可有什么不适?”
内臣慌忙答到:“殿下放心,陛下的身体一如既往的康健。”
“皇后驾到!”正在两个皇子对自己父皇的健康情况心生疑虑的时候,侍者突然禀报道。
皇后此刻正是来给朱瞻基送药的。她算着时辰,原本以为两个儿子用过午膳后,这会儿应该去太后那里问安了,却没成想父子三人聊到了现在。
孙氏在凝滞的空气中,读出了异样的味道,便背手向身后端药的宫女做了个手势。那宫女则立马脚步轻盈的转向了偏殿。
孙氏先给朱瞻基行了礼,然后打趣到:“陛下万福!刚才臣妾一入殿门,看到两个贵气天成、仪态万千的少年,还以为是哪个士大夫家的子弟。细瞧之下,才发现竟是自家的!”说完,便用衣袖挡着面颊笑了起来。
祁钰和祁镇走到母后的面前行礼,靠近之时,却闻到了一股似有若无的药味,兄弟俩立刻警醒的互相凝视了一眼。
孙氏将行礼的两个儿子扶起之时,悄声说了句:“少添乱,别瞎问!”
继而恢复正常语调后,说到:“太后和两位公主,一早就着手准备给你俩接风洗尘了。等到这会儿都没见到你们兄弟二人,想必要着急了!还不赶快去太后宫里问安,也好让你们父皇得空休息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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