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牺牲品
“你知道千象酒店吗?”
宋柏淳无意与她说话,想要睁开她的手,但她的手很用力,一时也没有挣开。
“千象酒店有陈鸳的粉丝,有人看到她用助理的身份证定了顶层的套房。”
“放开。”宋柏淳说的有气无力。
“一个成为了媒体的谈资,被资本方抛弃,被男朋友背叛的女人一个人定了顶层的房间,你觉得会是什么意思?”
宋柏淳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与你我何干?明浔,我们是夫妻,你看到我这个样子,你觉得很好吗?不想着关心我,而是去管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你有没有心啊?”
“你知道对不对,陈鸳是无辜的?”魏茗浔沉声问道,“既然你知道,就不应该放任,不应该眼睁睁看着一个人被诬陷。”
宋柏淳笑了,眼眸里沾了血色,却是苦笑,“明浔,放任?你有没有心啊?”
魏茗浔看着他的目光,凄然之情溢于言表,她顿觉手足无措,将一杯温水递到了宋柏淳手上,“你喝点水,帮帮陈鸳。”
想起陈鸳,魏茗浔就会想起长姐,一阵心痛。
“打我个巴掌,给我个甜枣,再打我个巴掌,明浔,你真当我是好欺负的啊?”
这话魏茗浔听着有点耳熟,大概时间久远,完全没有印象。
宋柏淳将温水重新塞到她手里,却因着手颤抖没有放稳,玻璃杯以流畅的曲线掉落在瓷砖上,迸溅成无数细小的碎片。
“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像这杯子,破镜难圆了,不管你是失忆还好,还是残留着记忆,你的心里都没有我的位置,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了。”
宋柏淳继续说道:“你今天屈尊降贵给我做饭,同我说了这么多话,都是为了让我帮一个被资本抛弃的人,不管是我,还是资本都不会要一个弃子。”
宋柏淳哑了嗓子,因为刚刚说话嘴角破了口子,血卷进了舌头里,“明浔,你也是一样,你会要一个名为宋柏淳的弃子吗?”
魏茗浔低下头。
宋柏淳的眼神她不敢面对,这个被婚姻重度伤害的可怜丈夫还在苦苦寻求着妻子的爱,但是所托非人,站在他面前的也不是明浔。
可如果她将自己当做明浔,不是一个更大的欺骗吗?
“等等。”宋柏淳忽然目光向下,落在她的腿上。
魏茗浔看向自己的小腿,露出来的部分被碎片划了一道大约两厘米长的口子,鲜血溢出,顺着她的小腿淌到脚踝,落在了她那双和宋柏淳一样款式的粉色拖鞋上面。
魏茗浔刚想用布随便擦一下,就听到宋柏淳喊道:“别动。”
魏茗浔停下来,看向他。
只见宋柏淳一手圈住她的腿弯,另一只手扶住她的背,作势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他面上还有冷汗,手也是哆嗦着,小心翼翼避开碎片。
魏茗浔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急促的心跳声,和微弱的喘|息。
宋柏淳面色惨白,抱着她很紧,几乎要把她刻在他的身体里。
他大喊道:“管家,叫人收拾一下,叫医生。”
魏茗浔被他抱着放在沙发上,宋柏淳蹲下来,仰头看着她,他的面色不虞,哑着嗓子问道:“疼吗?”
月色弥漫,侵入暖黄的别墅,窗纱阵阵摇晃,驱散夜的深沉。
这一刻,魏茗浔忽然想成为一个骗子。
隋章二十载,见过无数风雨,历经波澜诡谲,人心玩弄性命相逼,刀刃划过胸膛,穿过血肉,刀尖舔血化险为夷,就连阑泽也是自身难保,无暇顾及,从来没有人问过她一句——疼吗?
而她魏茗浔从庙堂大家到市井俗尘,从风起云涌到云卷云舒,从隋章缝隙跨越而来,见到一个被感情折磨的可怜之人,只是一个小小的伤口,却问她疼吗?
魏茗浔涌起难言的隐秘心思——
她想欺骗眼前这个声音沙哑高大身躯摇摇欲坠的男人,欺骗这个意图破镜重圆却苦苦寻求不得要领的迷路人,欺骗这个在感情中一直处于被动,游走在崩溃边缘的远航者。
他是个生意人,却不被世俗所缚。
那她可不可以行世俗之事,去安破碎之心。
可到轮回逆转之时,她便是最大的罪人,伤害一个人永远是不可原谅的过错。
魏茗浔无声的叹气,她早就已经罪孽滔天,阑泽待她情深义重,她却没有机会拯救,担心别的男人。
魏茗浔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柔软起来,“不用叫医生,我的耐痛能力很高的,我感觉不到疼。”
她站起来擦掉了表面血污,找到创可贴后随意一贴,站起来拉住他的手,“宋柏淳,是我不好,我今后真的会改的,但是现在,我要走了。”
“走?去哪?明浔,你怎么还敢?”
“千象酒店。”
“你去那里于事无补,我不会帮陈鸳的,你的腿现在这个样子也不适合走动。”
“真的没事,我以前比这还要……不是很痛,没有事。”
魏茗浔拉住他的手,惊觉他的手心出了一层汗。
她不顾他面色上的冷意,环抱住他,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抱他,男人的身躯很僵硬,带着淡淡的香水味道,“宋柏淳,我不逼你,你有你自己的原则,我支持你,但我有预感,我今天必须要去,我联系司机,他会送我,你现在的身体需要好好养着,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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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鸳点了一瓶拉菲,盛在高脚杯里,轻轻摇晃着,澄黄色的液体在里面四处晃荡。
在她身后的巨大落地窗后,是整个海市,万家灯火的红与艳,车水马龙的快与慢汇聚成了一个个流动的欲|望。
她成了牺牲品。
她同明浔说实情的时候省略掉了很多情节,其中就有她和李由的关系始于包|养,这段感情她以为演变成了爱情,却没想到败给了现实。
一段不平等的感情,最后也是不平等的。
在剧组吃饭的时候,她看到了不知名人给她发的私信,虽然不知道是谁,但也能看出来在她身边睡得正熟的男人是李由。
她喝多了,助理刘柳扶着她上楼,在她耳边说:“李总在楼上等你,他有话要和你讲。”
“你说的是真的?”陈鸳喝得太多了,她想吐。
“李总要和你解释短信的事情,李总心里只有你。”
后来走进房间,陈鸳直接倒在床上,昏睡过去。
至于后续狗仔拍到的导演,她完全没有印象,第二天早上起来身体也没有被侵犯的现象。
她清楚地知道,这是一场蓄谋许久的报复。
好在,还有明浔愿意相信她。
“小姐,客房服务。”
陈鸳摇摇晃晃站起来,她喝了太多,险些站不稳,赤足踩在柔软的长绒地毯上,“谁啊?”
她拉开镀金的门把手,眸光忽地一亮,“是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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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知道她在千象酒店?”宋柏淳的车驶入了vip通道,她在千象酒店有专属车位和专属套房,不过因为工作繁忙,很少来这里。
“你不必送我的,你感觉怎么样?胃还好吗?”
宋柏淳执意要送她过来,魏茗浔心里很过意不去。
“还行。”
“我加入了陈鸳的粉丝群,里面有人上传了她在千象酒店的图片,所以她现在一定在这个酒店。”
“你还加入了她的粉丝群?”
“对,我觉得她很像一个我的故人。”魏茗浔叹了口气,心下更加着急,“一个我的亲人。”
“你不会真的觉得她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吧?”
“那她一个人来千象酒店做什么?”
“谁告诉你是一个人的?如果有谁过来安慰她也说不准。”宋柏淳驶入了车库,将车停好。
魏茗浔却等不及了,心里隐隐有声音在呐喊,在催促,让她心慌。
车刚停稳,魏茗浔就要向上跑去。
宋柏淳一把拉住她,搀着她的手臂,让她的重心靠在他身上,“不要跑,你腿上有伤,那边有直达电梯。”
宋柏淳刷了烫金黑卡,电梯数字变动,魏茗浔的心揪了起来。
“陈鸳不会有事吧?”魏茗浔仰头看向站在旁边的宋柏淳,“你也要跟着上去吗?”
“我都到这里了,上去也不碍事,你既然都要帮她了,她心里也应该有底了。”宋柏淳淡淡说道。
“宋柏淳,我代陈鸳谢谢你。”
千象酒店顶层只有几个房间,其中几间是像宋柏淳这样常年租的,另外的才是预定的房间。
魏茗浔仔细看着粉丝群里的照片,她依稀辨认出房间号。
她先是按铃,之后用力敲门,但都无人回应。
魏茗浔更加心慌起来。
“千象酒店顶层有一处停机坪和广场,经常举办活动和派对。”
宋柏淳说完,忽然用力拉住魏茗浔的手,“我带你过去。”
走廊里铺着柔软的开司米地毯,两个人步调一致手拉着手在走廊中奔跑,耳边有风吹过。
他们穿过一条长长的海底隧道,无数的海洋生物在隧道里游动,发出无声的嗡鸣。
推开一道巨大的玻璃门,外面则是与天地相接的巨大广场。
无数的夜景扑面而来,这一切美得不切实际。
“陈鸳!”
魏茗浔看到了,在玻璃围栏的外侧站着一个瘦削的身影,她长发被风吹起,只穿着一件长裙,双手握着栏杆,凄然望着海市繁华。
她的背后是一望无际浓重的黑与广阔的灯海。
属于这城市最为盛大的景观。
如今,却成了野兽张开的巨口。
她只要双手松开,就会扑向漫天的黑暗直至坠落。
魏茗浔疾步跑过去,却看到陈鸳转过头来喊道:“别过来。”
“陈鸳,你这是在做什么?”
“明浔,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你,我没有希望了。”
“陈鸳,我把宋柏淳带过来了,他答应你了,会给你机会!”
魏茗浔拉住宋柏淳,举着他的手,“陈鸳,你看,这是宋柏淳,我没骗你,你不要做傻事!”
宋柏淳却在看到陈鸳的那刻,疾步离开。
魏茗浔顾不上宋柏淳,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走,只得先稳住陈鸳。
“明浔,你说我为什么活着啊?一个不被人爱的人有资格活着吗?”
陈鸳却仿佛进入了自己的世界,她自言自语着,“没有资格啊,我所有的努力现在看来都是一场笑话,我好傻啊。”
“陈鸳!努力一定会有收获,你所做的一切也会开花结果!”
魏茗浔心脏猛跳。
“没有用的,你当时和我说的是对的,我这样的人是不配得到真正的喜欢的。”
“不,你很值得,你不用管我,你有你的粉丝,粉丝群里你熠熠生辉,你生活得阳光灿烂,你想让你的粉丝失望吗,你不是不被爱,你要看到爱你的人啊!”魏茗浔奋力呐喊道。
魏茗浔只觉得心悸一阵阵传来,长姐最后的画面和她现在重合到一起,她手指都在哆嗦,努力滑动着手机,才不让手机滑落,她用力高举起来,“你看这些粉丝,他们希望你更好,希望你不被困难打倒。”
“谢谢你,明浔,不管你说的对错与否,在我人生的最后,满足了我,”陈鸳笑起来,面色惨白,几乎没有血色,像是漆黑天幕中飘散的花瓣,摇摇欲坠。
“明浔,再见了……”
陈鸳松开了双手,纵身一跃,消瘦的身影在天幕中划过了一条白色的线。
“不!陈鸳!”
魏茗浔目眦欲裂,嗓子剧痛,痛苦地嚎叫,用尽自己的全力奔过去,却连一片衣角都抓不到。
她往下看,却只能看到黑夜与城市浓重的混合色。
“陈鸳……”
眼泪肆意,心脏也似空了一半。
她心跳如擂,浑身没有力气,瘫软在地,大口呼吸着,宛如在地狱走了一遭。
为什么?
自己长姐也是如此,对死亡充满着决绝,一道珠钗草草结束,陈鸳明明大好年华,却要从这高楼一跃而下。
“明浔……”
是有人叫她的名字吗?
“明浔……”
魏茗浔回头,见到宋柏淳跑过来,一把将她拥在怀里,“没事了啊,没事了。”
落入怀抱的一霎那,魏茗浔抓住他的衣袖,满脸泪痕,颤抖着质问,“你,你去哪了?”
“她还活着,没事了。”宋柏淳轻轻拍着她的背。
魏茗浔哭的肝肠寸断,“活着?在哪里活着?你在说什么?”
“下面放了缓冲垫,现在人已经送到医院了,没事了啊明浔。”
“缓冲垫……缓冲……”魏茗浔哽咽着按住他的手,反复地咀嚼着这两个字,她终于意识到缓冲两个字的含义,只是望着这直入云霄的大厦,还是觉得难以置信,“真的活着吗?是你叫人做的?”
“我见形势不妙,就去找了酒店经理,还好酒店有应急设备,不然真回不来了。”宋柏淳的语气也有些颤抖。
魏茗浔含泪看着宋柏淳,她想伸手去抚摸宋柏淳的脸,但却使不上任何力气,“宋柏淳,你知道吗?我曾经亲眼看到一个人在我面前死去,但我却没有任何办法,但是你,你让我觉得也不是没有可能。”
魏茗浔紧紧攥着宋柏淳的衣袖,指尖用力泛白,夜风拂面,她看清了男人的面庞。
瘦削,坚毅,轮廓精致,连带着眸中说不清道不明的凛然,“宋柏淳……我很抱歉。”
“抱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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