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升阶试炼

形势所迫，我就这样糊里糊涂获得了新的名字，当天傍晚跟慧慧一起被带进了圣所之中。

        “你的名字是马尔斯，”临行之前老修女郑重地告诉我：“以前的名字和来历忘掉就好了，不用再记得，从今天开始你跟你的妹妹就是两个一路从村子逃荒来省城的平民，你们默默无闻，没有背景，没有过去。”

        “啊？”我难以接受，这世界上会有没来历的人存在吗？这样的话骗骗自己还好，谁会相信？

        我天真了，还真有人信，而且不是一个两个！

        假如你也是个没有日志的无品阶人士，那么在这个世界里你也不会有任何过去或者来历，甚至没人会询问或者调查你的历史。

        你连品阶都没有，连到底算不算一个‘人’都有待商榷，谁会认为自己提问你的时候你能够说清楚自己的过去呢？

        你会问一只麻雀的身世是否清白吗？

        你不会。

        我花了不少时间才勉强消化这样违背我认知的信息。

        好吧……这虽然听着完全不符合常理……但我现在在你们的地盘，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呗。

        我打心里没法相信这世界竟会有这样的情况存在，但事实如此，我除了选择接受也没法去折腾出什么幺蛾子。

        “对了，你妹妹的名字是芙蓉。”修女做示范，让慧慧重复了几次自己的名字。

        以前的名字不再重要了，事实上，她不认为眼前衣衫破旧连话都不会说的小女孩拥有自己的名字。

        “芙蓉？”我品着这翻译汉语后相当熟悉的两个字。

        我在一瞬间从这名字联想到了许多东西，他先想到了‘食支芙蓉王’，然后想到网络上红火过一小段时间婀娜的‘芙蓉姐姐’，又想到九系s的魔神级职业‘芙蓉’……

        呵呵，我相信慧慧长大以后会像另一个‘芙蓉’一样前凸后翘，但不相信她会变成九系‘s级’的‘万法湮灭者’，慧慧她根本就……

        咦？奇怪。

        我停下了自己的联想，什么是‘万法湮灭者’？什么是九系s级？哪九系？s级又是什么意思？

        “魔神级”职业又是什么意思，某个网络游戏里的词汇吗？

        我怎么会认为慧慧不配‘芙蓉’这个本应该已经被网络给玩烂俗掉的名字呢？

        我捂住脑袋，我敏锐地察觉到这不经意想起的信息似乎非常重要，但试图挖掘更多却没有其他收获。

        灰白色石料砌成的规整门廊上繁复花纹和雕饰经过数百年时光洗礼披上了让人着迷的质感，我白皙的手指抚摸过雄鹿雕塑莹润的枝桠状鹿角，明亮的釉面让人仿佛能感受到数百年间无数人从此处走过所留下的婆娑光影。

        这座城市所大规模使用的石材非常特别，乍一看好像呈现青灰色，在阳光下却泛起亮白的反光，比汉白玉更加耀眼。

        如果凑近了仔细看，就能发现细密的石质中夹杂着许多细碎的蓝色结晶，它们的存在使得石材的外观和质感相当特殊，拥有着独特的韵味。

        我在其他地方没有看过这样的石材，这地方几乎所有的雕塑、建筑都使用的是这种石料，想来这是本地特产。

        圣光教派颇具哥特风格的高耸尖塔由低到高排列，一条条在其他区域略显无序的空中河流在此地上空却排布得极为规整，它们受塔群尖端上的海蓝色宝石球引导，以玄奥的方式扭曲交错成一个个简约的圣星符号。

        最中央圣所恢弘的殿堂上空四道粗如巨龙的水流交错缠绕，合击水幕中包裹着的金色多角星缓缓沉浮，如同俯视尘世的神明之眼。

        “金色多角星”是“安尔乐圣光教派”的象征，据传水幕中这枚被黄金完美包裹的超大魔法宝石是教派中不可撼动的至宝之一，它护佑着整个教派圣所的安全，是圣所危难时刻的第一道壁垒。

        没错，我加入的圣光教派名字恰好跟卫生巾品牌撞车。

        我没想到我和慧慧这样的新嫩也会有人引导和解释，但看那人公式化背台词似得表现，恐怕已经重复过无数回。我一个新来的小毛头自然不会知道‘鎏金圣星’在圣所中具有的超然意义，我只是觉得水中金色多角星的影子非常漂亮，有一种难以说清的高贵和神秘感。

        从圣所沉重铸铁栅栏大门沿着条石铺就的长廊里走，一尊尊远超凡人比例的圣者雕像矗立在长廊两边，一面面石碑亮如明镜，上面镌刻满了娟秀的文字，记录着每位圣者的生平经历和成就。

        我小心翼翼地跟在后头，紧张无比，几乎忘记了呼吸。

        我从未如此近距离接触过如此精细的雕像，明明每尊雕塑都至少有三米高、数吨重，然而他们的动作和姿态是如此的浑然天成，明灯辉耀中光影交错，栩栩如生的表情甚至让余邵荣感觉他们并非石头，而是活生生的人！

        这些雕塑有的彬彬有礼，有的昂首挺立，有的英勇不屈，有的富贵典雅……我注意到了其中一位披纱的年轻妇人，她天蓝色的长裙外摆如同蛇尾般沿柱台旋转着在地面散开，金色镶嵌宝石的颈环和臂环在火光中熠熠生辉，她外裙的每一处褶皱都惟妙惟肖，几乎让我忍不住想去亲手确认它的质感。内裙衬是如同洁净月光般的雪白，没有一丝杂色沾染，她的玉足就拢在纱裙摆的褶皱中若隐若现，让人不禁充满遐想。

        最让我在意的却是她的面孔，薄薄的面纱遮蔽了她的面容、失去了一眼看真切的机会，却流露出与其他雕像都不同的情愫……那是婉约和朦胧所特有的美好。

        她的脖颈和手臂也被薄纱所遮盖，我仔细看了，织物下任务的静脉若影若现、手中捏着的三枚椭圆形卦牌和上面的图案都透过‘薄纱’能够观察清楚，我甚至怀疑那片薄纱底下是真的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仅仅是暂时放缓了呼吸。

        她面含微笑，似乎是看到了卦牌上吉祥的寓意，手臂上垂坠的的薄纱更宛如透明，几乎以假乱真，巧夺天工！

        可这只不过是成百座雕塑中普普通通的一尊，很快，我的目光就被更加壮观和庄严的雕像所吸引，慧慧也一样，好几次都要前面带路的老修女提醒才匆匆跑步跟上。

        老修女并没有不耐烦，她安静地带着我们两个充满好奇心的孩子走过悠长的大理石回廊，路过高耸入天际的拜光尖塔、计时塔、藏书库和恢弘的礼拜堂，终于进入圣母院，

        圣母院分成两个区域，慧慧是女孩子被带去了北区，我被送到南区报道。

        就像这个细腻到找不见一丝瑕疵的城市一样，教派圣所的建筑也很好地诠释了“完美”这个词：恢弘、壮丽、庄严、华美而繁复，拥有着浓厚历史气息的圣母院也在无数细节中透露着稳重和大气，让我为之痴迷。

        我很轻易地就被接收了，事实上交接程序只在那位老修女和这里的管事修女之间，甚至没有人过来问我一句话，我只知道几句简单的交谈以后两个人点了头，老修女转身离开，而管事修女叫了个人带我去我的房间。

        我安静地跟在面无表情的年轻修女身后，她带我走到“宿舍”，为我找了一套衣服和简单的生活用品，随后送我去“上课”。

        本来我的年龄还小，是无法去参与成为预备修道士的学习跟培训的，要在圣母院里待到至少十三周岁才能够获得学习和训练的资格。

        不过多露省城近来有新政策，所有年龄六周岁以上的省城公民不论男女都可以参与军训和学习文化课，圣所自己也有培养新鲜血液的对应政策，教导孩子们提前接触圣光之路。

        据说这些都是近几天才新颁布的条款，完全违背了过去的教条，可以说非常大胆，然而通过得却异常顺利。

        在整个城市都被笼罩死亡烟雾中的时候，没人愿意忤逆来自于军部的任何决定。

        我在宽敞得有些空荡的教室里找到空位坐下，翻开自己完全看不懂的崭新教材，乖乖听讲。

        圣母院里极少有完全没品阶的小孩，他们存在感很低，不爱说话，思维迟钝，基本上在某个地方一坐就是小半天，跟他们说话也很少能得到有意义的回答。

        我算是其中的特例，最起码看起来我不太像没品阶的“下等人”。

        我觉得慧慧大概也在受煎熬吧？

        慧慧不会说话，也听不懂周围人的语言，她的履历是来自偏远乡村的女孩，她表现出的状态跟她应有的水准不太相符，希望带队的嬷嬷别发现她的特别。

        我多虑了。

        嬷嬷们根本不会去在乎一个连品阶都没有的‘残次品’会有任何特别之处。

        如果说灰色品阶的人在绝大多数‘聪明人’眼中属于‘蠢货’和‘垃圾’，那么没品阶的人，在这个世界从许多层面上讲真的就连‘人’都不算。

        这并非信口胡说。

        我很谨慎低调，大部分情况下我都在偷偷地观察着周围，我规规矩矩地恪守着自己的“人设”，我像无品阶的孩子一样认真上课，认真完成自己的工作，任劳任怨地接受偶尔额外被推卸过来的活计，极少去反对或者抗争。

        同生为人，我感觉到那些没有品阶的孩子简直就如同一个个简单而粗糙的程序：他们中很多人甚至不必睡觉！

        我就见过几个男孩被误关在宿舍外面，他们敲了几次门，没人开门，于是他们就在外面安静地坐了一整夜，第二天照样和大家一起上课值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机器人？

        如果不是看到他们受伤以后也会因为痛苦而哭泣，流下鲜红的血液，我也会觉得他们不是人类。

        我是无品阶孩子里很少受挫折的那一种，我的属性特质使我存在感比其他人更加低，几乎没有人会能想起我，而且很难对我产生敌意，更别说来找我的麻烦。

        相比起刘凡和心剑为了生活要努力在城里奔波谋生，我跟慧慧的生活平稳而缺乏波澜，甚至显得无趣。

        这才是真正的蛰伏。

        一个月后，我参与了升阶仪式。

        没有品阶的人经由这个仪式之后将会获得品阶。

        我很害怕，但还是战战兢兢地选择了参加。

        升阶仪式成功的话我就能拥有最下级的灰色品阶，而即便失败也无非是不获得日志，既然横竖都不会让我的伪装露馅，我也就决定赌上一把。

        礼拜堂非常宏伟，高耸的穹顶、鲜艳精美的壁画和巨型廊柱使整个空间充满了仪式感，圣洁而让人震撼。

        我和一个个男孩女孩被送上台阶，大家先颂唱歌曲，然后接受中阶修女的祝福，随后在引导下一一进入升阶试炼。

        我像其他人一样闭上眼睛进入沉睡。

        我看到了广漠的虚无空间，还有那片空间之中由小小方块扭曲转化而成的自己——那是一个跟我一样拥有漂亮长相但神情木讷的男孩，同样穿着圣母院童装，却如同一个玻璃人偶，眼睛里缺乏灵动的光辉。

        “你必须战胜我。”愚笨的男孩向他发出单调而缺乏情绪的声音。

        战胜影子，也就是战胜自己吗？

        我觉得有点意思。

        我伸手摘下了自己头顶的布帽子：“这个……你有吗？”

        金色镶嵌着海蓝宝石的繁复冠冕出现在我头上，让原本昏暗的空间变得明亮起来。

        对面的人偶愣住了，他颤颤巍巍摘下头上的帽子，柔顺的头发上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这样啊……”我端出附带了“降罚”金色光芒的狙-击枪“喜子”，根本不必瞄准，抬手一枪就将对面的幻影打散成漫天光点。

        光尘飘舞着争先恐后附着在我身上，一本小小的册子凝结而成出现在我的手中，我到达灰色品阶。

        【持有者：马尔斯。灰色品阶，年龄10岁，居住在多露城圣母院。】

        明明是薄薄的牛皮书本，却有某种神奇的力量使它浮现出了我的全身像，清瘦穿着儿童袍的男孩，头上戴着绚丽的冠冕。

        挺好看，但不适合外露。我戴上自己的圆布帽，再次查看日志，选择更新照片，日志里的形象也按我心意戴上了帽子。

        现在起，余邵荣不再是一个偷渡客，我也是这世界的一份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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