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变革
要回京极屋，这条路确实是最近的。可就算妓夫太郎这么说了，前方的空地已经被那些牛鬼蛇神堵的严严实实，再往前一步都能被撕成碎片。
"……"
她困惑的看着妓夫太郎，不明白他的意思。面对数把森然的刀剑，妓夫太郎却视而不见的转过身，兀自紧了紧她披衣上的系带。
"准备好了吗？你只需要往前走，其他都交给我。"
他傲慢的态度显然激怒了背后那群混混，一片叫骂声中，为首的人耐不住性子，率先挥刀砍来。
她眼见着那白刃当头而下，在半空就被镰刀格挡住，发出清脆的金铁相击声。妓夫太郎轻松的甩开攻击，随即以一记踢击将那人踹的连连后退，跌入人堆时带倒一片，竟真的在前方空出一段路来。
"夜见世快开始了吧？不想挨老板娘骂的话就快走！"
晴子来不及多想，立刻向前迈步。之前躲闪时她不小心扭伤了脚，此刻走路的速度很慢。但前方的空路从未消失，无论什么人试图阻挡在那里，下一秒就会立刻被击飞出去。
妓夫太郎的攻击又快又准，像鬼魅一样在人群中穿行，硬生生为她开出一条路来。从前她只知道他很强，但是没想到居然强到这个地步。
她一瘸一拐的行走在刀光剑影之间，耳边是嘈杂的呼喝怒骂声，可那些攻击没有一下能够落到自己身上。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就真如妓夫太郎所说，她只需要放心的往前，其余一切都有他来摆平。
刚开始她还怀着不安，走的小心翼翼，到后来胆子便慢慢大起来。她挺起胸膛，心中莫名生出了底气，仿佛面前危机四伏的小路忽然成了一片光明的康庄大道。
没过一会儿打斗声便小了下去，随着一声轻响，妓夫太郎落在右侧，轻快的跟上了她的步伐。
她回过头，方才还不可一世的家伙们纷纷倒在地上□□，妓夫太郎遵从了她的心愿，没有给他们留下致命伤。
"怎么样旦那，我做的还不错吧？"
妓夫太郎歪头看向她，面上满不在乎，语音的尾调却得意的上扬，一副求夸的样子。
这副样子……莫名的有点可爱。
晴子眨了一下眼睛，没及时回上话。见她没搭理自己，妓夫太郎很快别过头去，欲盖弥彰的抱着手抱怨，
"你不能走快一点吗？这样下去怎么赶的上夜见世？"
"我也想走快一点，但是之前不小心把脚扭伤了，实在是动不了。"
她指了指脚腕，心里有些失落，难得妓夫太郎帮她打通了一条近路，到最后反而是自己拖了后腿。
"……"
她艰难的在他如有实质的目光下像一只瘸腿的鸭子一样摇摆。没过几分钟，对方果然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挡在了她面前。
"抱歉，我会尽量快一点的……你这是干什么？"
她惊恐的看着妓夫太郎背对着她蹲下，闷闷的说了句:"……上来吧。"
……是世界末日要来了吗？！妓夫太郎要背她？！
晴子像看妖怪一样死死盯着他的后背，警惕的抱紧了双臂。
"你干什么？我告诉你，突然对我这么好，我也没有钱付给你。"
她看不见妓夫太郎的脸，但是从对方身周弥漫的低气压可以感觉到，她说的话一定让他很后悔方才主动蹲下。
"我没要……啧！没有钱那就欠着！"，他顿了一下，咬牙切齿的挤出几个字，随后恼羞成怒道，"你到底上不上来！"
晴子吓了一跳，身体不由自主的挪了过去。爬上他的背坐好时，她才回过味来，
"欠……你让我欠你钱？"，她惊恐的问，"你刚刚不会被打到头了吧？你是做妓夫的，不是从不允许别人欠债的吗？"
她大惊小怪的伸手去摸妓夫太郎的额头，试图找到不存在的伤口。结果对方托着她的手忽然一松，晴子惊叫一声，想说的话顿时都被抛到脑后，为了不让自己掉下去，她立马紧紧环住了妓夫太郎的脖子。
耳边似乎传来一声低笑，身体很快又被托稳。她并没有掉到地上，这只是妓夫太郎用来吓她的恶作剧。
……明白了，他就是想要自己快点闭嘴。
晴子赌气的哼了一声，在他背上坐稳。
他们没有再说话，妓夫太郎很熟悉这里的路线，带着她在小巷里穿行。一切都井然有序，没什么需要担心的。
如今的风已经不再像晚冬时那么刺骨，路边的草木也开始萌出翠绿的新芽。身体随着妓夫太郎的步伐轻轻摇晃，恐惧和孤独不知何时已如潮水般退去。
气氛平稳而安宁，她看着天边重叠的云层发呆，心里莫名其妙的高兴起来。
有了妓夫太郎带她走近路，回去的时间被缩短了一半不止。她照例被送到了京极屋后门，放下她以后，对方摆了摆手就算是道别。
她像往常一样慢吞吞的走上台阶，心里五味杂陈，在拉开后门以前，她还是忍不住转身叫住了他。
妓夫太郎停在巷口，侧过身等她说话。他披着半边霞光，海藻般的黑发耷拉在苍白的脸颊边，唇边还留有打斗时造成的血痕，有种病态的诡谲感。
"妓夫太郎。"
她知道接下来的话不该说出口，这种情况下自己再不济也该说一声谢谢。可此刻脑子里冒出来的完全都是另一件事。回想起刚才在他背上时感受到的触感，她就怎么也忍不住。
大概以为她要谈论正事，妓夫太郎站正了一些。晴子的嘴角微微上扬，又强行把大笑的冲动压下去。
她比了一个圈，由衷的惊叹道，
"平时藏在衣服下看不出来，我今天才发现……原来你的腰，它居然可以这么细。噗———"
意料之中的，接下来的五天这个记仇又小心眼的家伙都没有再和她说过一句话。
除了把妓夫太郎哄回来花了她不少精力，其他事情都在逐渐转好。香奈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春不但没有说出她的秘密，反而在见到她时避之唯恐不及。
她传达久世的口信时，香奈沉默了很久，随即以身体不适为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晚。搞得老板娘心惊胆战，以为自己的摇钱树出了什么岔子。
第二天她去房里服侍香奈梳妆，便收获了两只红肿的眼睛。但上完妆后，那点脆弱便被藏在了厚厚的水□□下面，这个女人再一次变成了骄傲又美丽的花魁。
茶屋的信依旧不断的来，但不同的是它不再是有来无回的单向列车。每月晴子都会拿着香奈的回信出发，再带着口信，或者一些小礼物回来。
自从妓夫太郎得知她送信是一个长期任务，第二次出发时便抱着镰刀等在路口。晴子原本惊喜万分，可妓夫太郎却从不和她说话，只是像尾巴一样远远跟着，等回了京极屋便立刻消失。
就算晴子抓住他想问个明白，他也只挑着眉说自己只是顺路，让她别想太多。
她和妓夫太郎的关系陷入了一个不远不近的僵局，他们还是会拌嘴吵架，但从前针锋相对的情况却再未发生过。
她好像已经向他走近了一步，可想再探出手时对方却又谨慎的远离，这忽近忽远的距离让人心里发痒，可怎么也抓不到头绪。
……
一切尘埃落定后，她的生活忽然就规律起来。
游郭里没有樱花树，但即使看不见花落花开，日子也在一天天过去。
凌晨时厨房里出现的三人组已经成为了固定的日常。在每一个早起的日子里，她习惯在灶台前绞尽脑汁，疲累时回过头就能看见金势和妓夫太郎各据房间一角，一个安稳淡然，一个随性悠哉的样子。
在风里逐渐传来初夏的味道，晴饼的口味换过好几轮时，她开始考虑再次研发一些新品。
她脑袋里有一连串的甜品菜单，开发新品不是难事。但不论什么东西光靠自己一个人都没法做成规模，为了把生意扩大，她拟了不少法子。
她没钱又没身份，在游郭开一家自己的店面完全是痴人说梦，相比之下还不如拿着配方找一家现有的茶点铺子合作。一方研发一方制作，所得利润可以四六也可以三七。
她把如意算盘打的啪啪响，然而还未来得及实施，先有一件大事降临到了她头上。
准确的来说，是整个京极屋的大事。
"你说什么？有贵客要给香奈赎身？"
她惊讶的叫出声，然后才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响，警惕的捂住了嘴。
和叶从她手中接过包好的点心，神秘兮兮的点了点头，
"我也是那天偷听老板娘说话才知道的，据说是花魁大人的常客之一，是个佩刀的大人物呢！"
她居然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果然是最近太过沉迷研究生意了吗？
香奈这段时间完全没有异常，不如说自从能够给茶屋那边写信后，她的精神反而一日日好了起来，脾气也发的少了。
之前明明一脸灰败的说要劝左田久世离开，但是信件一来一回几次后，两个人反而慢慢的聊了起来。好几次她还见到香奈拿着信边看边笑。
哈，说什么"我不配和他说话"，"不要在我这样的女人身上浪费时间"，心里果然还是舍不得。
情侣之间的关系真是变幻莫测，亏她刚开始还为他们惋惜了这么久，弄了半天小丑竟是她自己。
可现在这个情况……
她忍不住望向香奈房间的方向，再次为他们的未来担忧起来。
香奈是个直脾气，可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却稳住情绪，瞒的滴水不漏，连在身边服侍的自己都没看出端倪。
发脾气也好哭也好，过了就过了。反而像现在这样看不心绪的样子，让她猜不出香奈心里在盘算什么。
"是哪位常客？我有见过吗？"
和叶报了官职和名字，可她向来不在乎宴会上的人姓甚名谁，想了半天都没法把见过的脸和这个名字对上号。
和叶恨铁不成钢的跺了跺脚，看她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个身处一群钻石王老五中，却没有世俗欲望的傻缺。
她趁着四下没人捂住嘴凑到晴子耳边，
"听说今晚的宴会就是那位大人为了招待朋友准备的！你不是被安排在花魁身边习艺吗？到时候好好看他是不是和传闻中一样相貌堂堂，回来的时候也对我们透点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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