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乌云褪尽

遥远的海面下，凛冬痛苦地翻滚着，神祭带来的信仰之力正在蚕食他的身体，他躲到海洋深处，光照不到的地方。

        深渊里暗流涌动，他克制地不掀起滔天巨浪，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声，双目血红，鳞尾拍打在石岸上，一击即沉。

        上半身肌肉暴突，血管爆开，从肺腑到皮肉，一点点腐烂。洋流随着他的身体狂舞，这一片所有生物都匆匆离开，没有生物可以承受住这样的冲击。

        格里小镇一年一度的祭祀于他而言是一年一度的折磨日，这样的破坏要持续一整天。每到这一天，海洋深处的海床就会被严重破坏，接下来的几个月，祭司殿上空就会雷鸣不止，乌云笼罩，阴风怒号。

        夜晚，金光散尽，凛冬虚弱地从海面上浮出来，他失去了一跃而上的力气，只是虚虚靠在悬崖底。

        米娅坐在藏书阁角落，津津有味地读着书，书上记载了百年前海神和自由女神的大战，海神凭一骑白马纵横驰骋于无边海域，三叉戟轻而易举地掀起滔天巨浪，天地间都是壮观的水帘。

        那是极其恐怖的力量，足以吞噬任何攻击，这场压倒式的战斗却在最后逆转，天边出现灿烂的金光，以睥晲无双的气势压下了巨浪，万里高空织成密密的大网，奥林比亚山上出现巨大的光球，诸神之力自天而降，海神被打下诅咒，不得再使用海洋的力量，并被永远禁锢。

        格里小镇寸草不生，庄稼全部荒芜，干旱连年降临，接着洪水漫延上来，海洋冲刷着脆弱的人类城市。

        这时德墨忒尔带领人们重建家园，重新赋予大地生机，大地又重新结出果实。因此她获得了人们的支持和信仰，成了格里小镇信仰百年的伟大女神。

        米娅喃喃说，“为什么长尾巴怪物这么厉害会被镇压呢，既然他被镇压了为什么还会有海难发生呢？”

        米娅合上书，“凛冬是怎么被长尾巴怪物抓住的？应该是长尾巴怪物被镇压之前吧，难不成他已经被关了上百年了？”

        想到这米娅脑海里浮现那人独自坐在悬崖边上的模样，就好像他一直这样，过了上百年……

        百年时光，他怎么熬过去的？米娅无不心疼地想，我只是被关了十年，就很不高兴了，他还没有爸爸妈妈，亚拉，卡特的陪伴……

        “米娅，该睡觉了！”夫人敲了敲门，声音里透露着疲惫，一天的神祭仪式让她心力憔悴。

        “好的妈妈，今天您不用给我讲故事了，您先睡吧！”米娅默默收好书。

        “米娅真乖，妈妈走了。”夫人欣慰地说。

        睡前劳文斯先生过来了一次，他摸了摸女儿的脸，低声说“晚安。”

        “晚安父亲。”米娅闭上眼睛。

        父亲走了后，房间里万籁俱静，除了小摆钟滴答滴答，连猫头鹰都安分地不再喧闹。

        米娅翻来覆去睡不着，起身带好假发，偷偷打开藏书阁的门，从地洞溜出去了。

        月朗星稀，米娅一路狂奔。祭司殿门早已打开，米娅轻车熟路地拐到祭司殿后方，那里却空荡荡的，没有人孤寂地坐在那。

        “难道真的这么灵？我今天许的愿，这家伙就打败了长尾巴怪物？”米娅疑惑地说。

        “凛冬！凛冬你在吗？”米娅大声说。

        “在。”虚弱的男声传来。

        “你受伤了吗？你在哪呀？”米娅环顾四周，并没有人。

        “海里。什么事。”凛冬简短地回答。

        米娅看了眼波光粼粼的海面，见怪不怪地坐了下来，“这么远都能传声，我今天为你祈福了，你这么厉害有没有听到啊？”

        “没有。”凛冬咬着牙处理伤口，信仰之力造成的伤口不比普通的物理攻击，不处理会越扩越大。

        “好吧，你被关在这多久啦？”米娅顺势坐下，海风习习，她连忙扶好假发。

        “与你无关。”凛冬声音越来越弱。

        “又是这句，好吧，我知道你肯定受伤了，不然不会待在海里的。”米娅撅了噘嘴，“我看海神被关了上百年，那你应该也被关了这么久吧。”

        男人没出声，米娅自顾自说“反正我睡不着，就陪陪你说说话吧。”

        “我觉得吧，卡特管家肯定是对亚拉有意思，他两也真是的，明明都没有配偶，为什么不在一起呢？”

        “还有露娜，新来的小女仆，我上次看到他不小心把爸爸的皮鞋丢到洗脸盆里去了，她心惊胆战了好几天呢，我都没告诉爸爸。”

        米娅想到什么，笑着说，“不过我之前还把亚拉的洗脸油倒到蛋糕里去了，厨师凯文还吃了一口，我都快笑出声了，幸好我忍住了，不然妈妈发现我乱跑又要说我。嘿嘿”

        “听说今年神祭上凯希婆婆调完了一整支祭舞，你知道吗前两年她跳着跳着就睡着了耶，哈哈哈哈，我都听到爸爸和妈妈商量要不要请凯希婆婆来跳舞。”

        “据说婆婆头发里的虱子都能养活全镇人了哈哈哈哈，但爸爸说她今年还特地为了神祭认真洗了一次澡，脸都白净了许多。”米娅笑到地上去了，月亮静静挂在天空上，小女孩的嬉笑声惹得星星都躲起来了。

        凛冬听着米娅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血液染红了海水，直到女孩的声音慢慢减弱，哈欠越来越频繁。

        “我好困啊，凛冬你知道吗，我很久没有这样和别人聊过天了，嘿嘿，反正你不会说出去的。”米娅困到睁不开眼睛，海浪声变得轻缓，冲进了小女孩的梦里。

        彻底没了声音，凛冬处理好伤口，从海面一跃而上，稳稳站在祭司殿上，米娅抱着一个小篮子，里面是奇奇怪怪的木质玩具。

        凛冬一脸疑惑地翻了翻那些玩具，意识到这女孩可能把他当做和她一样的小屁孩看待。他无奈地替她摆好睡姿，摆好假发，“今天居然变成棕色的了，一个光头居然有这么多假发。”

        凛冬陪着她默默坐着，直到启明星自天边亮起，黎明要到来，他推了推她，“米娅，妈妈要来找你了。”

        米娅惊醒，一脸茫然地坐起来，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居然在祭司殿睡着了，她慌慌张张站起来，匆忙道了谢，跑回了家。

        装积木的小篮子留在了那，凛冬不屑地把它丢进了角落里，一跃而下，与海豚同游，祭司殿上空乌云褪尽，金乌从海平面上升起，霞光万里，海鸥喧闹，海洋平静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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