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青春替我抵过命第83章 丢掉最值钱的自尊

从受到刺激的情绪中慢慢清醒过来以后，我根本没空多想：林叔叔欠了纪河什么？辛慈怎么会闯进林叔叔家？我那段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片段记忆，又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只知道心急如焚地催促纪河，催他把车子开得快点，再快点。

        等我担惊受怕地随救护车赶到医院时，林叔叔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

        林川忆烦躁地在门口来回踱步，向来强大的理智，早已如海市蜃楼，稀里哗啦地轰然倒塌，头发揉得乱糟糟的，红着眼睛，手止不住地在抖，喑哑地对医护人员怒吼：“熊猫血就罢了！怎么可能是O型？你们告诉我，O型血的人，怎么生得出AB型血的孩子？”

        从未见过林川忆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浑身都散发着恐惧。

        疼痛在我心底丝丝入扣地扩散开来。

        即使林川忆杀了人、放了火，即使我们从来没有爱过对方，二十年相依生长的感情摆在这，不可能真的说恨就恨，说放就放。

        何况手术室里躺着的不是别人，是林叔叔。

        而林叔叔于我，不是亲爹，胜似亲爹，我明明白白地了解林川忆此刻的焦虑。

        神志不清地甩开纪河冲上去，我一把抱住了林川忆，不停捋顺着林川忆的后背，声音发颤地问林川忆：“怎么了？”

        纪河还算明事理，虽然脸色难看至极，但并没有醋意大发地拉开我，而是默默守在一旁。

        林川忆却并不领情，大力挣开我，死人一般颓坐在墙角，眼角泛潮地耷拉着脑袋，揪着头发，摇头苦笑：“他们说我爸是RH阴性O型血，血库储备不足，没法马上给我爸输血。”

        RH阴性？O型？

        我眼前一亮，猛地记起了，当年在东京，为了树立乐队形象，陌时光集体参加无偿献血的时候，我嘲笑纪河是烂大街的万能O型血，纪河争辩过，他是万能熊猫血。

        完全无暇顾及林川忆情绪失控的源头，我满脑子只想着林叔叔有救了，匆匆转向纪河，焦急地拉住他，同他讲道理：“林叔叔是救你才受伤的，你是熊猫血，你必须救林叔叔！”

        纪河的瞳孔中闪过一丝隐忍的不快。

        他显然想到了我会求他，只是没想到，我会用这种理所应当的口吻逼他报恩。

        毕竟，在纪河眼里，如果他没有握住刀子，现在需要输血的，绝不是林叔叔。

        在纪河看来，林叔叔替他挡刀，不过是在替林川忆还人情。

        因为所有麻烦都是林川忆惹的。

        要不是陪我，纪河甚至不会冒着上八卦头条的风险来医院。

        所以，纪河偏过脸和我赌气。

        所以，纪河睁眼说瞎话：“谁是熊猫血？我当初随口开一句玩笑，你怎么还当真了？”

        我不信，却怕硬拉着纪河验血，会激怒纪河，让纪河更不愿意救林叔叔。

        献血这件事，本来就全凭自愿。

        纵有万般愤怒，我也唯有妥协。

        于是，我埋头跪在了纪河面前，分秒必争地扯着他的裤管，近乎卑微地哀求他：“不管是真是假，只要你能救林叔叔，以后我的钱、我的命、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我三更死，我绝不会挣扎到五更。哪怕你要罗亚传媒，我就算弄死罹宏碁，就算蹲监狱，也会不惜一切代价亲手送给你。我下半辈子可以不再做宫罹羽沫，只做你的Michealia，你的纪太太。”

        没办法，我不知道纪河到底想在我身上得到什么，这些是唯一能够想到、能够讲出口的条件。

        我唯一了解的，纪河最为珍视钟爱的，只有那个叫Michealia的女人。

        纪河没有马上回答我，我低着头，听不清他是在笑还是在叹气。

        当他单膝蹲跪下来，颤抖的指尖，缓缓挑起我的下巴，我只看见他脸色青白，俊美异常的眼底，布满了支离破碎的惊痛。

        他一瞬不瞬地垂眸盯着我，嘴角悠悠勾起一抹凄美而绝望的弧度，语调无比审慎沉重，一字一句地问：“你的意思……是你愿意丢掉浑身上下最值钱的自尊，一辈子做别人的替身，做我的傀儡，我的奴隶？”

        听了纪河这番话，我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在情绪骤变间，为林叔叔牺牲了什么。

        可我不后悔，我坚定地重重点了头。

        二十年前，是林叔叔用善意的谎言，慰藉了我受伤绝望的年幼的心。

        是林叔叔，放弃他的婚姻，给了我整整二十年视若己出的养育之恩。

        纵然抛却林川忆这层羁绊，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林叔叔死。

        纪河什么也没说，只是对着我痴痴地笑，学着我重重点头，眉眼如花，双目如血。

        我还没看懂他的点头傻笑，是不是答应了我的交易，他已经踉跄起身，调转脚步往外走了。

        以为被拒绝了，我失心疯似地冲上去，拽着纪河的衣袖捶打他：“你有没有人性？你就真忍心见死不救吗？这和谋杀有什么区别？”

        纪河隐忍地咬着牙推开我，冷冷地说：“你再拦着我，就真的是谋杀。时间有限，我必须挨家医院血站去找他爸的狗屁熊猫血。”

        我愕然：“你不就是熊猫血吗？”

        纪河迟疑了一秒，摇头说：“我不是。你留在这等我，看好那个废人。”

        最后，充满嫌厌地扫了一眼颓坐在墙角的林川忆，纪河便十万火急地不停打着电话离开了。

        听纪河电话里确实在托关系联络血源，相信他没骗我，不是借故落跑，我才终于放心地转头安抚林川忆。

        除了小时候被罗琳打，林川忆从来不曾这样颓唐惊恐。

        在所有人面前，他永远都是那副成熟稳重淡漠寡情的样子，仿佛天塌下来，他都依然能把每件事安排妥帖，仿佛只要有他在，就有依靠。

        可是，现在，他却溃不成军地被狠狠击垮了。

        我不是当年的五岁小孩，知道他不愿意多讲，自然不敢多说多问，只能无力地拍着他的肩膀，无声地安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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